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邵組長命令道:“沿著兩側的鐵軌去尋找,千萬不能讓他跑了。”


    “這裏就是第一凶案現場了!”瑪麗擺了擺手:“那麽問題就來了,凶手如何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殺死對方,並且掏光對方的內髒與雙眼,而且下雨天,沒有留下絲毫腳印的呢?”


    我雖然沒有上過警校,也不曾係統的學習過理論知識,但我從小長在監獄,唯一學到的便是各種犯罪技巧,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如果你想抓到罪犯,首先你把自己看成是罪犯。刑警們把這一條叫做犯罪模擬。


    此刻,在我的提議下,有些警察已經開始躍躍欲試了。此番的模擬有兩個要點,其一,如何做到不在泥濘的地麵留下自己的腳印。其二,如何做到將內髒掏空而地上卻沒有絲毫的痕跡。


    血液可以被雨水衝走,可內髒的碎屑殘渣不會。


    有警察開始了自己的現場模擬,我們在一旁觀看。這是一名年輕的年輕的警察,他手指扣住了鐵絲網的縫隙,同時雙腳不停的瞪踩在鐵絲網上,希望能夠從鐵絲網上平移到現場。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鐵絲網之間的縫隙狹窄,勉強容納幾根手指進入,想要使上力氣是不可能的事情。


    況且鞋子是不可能進入的,除非這個人沒有穿鞋。而且,如何能夠做到在鐵絲網上掏空屍體的內髒並且不留下痕跡呢?這個人要用雙腳撐住自己的身體,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也有人嚐試利用石子鋪路,可依舊會留下石頭的痕跡,有人開始覺得屍體並不是在鐵絲網上被掏空的,而是先被掏空後放到鐵絲網上的……


    “不用試了。”我對著眾人說道:“如果能找到那個流浪漢,我們就能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了。”


    “你有什麽想法?”邵組長問我說道。


    “等明天。”我說道。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飯後,依舊沒有流浪漢的線索。發現屍體的地方有車燈照明,可左右百米距離皆是漆黑一片,要在漆黑的雨夜中找到那個流浪漢,很難,因為有些流浪漢,天生就屬於黑夜。


    “我帶你們去個地方!”我開口說道。


    “什麽地方?”邵組長問道。


    “火車站。”我說道:“隻不過我們這幾個人去可不行,找個身手好的。”


    不出半個小時,邵組長給我找來了一名搭檔,他的年紀和我一樣,大概二十歲出頭,一身的腱子肉看起來很是強壯威武,他給眾人敬了一禮,然後對我說道:“預備武警穀琛前來報告,長官有什麽指示!”


    我趕忙擺擺手:“我不是長官,隻是個精神病人而已,可以,我們可以出發了。”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優秀的人總喜歡和優秀的人在一起,反過來說也是這個道理,流浪漢總是喜歡和流浪漢搞在一起。如果說每個城市什麽地方最亂的話,火車站應該排名第一。這個地方匯聚了三教九流,醫生教授商業精英,乞丐小偷被拐兒童……


    站在火車站中間,來來往往的人群從我身邊經過,其餘的人並不明白我的用意,遠遠的看著我,似乎有些急切。一個小孩拉了拉我的一角,我回頭微笑著看著他,他也傻傻的對我笑著,我看去,他一隻胳膊扭曲著,顯然落有殘疾。


    “給我點錢吧……”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找的就是你!”我一把拉住了小孩。


    那小孩不明所以,亂喊亂叫。不出一會兒,便有七八個大人問詢而來,這些人身穿破衣爛衫,口吐髒話。


    “這是被拐兒童!”我喊道:“我認識他。”


    喊叫的結果是沒有人搭理我,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結果很自然,為了阻止我繼續亂喊亂叫,我被這七八個破衣爛衫推著往前走。


    城市之中,每十個出來乞討的小孩,有八個是被人控製了的,這八個中有六個是殘疾的,這六個人無一例外不是本市人,而是被人販子拐來的。


    即使被人販子拐走,命運也給他們分了三六~九等,而我前麵這個,顯然命運不怎麽樣,即使,看起來七八歲的他已經對這種事情麻木了。或許他五歲的時候就被人扭斷了胳膊趕出來乞討,又或許更早。


    乞討界和金融界有時候沒有什麽區別,他們都懂得如何為自己獲得更多的利潤。顯然一個身有殘疾的小孩會比一個成年人獲得更多的同情,對於他們來說,同情就是錢。


    七拐八拐之下,我被推搡進入了一條小巷子裏。那七八歲的孩子朝我吐了一口口水,然後說道:“操~你大~爺的,壞我的事兒,打他!”


