蘇幕看著樓下的那懷抱殘破的布熊,咬牙跪地的少女,以及周圍那冷漠的看客們,輕笑一聲後開口:


    “你覺得,世界上是好人多還是壞人多?”


    浮攸轉過頭,他意識到蘇幕這是在問他。


    不假思索的,浮攸直接肯定道:“一定是好人多。”


    “為什麽?”


    蘇幕感到有趣,他還以為浮攸至少會想一下呢。


    浮攸沒有絲毫猶豫,神色認真道:“因為我遇到了李爺爺,遇到過院長,遇到了蘇兄你,所以我相信世界上好人多!”


    即便浮攸是天煞孤星,即便浮攸遭遇過種種不公,即便浮攸親眼見識過望南村的慘劇,可當問起浮攸是否相信人性之善時,浮攸的回答一定是“相信”。


    蘇幕一愣,笑了笑:“其實在我看來,答案是都不多。”


    一旁的烏鴉小聲嗶嗶:“其實我覺得是壞人多來著。”


    蘇幕沒去搭理烏鴉,隻是繼續說道:“在我看來,世間最多的是善的有限,卻又壞的不夠徹底,是心中有著一點點的善良,卻也有著一點點的惡意的平凡人。”


    說道這裏,蘇幕指了指樓下那群人。


    “就好像如今圍繞在那女孩身邊的這些人一樣!”


    這些人感歎於女娃小小年紀卻如此命苦,竟流落至此,連為母親下葬的錢都沒有,紛紛向女孩投去悲憫的目光。


    可如果想讓這些人大發善心的從腰包裏拿出一文錢贈予女孩,卻又會被這些人無情拒絕。


    這些人之所以圍在這裏,隻是因為這種事對於這普通小城的百姓來說也算稀奇,酒足飯飽之後過來湊個熱鬧,之後再將這裏的事添油加醋當作飯後談資。


    至於那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是生是死,誰又能幫小女孩為母親下葬,誰又在乎呢?這些人頂多幫小女孩罵一罵那無良地主。


    畢竟不是小女孩不想直接為母親下葬,隻是誰也不知道即便是荒郊野嶺的土地,又屬於哪位地主,哪位員外。


    白悠悠跪在地上,被來自四麵八方的目光打量著,身體隱隱顫抖,下意識的想要依靠母親。


    隻是當白悠悠扭頭看到被草席卷起來,躺在冰冷地上的,隻漏出一雙慘白腳踝的屍體時,卻還是默默將頭轉了回來。


    以前她遇到任何不開心時都可以邁進去哭訴的懷抱,如今再也已經張不開雙臂。


    強忍住發酸的鼻子與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白悠悠忍住心中悲傷,隻是緊緊抱住懷中布熊,跪倒在地上,再一次無聲向眼前眾人磕頭乞求。


    至少,至少請讓母親有一口體麵的棺材下葬……


    “女娃,你這不行啊,說點啥呀,隻是跪著誰知道你要什麽?”正在這時,人群中一道充滿惡意的聲音響起,帶著戲謔與玩弄。


    “莫非你是個啞巴不成?”


    人群傳來一陣稀疏的笑聲,如同蛇群吐信一般。


    白悠悠臉上浮現出一陣陣的掙紮,然後也隻是撿起碎石,在地上寫下一行字。


    “求求你們,請……請幫幫我,我隻想……隻想為母親下葬!”


    白悠悠的字跡雖然稚嫩,可卻清秀端莊,讓人賞心悅目。


    “喂喂,不會真是個啞巴吧?”


    之前那充滿惡意的聲音再次響起,走到女孩麵前。


    周圍其它百姓看到這個人影,眼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一絲畏懼與厭惡。


    張二麻,十裏八街有名的潑皮無賴,自小便是孤兒,遊蕩在邵陽城的街頭,一直都是幹著各種偷雞摸狗的事來維持生活,也一直被人所不齒與厭惡。


    可後來這張二麻卻因為狗屎運,意外撞見了一樁機緣,吃了一枚靈果,竟由此修成了築基境修為。


    築基境修為雖然在邵陽城無數修士中隻能說是墊底中的墊底,螻蟻中的螻蟻,可對邵陽城普通百姓來說卻是不可違抗的存在。


    之後這張二麻還加入了紹陽城鐵拳幫,當了鐵拳幫的打手,便更加肆無忌憚,無所顧忌。


    平日裏張二麻專門以做盡惡事為樂,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仿佛要將當年在邵陽城街道上受過的冷嘲熱諷統統加倍還回去一樣。


    而鐵拳幫在這小小紹陽城也算是地頭蛇般的存在,所以這張二麻作為鐵拳幫的打手,加上平日裏出手最是毒辣,每次對其他人出手都仿佛豁出命一樣敢打敢拚,久而久之便也無人敢惹。


    隻見眾目睽睽之下,張二麻猙獰一笑,然後狠狠一腳踩在了白悠悠那嬌小的手背上。


    眾人一片嘩然,沒想到這張二麻對個小女孩都下手這麽狠的!


