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風吹了進來,李達南打開了‘門’。可李達南卻站在了‘門’口,似乎想起了什麽似得。


    村長說道:“李達南啊,要進來就進來,要出去就出去嘛,幹嘛站在‘門’口啊。怪冷的,你把‘門’關上。”


    李達南這才反應了過來,然後說道:“對了村長,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說著,李達南又走了進來。


    李達南看了看我們,說道:“我想起來了,今天回來的時候,我在路上遇見了一個人。”


    “遇見了一個人?”我被李達南的話勾起了興趣,坐直了身子問道。


    李達南又坐了下來,認真的說道:“剛才你們說話的時候,我想到有一個人的確是和我相向而行的。那個時候估計是四點鍾的時候,我往村子裏走的時候,那個王老太就往村子外麵走,在離著那個屍體東麵一千米左右吧,我們擦身過去的。”


    “四點鍾的時候?”我問道。


    李達南嗯了一聲:“村子西麵靠近一條國道。國道旁邊有一個小型的便利店,裏麵的東西比較便宜,種類也比較多。所以我每次寧願多走一個小時,也去國道邊上的便利店買東西。我回來的時候,王老太正好也要去買東西。”


    我眼前一亮,如果李達南說的是真的,那麽從時間上來推算,王老太很有可能看到了凶手。雖然不見得看到了凶手拋屍的過程,可至少應該看到了凶手,或者至少看到了凶手留下來的腳印。


    這個線索是一個具有突破‘性’的線索,如果能從王老太那裏得到一點線索的話,將會對我們的偵破工作帶來巨大的幫助。想到了這裏,我連忙對老村長說道:“這個王老太住在哪裏,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我們應該見見她。”


    我剛說出了口,就見李達南和村長都是暗自皺眉,似乎我提出了一個不切合實際的想法一樣。


    我看了看兩個人,聳了聳肩,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會是她啊。”老村長開始收拾茶具:“是任何一個人都好啊,可怎麽就偏偏是王老太呢。這實在是有點造化‘弄’人啊,王老太可不好‘弄’啊。”


    老村長喃喃自語著,語氣裏是一副這件事情不好辦的意思。


    我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麽了?有什麽問題麽?”


    老村長歎口氣,還是說道:“你說當時出去買東西的是誰不好呢,怎麽偏偏就是王老太啊。實不相瞞,我們這個頭溝子村啊,幾乎所有的人都是殘疾人。這個李達南口中的王老太呢,專‘門’指的是一個聾啞的老太太,叫做王美芝。”


    “然後呢?”關增彬這個時候問道。


    老村長看了看關增彬,說道:“十聾九啞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這王老太三歲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離婚了,法院把她判給了有經濟撫養能力的父親。可她的父親可真不是個東西,每次都把自己對妻子的憤怒發泄在這個孩子的身上,長年累月的進行家暴。”


    我聽後,心中又是一聲歎息。每每說道這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往往又是一個結局是悲劇的故事。


    老村長緩緩的給我們講述著這個王老太的故事:“他的父親從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對王美芝進行家暴,王美芝作為一個三歲的小孩,隻知道哭,沒有別的解決辦法。就這樣一直家暴到了王美芝六歲,這個時候,王美芝的聽力已經出現問題了。”


    “對自己親生‘女’兒下手這麽狠,真是個畜生。”穀琛咬著牙說道。


    “誰說不是呢?”老村長接著話茬繼續說道:“王美芝長期被家暴,‘性’格變得孤僻和懦弱。在學校也從來都不開口和別人‘交’流,也不敢把這件事情告訴老師。別人都以為她是‘性’格內向,可實際上,到後期的時候,她幾乎已經聽不到什麽聲音了。”


    關增彬聽到這裏,臉上滿是同情和心疼:“那就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異狀麽?就沒有人看出這個孩子不一樣麽?”


    老村長搖了搖頭,說道:“當時可不是咱們這個年代,幼兒園照顧孩子的方方麵麵。當時那個幼兒園就是個把孩子存放在一個地方的存在,隻要不出什麽大事,小孩子們愛幹什麽就幹什麽,老師們也不上心。”


    聽到了這裏,關增彬搖著頭,輕輕說了一聲:“真是可悲。”


    老村長活動了活動脖子,苦笑了一聲:“怎麽說吧,反正這個孩子被家暴了三年,而且把耳朵裏麵的什麽東西都打壞了,一定能夠從臉上看出被家暴的痕跡來。可估計老師們都是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來行~事,所以三年來沒有一個人想要將這件事情調查個清楚。”


    “三年來,王美芝不僅聽不到什麽東西,也不和其餘的人‘交’流、”老村長看了看窗外的白雪,繼續說道:“然後到七歲要上小學了,他們市給小學生免費體檢。這個時候,醫生才發現了王美芝身上的傷口。”