    有些被害者在被損害之後,強烈的期望加入施暴人,因為他們希望別人也受到這種損害,既然自己下水了,也定要拖著別人下水。所有我們能夠解釋為什麽當年有些漢奸對自己人下起手來,比起侵略者更心狠手辣。


    就在眾人要揍我的時候,我伸出了一根手指:“魚兒上陸,多有得罪。”


    這是黑話,在這裏很適用。之前說過,我從小長在監獄。我學會說普通話的同時,就學會了說黑話。我的意思是自己不小心闖入了你們的地盤,是我不對。


    一名看似領頭的乞丐對我說道:“鳥飛林,魚入水,各球。”


    他的意思是,既然這不是你的地盤,就從哪兒來的到哪兒去,別在這亂說話。


    既然懂得黑話,這可就不是一般的乞丐了,這是有組織有紀律的乞丐,這算的上是體製內的乞丐了,可以說是有五險一金固定工資的乞丐了。幾乎每個城市都有這種職業的乞丐,有時候,這些乞丐比白領賺得多。


    “打他。”這次說話的是我,說罷,一個人影從巷口閃了出來。


    論一名訓練有素的武警是否能夠對付七個乞丐,在抽了兩根煙後,穀琛提著小雞似得那名乞丐對我說道:“他們被我打怕了,其餘人都跑了,你讓我揍得這個人怎麽辦?”


    審訊室裏喝了三杯水之後,乞丐的表情很豐富。


    “你們把我弄進來就是為了找到一個流浪漢?”這名乞丐似乎覺得我們有些小題大做。


    我點了點頭。


    不在一個層麵上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一個夾肉餅掉在了地上,被踩成了肉泥。精英們路過,覺得惡心。一個流浪漢經過,覺得自己今天的午飯有著落了。要想找一滴水,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餘的水滴去找。就好像一個女人懷~孕後,覺得滿大街都是孕婦一樣。


    僅僅一個下午,我們便得知了那個流浪漢的下落。和我描述的幾乎沒有差別,有些人的確看到過這個流浪漢,他有一個顯著的特點,他的指甲很長,很尖,而且很白,裏麵沒有汙垢,因為那些汙垢,都被他吸進嘴裏了。


    所以要想犯罪,首先你的長著一張大眾臉,不能太醜,不能太帥,最好是那種讓人看半個小時,扭頭就忘的容顏。其次,你不能太獨特,不能有自己的口頭禪和習慣性的動作,否則,你還是會被別人找出來。


    當我們找到了這個流浪漢的時候,他此刻正赤身裸.體的躺在破舊集裝箱裏。他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氣味,頭發很長,上麵爬滿了各種不知名的蟲子,整個人恍如一個移動的人形垃圾場,破舊的衣服被他仍在一邊。


    往他下麵看去,那東西萎~縮變形,似乎被大火燒過,顯然沒有了男人的能力,而他的一條腿,是木頭。


    “他不是凶手。”邵組長和我脫口而出的是同樣的話。


    我們互相看了一眼,瑪麗卻是不解。


    我解釋道:“他和我想象中的凶手差不多,但有差別。”


    邵組長說道:“我雖然沒有吳夢這樣的天賦,但是從一些細節上,我們能夠看出很多東西來。昨天晚上,他的確到過凶案現場,他的假肢上沾有泥土,頭發明顯被暴雨淋濕過。放在一旁的衣服明顯是因為濕透無法繼續穿在身上了。”


    “但他不是凶手,最重要的一點是……”邵組長指了指這流浪漢的下~體說道:“屍檢報告中顯示,那名女性死前曾經被人侵犯過,而你們看他,他如何能夠做到這一點。”


    瑪麗盯著流浪漢的下~體看了看,沒有一點避諱,這一點倒是讓我感覺有點意思。瑪麗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嘴一撇說道:“我和你年紀一樣大的時候就是特案組的成員了,我見過的變~態殺人案比你吃的米都多,而且,你的妄想症似乎並沒有幫助我們找到凶手。”


    我聳了聳肩,然後說道:“如果說我找到了一個來不及殺人的殺人犯呢?他不是凶手的唯一原因是,在他下手之前,有人提前動了手。他雖然不是凶手,可內髒應該是他掏空的。還有,你不會是慕殘者吧,對一個殘廢了的下~體感興趣?”


    瑪麗指了指我下麵,揶揄道:“隻怕某些人還不如這個呢。”


    邵組長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你們兩個別鬥嘴了,幹正事,先把他帶回去審審。如果說凶手先殺了人,而後他又掏空了內髒,這時間差也太巧了,況且,凶手和這個流浪漢到底是怎麽離開現場的,為什麽都沒有腳印呢?”


    說著,幾名警察搖醒了依舊沉睡如豬的流浪漢。


    流浪漢起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那娘們在我肚子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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