    你個築基境體修欺負一個十二三的小孩子,你還是不是人了?


    但這群人心中菲薄歸菲薄的,但要說有誰敢站出來阻止,那大家也隻敢在心裏菲薄一下了。


    他們隻是普通老百姓,怎麽敢惹這個凶神?


    而白悠悠此時隻覺得右手傳來一陣如同骨裂一樣的劇痛,努力的想要將手抽出來。


    可張二麻隻是壞笑的看著腳邊如同螻蟻般掙紮的女孩,裂開嘴,露出森寒的牙齒,笑容戲謔而玩味,如同貓捉老鼠。


    當年他為了半個落地的饅頭向人乞討,那人也是如此踩在他手上,如此捉弄於他,還說了那句讓他如今也依舊記在心底的話。


    “求我啊,隻要你求我,本大爺出錢幫你安葬你母親也不是不行。”


    張二麻看著女孩那因為疼痛而顫抖的身體,眼中閃過一絲暴虐的快意。


    然後張二麻便看到了白悠悠那即便因為疼痛都不曾放開懷中布熊的左手,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區區乞兒,也配擁有屬於自己的玩具?他當年可是與老鼠野狗爭食,不敢奢求一點玩樂!


    這家夥又怎麽配?


    張二麻抿起刻薄的嘴角,加重了腳上力道,終於迫使女孩痛得鬆開左手。


    而此時的張二麻子也瞅準時機,一把抓過那本就破爛的布熊,然後在女孩絕望的眼神中冷哼一聲,滿不在乎的將布熊直接撕成了粉碎!


    雪白的棉絮在白悠悠麵前滿天飛舞,一如那年冬天,她在開心玩雪之時,母親微笑著向她招招手,神秘兮兮的將這個親手縫製了好久禮物交到她手上時的場景。


    隻不過那時,天雖隆冬,可她的心卻是暖的。


    而如今已是春末,可她的心卻是寒意冰冷。


    女孩呆呆的望著眼前四散的棉絮,然後迷茫的看向四周,可周圍人在張二麻那威懾的目光中也隻是保持著沉默,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轉過頭。


    白悠悠眼神逐漸灰暗,一顆心逐漸跌入無盡的漆黑深淵。


    張二麻將腳放在女孩的肩膀上,輕輕一用力,將女孩踹倒。


    “喂喂,別愣著啊,開口求我,隻要把大爺求的開心了,大爺我有的是錢!”


    張二麻看著跪倒在地上的小女孩,一如看見當初那瘦弱無力,滿身泥濘,並且地位卑賤的自己一樣。


    而如今的他高高在上,肆意欺淩著小女孩,似乎也是想要與“當初的自己”做出割裂。


    現在他張二麻,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為了口吃的需要跪在地上,被人踩在腦袋上的少年了,現在的他,高高在上!


    “求……求求你,求求你幫我……安葬母親!”


    隻是正當張二麻得意之時,空靈的聲音響起,人群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訝的看向那衣衫破爛的髒兮兮小女孩。


    本以為隻是個普普通通的乞兒,可誰曾想這乞兒的聲音竟猶如天山清泉般動聽!


    這個空靈清澈的聲音,仿佛能直入人心靈深處一般,洗滌汙穢。


    張二麻也愣了一下,然後眼中大喜。


    他出入勾欄無數,見過不少名妓,聽過不少悠揚婉轉的曲子,可從未聽過如此天籟動聽的聲音。


    如果用這等嗓音唱出那些鶯啼小曲,怕是能讓無數人瘋狂吧?


    張二麻大喜的自然不是能聽到好曲,而是能唱出這等曲子的人可以創造出來的驚人財富!


    “撿到寶了!”