    “真是個畜生啊。”老村長說著說著,自己也生氣了:“那傷口連醫生看了都覺得觸目驚心,不知道這個小孩子是怎麽忍過來的。他們左問右問,可這個小孩子就是不開口說話。有個醫生發現了不對勁,就給她檢查了一下聽力。”


    “唉。”歎口氣,老村長繼續說道:“他們檢查後才發現,王美芝的耳膜都已經破裂了,聽小骨都斷裂了,這個姑娘根本什麽都聽不到了。王美芝三歲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學會了說話,之前和別人‘交’流都沒有問題。”


    老村長又是一聲歎息:“可三年的時間裏,她和人‘交’流的很少,聽力又有了問題。逐漸的,他的語言能力也慢慢的退化了。到醫生發現的時候,她已經完全的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說話了。”


    “後來呢?”關增彬問道。


    “後來啊。”老村長說道:“後來的時候,因為家暴,王美芝被判給了自己的母親。可其實啊,她的母親未必就比自己的父親要好得多。那個時候,王美芝的母親已經改嫁了別人,而且已經有了個兩歲的小寶寶。”


    老村長繼續說道:“她的母親已經有了新的家庭,她的母親三年前視她如命,可三年後,有了替代品。而且王美芝在父親的家暴下,人長的瘦弱,渾身都是傷疤,很是難看。她的新家庭沒有辦法把這個聾啞的王美芝融入。”


    “後來的一天哦。”老村長說話間,不住的搖頭,滿臉都是憤怒和同情夾雜著的表情:“她的母親也知道王美芝變得又聾又啞,什麽都沒法說出去。於是那天下午,借著帶她出去遊玩的借口,母親把她丟棄在了榆木市這個小城裏,然後自己坐車離開了。”


    關增彬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如果盡不到做父母的責任,就不要生孩子!”


    老村長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誰說不是呢?王美芝從旋轉木馬上下來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已經不見了。她在遊樂園裏麵等了一天一夜,她的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六歲的王美芝連眼淚都哭幹了,她什麽都沒有做錯,可生下來就是受苦來的。”


    聽到了老村長的話,我的心裏泛起了一股酸楚的感覺,像是在心裏打翻了一瓶老陳醋,酸的人直想掉眼淚。我們不會知道,在那個夜晚,王美芝一個人站在旋轉木馬的旁邊,呆呆等了一夜的情景。我們也不會知道,在那個夜晚,王美芝究竟都想了些什麽。


    這個世界很奇怪,有些人生下來就一帆風順,過著奢華享受的人生。可有些人生下來,似乎就是為了贖罪而來的,他們受盡了人世間的折磨,飽嚐了人世間所有的痛苦。


    老村長緩緩的說道:“那個時候管理都不像現在這麽嚴格,王美芝的事情也沒有一個人來管。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心人的。第二天下午的時候,一個老人發現了站在旋轉木馬下靜靜發呆的王美芝。”


    “那個老人是榆木市頭溝子村的一名老人。”老村長回想著說道:“那個時候,我也還是一個頭溝子村裏的小屁孩。當時那個老人把王美芝帶回了村子裏,從此把王美芝當作是自己的親生孫‘女’來養著。”


    老村長想到這裏的時候又笑了:“在老人的照料下,王美芝的身上的傷也養的七七八八了。也算得是出~水芙蓉,成了個漂亮的小姑娘了。王美芝在老人的照顧下,慢慢的竟然會說一些話了。”


    “可是啊。”老村長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老人當時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王美芝十四五歲的時候,老人就去世了。老人去世之後,王美芝還是在村子裏住了下來,她靠給別人編製一些手工品,給人繡一些‘床’單被罩等手工活賺錢。”


    老村長說道:“老人死了之後,王美芝再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別人也曾想讓她能開口說話,可是都無濟於事。十八歲以後,也有不少說親的人,可王美芝都不答應。就這樣過了一輩子了,王美芝成了王老太,從十四歲之後,她獨自一個人活了五十多年了。現在,要和她‘交’流就更困難了。”


    這是一個男默‘女’淚的故事,關增彬已經偷偷抹眼淚了。


    老村長繼續說道:“據說王美芝不是她原來的名字,因為撫養她的老人姓王,所以她就叫做王美芝了。這些都是我聽村子裏的老人說的了,很久遠的事情了。現在,當年的那些小屁孩也成糟老頭子了,知道這些事情的人不多了。”


    “在別人看來。”老村長低垂著頭,緩緩的說道:“王老太或許就是一個又聾又啞還孤僻執拗的老太婆了。他們啊,都沒有看過十四歲年齡的王美芝,那才叫一個好看漂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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