    張二麻狂喜之後一隻手在戒指上輕輕一抹,手中忽然多出一塊銀錠,遞到了小女孩麵前。


    “這塊銀錠,足夠你給你母親辦一場體麵的葬禮了。”


    看著張二麻那貪婪如鼴鼠般的目光,白悠悠雖然由衷的感到惡心,但為了母親能夠安心下葬,白悠悠還是鼓起勇氣,向那塊銀錠伸出手。


    隻是當白悠悠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銀錠時,張二麻直接將銀錠一收,然後壞笑著反手握住了白悠悠的手腕,眼中閃過奸計得逞的笑意。


    和一個螻蟻講公平?


    笑話!


    “放……放開我!騙子,你個騙子!”


    意識到上當受騙的白悠悠驚慌失措的掙紮著,另一隻手不斷拍打著張二麻。


    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用盡全力又怎能傷到一個築基境體修?


    白悠悠的力道落在張二麻身上,簡直如同螞蟻撞擊一樣。


    並且被如此悅耳動聽的聲音,張二麻反而覺得還挺舒服。


    “別擔心,你母親我肯定幫你安葬,但前提你要賣身於我,賣身葬母,話本裏不都這麽寫嗎?隻是簡單跪著磕幾個頭說幾乎話就想不勞而獲?”張二麻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牢牢抓住白悠悠。


    一聽到“賣身”兩字,白悠悠眼中閃過一絲驚恐,不斷的搖著頭,即便還小,可她也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


    “不,我不要了,放開我!”


    張二麻獰笑一聲:“這可由不得你了!”


    白悠悠如同困獸幼崽一樣,眼中含淚,無助的看向四周。


    可大部分人也隻是歎息一聲,不敢去麵對白悠悠的目光。


    “這個混蛋!”


    有之前在酒樓的修士看到這一幕怒罵一聲,下意識的想要出手。


    區區築基境,也敢如此囂張?離夏仙朝還有沒有王法了!


    可這修士下一秒就被同伴連忙拉住:“師弟,不可!冷靜點!”


    “為什麽啊師兄?難道就讓我眼睜睜看著這等慘劇的發生嗎?你我皆是靈台境,還用怕一個築基境?”那暴怒的修士咬牙問道。


    “他一個築基境自然不足為道,可這家夥背後站著的可是鐵拳幫,鐵拳幫幫主可是金丹修士,聽說那位幫主甚至與城主有關係的。”師兄急匆匆解釋道。


    見義勇為自然沒問題,可也要考慮後果啊!


    他們小門小派的,自己與師弟能夠成就靈台境已經是宗門百年來最好的苗子了,他們身上還有著壯大宗門的責任在。


    “難道要因為我們的一時衝動,為宗門帶來滅頂之災嗎?那可是金丹境體修!”那師兄按住師弟的肩膀狠狠晃了晃,讓師弟冷靜一些。


    而那性格耿直的師弟在聽到這句話後轉頭看向少女那乞求的目光,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拳緊握,麵色抽搐。


    如果隻有他一個人,即便是死他也會出手相助,可……他背後有師兄,有年邁的師父,還有著宗門。


    他不能因為一時的任性,毀掉辛苦培養自己的宗門……


    耿直的少年神色悲哀的轉過頭,眼神躲閃的不敢再去看女孩的目光。


    少年終究屈服於現實,終究不能快意恩仇。


    而看到這一幕的白悠悠也隻是淒然一笑,看到腳下滿地散落的白絮,與屍首分離的布熊,最後看向躺在一旁的母親的屍體,手中力道漸漸放弱。


    至少,至少,也應該讓母親能夠下葬吧?即便,代價是她的身體。


    看著逐漸放棄抵抗的女孩,張二麻猙獰一笑,準備強行帶女孩離開這裏。


    可正當張二麻準備動手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從高處傳來:


    “喂!”


    眾人連同張二麻一同抬頭望去,一張俊俏清秀的麵龐映入眼簾。


    少年春衫薄,斜倚樓窗,雙手抱懷,笑意如陽。


    張二麻眯眼打量了以下少年,卻看不透對方的修為,隻能先聲奪人,開口威脅道:“小子,你在叫我?勸你莫要多管閑事,把頭給本大爺縮回去,本大爺可以既往不咎!”


    可未曾想,少年看都不看他一眼,從樓上輕輕一躍而下,將目光投向他身後的小女孩,向對方招了招手。


    “來我這裏。”


    少年的語氣平平淡淡,卻有著別樣的溫暖。


    看著樓上少年投來的目光,目光中仿佛有種奇異的魔力,如同一顆種子紮根在白悠悠心中,這一刻她內心竟升起了無窮的勇氣。


    趁著張二麻分神,白悠悠掙脫了張二麻的束縛,頭也不回的就向蘇幕的方向跑去!


    如同被黑暗籠罩的少女努力奔向光明一般!


    “混蛋,給我站住!”張二麻大怒。


    察覺到背後的怒火,白悠悠直接閉上眼睛,咬牙繼續向前奔跑,對於身後的致命殺機不管不顧。


    她也不知道為何,隻因對方的一句話,她便對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有如此大的信任,甚至讓她忘記生命的危險。


    在張二麻即將夠到少女的前一瞬,少女成功撲進了蘇幕的懷中。


    身材嬌小的女孩勉強到蘇幕胸口,如今依舊閉著眼睛,死死攬著蘇幕的腰,將臉邁進了蘇幕的胸膛。


    而蘇幕也不嫌棄,隻是雙指並攏,隨意掐了個劍訣。


    下一秒一道鋒銳的天光乍現,落在了張二麻眼前。


    一柄素白長劍攜帶著淩厲劍氣,劍尖直指張二麻的眉心。


    一滴殷紅從張二麻眉心處湧現,順著張二麻那滿臉麻子的臉滑落,最後滴下,在地麵上炸開一朵小小的血花。


    這劍尖之要多進眉心一寸,張二麻怕是當場身死。


    而在劍的另一端,蘇幕淡漠的注視著張二麻。


    “禦劍?”


    這一手露出,周圍眾人一片嘩然。


    誰都知道,想要禦劍,至少也應該是金丹境修士才能做到的手段。


    那少年如此年輕,竟然會是金丹境劍修?


    再看那柄素白長劍靈光閃爍,竟是一柄上品靈器,還是極品中的極品那種。


    這少年劍修從哪冒出來的?


    眼看張二麻不敢動彈,蘇幕手指一勾,暮霞搖搖一晃,直接收劍入鞘。


    察覺到懷中瑟瑟發抖的身軀,蘇幕慢慢蹲下身體,讓自己與女孩平視後溫和的笑道:


    “放心,有我在,不用害怕。”


    蘇幕的一句關心,讓從父母被殺死,村子被屠,自己被擄走到現在都未曾哭過的女孩瞬間紅了眼眶,眼中的淚水決堤,恨不得哇哇大哭,以宣泄自己心中壓抑好幾天的惶恐與委屈。


    心中萬般委屈,說與誰人聽?


    當世界上沒了依靠,剩下的這些人看到你脆弱的一麵,也隻是當作笑料罷了。


    而蘇幕卻隻是將手掌放在女孩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道:


    “不要在失意的時候失態,特別是當你沒了依靠時,萬不可將自己脆弱的一麵展露給別人看,他們不配的。”


    白悠悠懂事的點了點頭,將蘇幕這句話記入心底。


    蘇幕站起身,拉起白悠悠的手準備上樓。


    可就在這時,那張二麻卻麵色猙獰的主動挑釁,向蘇幕叫囂道:“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如果你殺不了我,這事沒完!”


    “嘶,這張二麻這麽勇的嗎?”


    “這家夥看不出來那少年來曆驚人嗎?不管是少年本身就是金丹境,還是周圍有金丹境劍修跟隨,明顯都不是一般人,這鐵拳幫哪來的勇氣?”


    “這張二麻向來不要命,可能還想用混不吝的做法逼迫那少年?”


    ……


    張二麻的挑釁出乎所有人意料,因為就算是他們都能猜到那少年來曆不凡,絕不好惹,對方放張二麻一馬都是仁慈之心了,可這張二麻不但沒領情,反而還咄咄逼人。


    剛剛那一劍,莫不是傷到腦子了?


    張二麻的反應讓蘇幕也有些意外,同時感到一絲奇怪,因為他從張二麻的眼神中完全沒有看出懼怕,反而是有恃無恐的模樣。


    對方的後台除了一個不入流的鐵拳幫之外,還有其它?


    不過蘇幕也懶得多想,對方有什麽後台蘇幕都不在乎,後台再大,大的過他手中的劍?


    眼看蘇幕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張二麻心中惱怒,眼睛滴溜溜一轉,忽然想到女孩母親的屍首還在自己身邊,正好拿過來威脅那個女孩回來。


    可當張二麻回頭的時候,卻發現屍首竟然消失不見了。


    “老頭,你行不行啊?”


    一隻漆黑的烏鴉站在一個年輕讀書人的肩頭,正看著一位麵色蠟黃,眼神渾濁,微微佝僂著身軀的低矮老頭,將地上被草席包裹的屍首抱起,然後輕柔至極的放進了一口昂貴的金絲楠木棺材中,最後緩緩合上棺蓋。


    那老頭懶得搭理從進店開始就一直嘴碎到現在的烏鴉,隻是拍拍手看向那年輕讀書人。


    “屍首暫時先如此收斂,有我親手製作的千年棺木在,屍首可以近千年都不會腐爛,你們收入儲物戒中保存即可。之後我會為你們找個極好的風水寶地,到時候把地方告訴你們,你們自己安葬或者找老夫來都可以。”


    “辛苦木老了。”


    浮攸微微頷首,然後將一個拳頭大小的袋子遞給了佝僂老者。


    眼前老者是在離夏仙朝都算得上有名的入殮師,其親手製作的百年棺木和千年棺木足以保證屍首百年或者千年不腐。


    浮攸也是來到紹陽城,又碰上了小女孩這件事才想起這件事。


    老者接過袋子,順手掂量了一下,感受到袋子中沉甸甸的分量後臉上陰戾的表情才放鬆了一些,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


    “承蒙回顧,下次你再來給你打折。”


    烏鴉翻了個白眼:“還下次,老頭咒誰呢?”


    “嗬嗬。”


    黑衣老者隻是將袋子收進衣袖,然後朝浮攸和樓上的少年與女孩微笑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浮攸想了想,將裝有屍首的棺木收入一枚嶄新的儲物戒中,帶著烏鴉準備上樓。


    “混蛋,你給我等一下!”


    眼看那身形瘦弱的讀書人完全無視他準備離去,張二麻怒了,他已經多久沒被人如此小覷過了。


    那疑似金丹境的劍修他隻敢動嘴,可你一個弱雞儒修也敢如此囂張?


    可當張二麻怒氣衝衝的將手搭在浮攸肩膀上的那一刻時,一股無法抵禦的力量從張二麻的右手瞬間傳遍全身。


    這種感覺就如同一個普通人被一隻巨象迎頭撞在了身上,還順便踩了幾腳的感覺一樣。


    張二麻口吐鮮血,直接如箭矢般倒飛出去,狠狠的撞在牆上,在牆麵上砸出一個大坑。


    浮攸早就看這家夥不順眼了,他不想主動惹麻煩,可當麻煩找上門,浮攸也不介意給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


    “趕緊滾吧,再敢來小命不保喲。”烏鴉趁機笑嗬嗬的嘲諷了一波。


    也就出手的是浮攸這個讀書人,真要惹怒了老大或者他出手,這張二麻怕是早就死的透透了。


    <a href="http:///"></a>


    隻是此時的張二麻早就躺在廢墟中不省人事了,隻是一直跟在張二麻身邊的鐵拳幫小弟誠惶誠恐的跑進廢墟,把張二麻趕緊救走。


    回到酒樓之上,浮攸將裝有棺木的戒指放在桌子上推給了小女孩,順便推過去了一塊銀錠:“收好,等之後有時間為你母親找一個風水好點的地方下葬吧。”


    白悠悠看了一眼眼含笑意的蘇幕,又看了一眼滿臉溫和的浮攸,這才伸出手。


    隻是白悠悠卻隻是拿走了那枚裝有母親屍首的戒指,對那枚銀錠卻是看也不看。


    經過剛剛的事,白悠悠對陌生人的錢已經有些心理陰影了。


    “對了……”


    白悠悠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在蘇幕和浮攸疑惑的目光中慌忙起身,啪嗒啪嗒跑下樓。


    等到白悠悠再上樓時,手裏抱著的正是那已經碎裂到不成樣子的布偶熊。


    重新坐在位子上,白悠悠咬著嘴唇,努力將眼中的淚水忍了回去。


    蘇幕和浮攸對視一眼,最後還是蘇幕打破這寂靜的氛圍:


    “你叫什麽名字?”


    白悠悠弱弱的開口:“我叫,白悠悠,來自水雲村。”


    “水雲村?”


    蘇幕和浮攸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咦?這不是張靈運去望南村之前去過的村子嗎?”烏鴉倒是記性很好,瞬間就想到了水雲村這個名字。


    蘇幕和浮攸這才想起來,之前和張大叔一起吃烤肉的時候聊過很多,其中就有當時還是藥郎的張靈運走南闖北賣藥的事跡。


    在十年前,張靈運在來到望南村之前,他去的村子就是水雲村。


    望南村和水雲村雖然是在同一個山脈,可兩者之間的距離卻很遠,兩個村子也常年都不來往,隻是知道山脈中有對方這個村子存在。


    據張靈運說,水雲村比望南村富饒不少,有著屬於自己的私塾,加上離紹陽城也不算特別遠,所以村子發展的很好。


    並且最讓張靈運印象深刻的是,水雲村的村民真的個個都友好善良,性格開朗蓬勃,是一種待在那裏就會讓人心情不自覺變好的地方。


    張靈運說,當時他想的就是如果有一天當藥郎當累了,錢也賺夠了,他就去水雲村住著。


    不過沒想到到了下一個村子就被選擇留在了那裏,隻能說世事無常。


    如今再聽到這個名字,蘇幕和浮攸都有些驚訝。


    “方便講講發生了什麽嗎?”


    浮攸神色嚴肅起來,在張大叔的描述裏,水雲村各方麵都比望南村要強的多,加上村裏的人性格也都友善,不應該會讓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一個人來到紹陽城,以乞討來為母親下葬才對。


    看著手中母親留給她的唯一寄托也沒了,再想到村中發生的慘狀,白悠悠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將一切她所經曆的都告訴了蘇幕兩人,還有那隻會說話的烏鴉。


    盜匪屠村!


    簡簡單單四個字,背後卻代表著無數條人命!


    雖然水雲村在村中獵戶們的帶領下奮力反抗,可麵對有修士存在的盜匪,他們的任何地方都如同螳臂當車一樣,瞬息之間土崩瓦解。


    大人統統殺光,小孩子統統留下帶走,關押進寨中。


    白悠悠發現,在寨子裏除了他們水雲村的孩子外,還有著更多不知道來自哪裏的孩童。


    “老大……”


    聽到這裏,烏鴉不禁提醒道。


    而蘇幕和浮攸對視一眼,也都想到了之前聽說過的,發生在玄天州的拐賣兒童的事情。


    難道會與這件事有關?


    “不過你是怎麽逃出來的?”蘇幕好奇問道。


    一個沒有絲毫修為的女孩,是如何從到處都是凶神惡煞的山匪手中逃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白悠悠茫然的搖了搖頭。“我本來是在牢裏關著,可某天夜裏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回到了村子裏。”


    “然後我在村子裏到處尋找父母的身影,卻隻找到了母親的……屍體。”


    “再然後我感覺很累,在廢墟裏挨著母親的身體又睡了一覺,醒過來時就來到了紹陽城外不遠處,之後的事就是剛剛發生的。”


    不隻是白悠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聽著這個描述的浮攸和烏鴉也是一臉懵逼。


    蘇幕眉頭一挑,睡了兩覺轉移了兩個地方,這個聽起來有些耳熟呀。


    “不要動。”


    蘇幕忽然伸出手,輕輕撩開女孩的劉海。


    這時候浮攸三人才發現,女孩的眼睛竟然是清澈如天空般的澄藍色,漂亮的就如同天空之境一樣!


    而且女孩雖然年紀小小,並且臉龐還髒兮兮的,可細看之下卻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被撩開劉海的白悠悠雖然有些慌亂,但出於對蘇幕的信任,她還沒有躲開。


    蘇幕收回心思,指尖輕輕在女孩額頭上觸碰了一下。


    浮生劍意掃過,將女孩的記憶統統讀取。


    蘇幕看到了女孩曾經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看到了女孩得到母親親手縫製的布熊時那開心雀躍的笑容,看到了災難突如其來時的火海與血腥,看到了那被關押在地牢裏的無數孩童。


    再然後,蘇幕看到女孩終於因為扛不住心中憂思而看看睡去,。


    而等到小女孩沉睡之時,陣陣藍色水花從虛空中湧現,裹挾著女孩瞬息之間跨越了近千裏的距離,直接從匪寨回到了水雲村。


    之後女孩睡著之後來到紹陽城也是一陣水花閃過。


    蘇幕睜開眼,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看了一眼浮攸,又看了一眼身前的白悠悠,蘇幕笑的有些奇怪。


    司水之神!


    這個女孩竟然是執掌天下萬水的水神轉世之身!


    以蘇幕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來看,這個世界除了仙之外同樣存在神靈。


    不過神靈同樣是修士的一種,與走劍道,武道,天道的修士沒什麽不同,他們不過走的是香火神道而已。


    雖然現在已經沒有神靈存在,可如今的精怪們走的也依舊是香火神道。


    “是‘主角’都會下意識的靠近大佬抱大腿,還是說是他會吸引這些有著“主角”命格的人?”蘇幕搓搓下巴。


    道歸劍宗的項雲,離都的浮攸,如今的白悠悠。


    這三個人無疑是擁有著大氣運的“主角”命格,自己這一遇一個準,蘇幕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有什麽奇奇怪怪的體質了。


    比如百分百被動引來主角命格體?


    察覺到白悠悠眼中的疑惑,蘇幕笑了笑解釋道:“這個嘛,應該是你的天賦,隻是你在睡覺時無意識的觸發了你自己的天賦罷了,等將來你踏入修行,完全掌握這個天賦後,天下隻要有水的地方,你想去哪就去哪。”


    一旁的浮攸神色一動。


    “天下隻要有水的地方,你想去哪就去哪?”


    難道這個小女孩不一般?


    “對了,烏鴉,上陣!”


    蘇幕餘光看到白悠悠手中那幾乎已經變成碎片的布熊。忽然想到了什麽,向一旁的烏鴉招呼道。


    “上陣,什麽陣?”烏鴉一臉懵逼。


    “看來我們之間的羈絆還不夠深啊!”蘇幕遺憾的搖搖頭,然後指了指白悠悠手中的隨便。


    “哦哦,這個呀!老大你這話說得就見外了,我和老大你之間的羈絆可是堅若金剛啊!”烏鴉瞬間秒懂,雙翅一拍,一個嶄新的陣法就堂堂出現,然後看向白悠悠。


    “來!張開手!”


    白悠悠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張開手。


    烏鴉一巴掌把陣法拍在了布熊碎片上。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仿佛時光倒流一般,無數棉絮與隨風飄走的碎片都轉眼間從窗外飛入,匯入到白悠悠手中。


    隻不過眨眼之間,那已經碎成碎片的布熊,此時已經恢複如初,仿佛剛從母親手中接過時一樣。


    看著眼前神奇的景象,白悠悠低下頭,不知道想什麽,然後又抬起頭,盯著蘇幕背後的暮霞看。


    “怎麽了?”蘇幕笑問。


    “大哥哥你很厲害吧?”


    “算是吧。”蘇幕起了玩心。“畢竟大哥哥我啊,可是劍仙喲!”


    浮攸差點一口茶噴出來,烏鴉也摸了摸鼻子。


    老大,雖然是事實,可這麽吹自己真的好嗎?


    “劍仙?”白悠悠歪了歪腦袋,不明所以。


    蘇幕雙指並攏,隨意掐了個劍訣,然後晃來晃去。


    “就是能讓劍在天上飛來飛去那種!”


    沒啥用,但很帥!


    白悠悠沉默了,似乎在思考,又好像是在暢想。


    片刻後,白悠悠顫抖著想將懷中緊緊抱著的布熊遞給蘇幕,但又怕蘇幕拒絕。


    白悠悠明白,在如今的她看來這布熊已是全世界最珍貴之物,可在別人眼中,這母親親手縫製的布熊甚至連垃圾都不如。


    可如今,她有的隻有這個了。


    她是一個垃圾,但她母親給予她的愛不是!


    “想報仇?”


    蘇幕似乎看透了白悠悠的內心,畢竟他可是看過白悠悠所有的記憶,自然也清楚對方此時心裏在想什麽。


    白悠悠沉默的點了點頭,她想請蘇幕報仇!


    “我已經沒有其它東西了,我可以將我自己賣給你,所以……求求你!”


    蘇幕看了一眼窗外,忽然伸了個懶腰。


    “既然如此,且為我溫一壺茶吧。”


    白悠悠疑惑抬頭,卻發現,剛剛還在她麵前的蘇幕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一旁的浮攸砸吧了下嘴,然後讚歎的朝白悠悠豎起大拇指。


    “能請蘇兄出手,你這壺茶,此世頂頂的有麵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八歲當上劍仙正常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請賜我體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請賜我體重並收藏十八歲當上劍仙正常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