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綁匪的不按常理出牌。宋雨潞心中說道。但表麵上她仍然試圖安慰沈夫人:“我隻是偶然想到這一點,也許,有人還會利用一些事情,來大做文章。沒有拿到贖金,綁匪就不會放棄,而我們,仍然存留著一線希望。”


    希望?還能有什麽希望?別人不認得,她會認不清自己的丈夫嗎?雖然沒有了頭顱,但身體是完整的。無論從哪裏看過去,那具冰冷的屍體,都無疑就是同她幾十年相濡以沫的那個男人。


    他還能回來嗎?那除非是:借屍還魂,死而複生。


    ——


    天色已晚,村民們大多都進入了夢想。隻有沈全祥的近鄰——在小鎮上做生意的張家父子倆,剛剛收拾了攤子,回到了家中。


    借著四周微弱的光亮,兩個人急急忙忙地向家中趕。就在馬上就要走到家門口的時候,迎麵碰上了一個穿著一件黑色外套的男人。雖然此時天色灰暗,但張家父子當中的父親,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件熟悉的外衣。


    這……這……這不是他家的鄰居沈全祥嗎?


    激動的心情,讓他直到此人從他跟前經過,也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而走過去的這個男人,卻似乎了解他的心情,也沒有與他打招呼,隻在擦身而過的幾米開外,又轉回頭來,抬起手來,衝著他,輕輕地招了招手。然後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張家父親興奮的抬起手來,對著那個已經看不見的背影搖了一搖。


    “是他!肯定是他!”


    第二天,張家父親一大早就來到了沈夫人的家中,張口就問:“我老哥呢?沈夫人,你們當家的,昨天晚上是不是平安回來了?”


    沈夫人聽得一頭霧水:“張家老弟,你在說什麽?”


    “我老哥啊,他昨天晚上是不是回來了?”


    沈夫人像丟了魂一般地搖了搖頭,沒有啊,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張家父親一拍大腿:“哎呀,嫂子,你是怎麽了?昨天晚上,你家大哥明明就回來了呀,我還看見他了。”


    作為幾十年的好鄰居,張家父親與沈全祥,多年來都保持著一個習慣。每天晚上,他和兒子都幾乎在同一時間,回到家中。而每一次,也幾乎都會碰到入睡之前、還要在外麵溜達上一圈的沈全祥。由於天已經很晚,他們兩個通常不會熱絡地打招呼,隻會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微笑著相互招招手,算是一個貼心的問候。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很多年,是隻屬於兩個人的默契。


    “什麽?”沈夫人激動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張家父親的衣服前襟:“你說,你看到我們當家的了?他還跟你打招呼了?”


    張家父親點了點頭:“沒錯啊!老哥就和從前一樣,和我招了招手。”


    “你能肯定是他嗎?”


    “那當然了。這個習慣隻有我們兩個知道啊,而且,他身上穿的,也是他自己的衣服啊!”


    “他身上穿的,就是那件他平時經常穿的黑色外套,對嗎?”一旁的宋雨潞突然問道。


    張家父親一臉迷茫地看著宋雨潞:“沒錯啊,就是那件衣服。有什麽不對嗎?”


    就在這個時候,村東頭的趙家媳婦,也來到了沈夫人的家中,她一進門就興奮地問道:“嬸子,昨天晚上,我叔叔是不是回來了?”


    沈夫人大張著嘴巴,失神地看著她問道:“莫非,你也看到他了?”


    趙家媳婦想也不想地點頭:“對呀,我看到了,昨天晚上我叔在外麵散步來著,他遠遠地看到我,還跟我招了招手呢!看到他真把我樂壞了,要不是昨天太晚了,我真想馬上就過來看望他呢!我叔他人呢,還在休息嗎?”


    沈夫人將目光轉向身邊的宋雨潞,嘴唇喃喃地蠕動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這樣,鬼使神差的,沈全祥再度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當中。


    可是,他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鄰居們都已經看到了他在悠閑的散步,他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回到家中?如果是鬼,那就說得過去了,因為在宋雨潞的提醒之下,沈夫人早就發現了,家裏還少了沈全祥的一件黑色的外套,很明顯,他當天離開家的時候,一定也是穿著這件外套的。但是這件衣服卻沒有出現在無頭男屍的軀幹上。


    所有人都特別確信,他們在那天晚上看到的那個人,就是沈全祥。


    “潞姑娘,難道說,真的是我們當家的,陰魂不散,借屍還魂嗎?或者是,他真的起死回生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沈夫人的這番話,嚇得魂不附體。


    拿著羅盤消失的看宅人究竟會是誰呢?是含冤荒野的無頭男屍,還是在綁架者手中的人質,或是出現在夜幕中的孤單身影?


    宋雨潞不回答,大家就更加戰戰兢兢。特別是前來報喜和探望的趙家媳婦。她上下兩排牙打著戰,想起昨夜的場景,開始無比後怕。


    “嬸子,莫非我看到的,真的不是人嗎?”


    她又將目光轉向身旁的張家父親:“叔叔,你也瞧著了,是嗎?”


    張家父親端著肩膀,大氣都不敢出地點了點頭。


    “那可咋辦呀?”趙家媳婦的語氣中帶上了哭音。


    張家父親畢竟年長許多,老成持重一些。他的眼睛向一邊斜了斜,用眼神示意趙家媳婦,有高人在此。


    趙家媳婦立刻讀懂了他眼神中的含義。對呀,這不是有一位算命先生在這裏嗎!


    “我說,潞姑娘,”趙家媳婦兒看著她,小心地試探性地問道:“您學過道士不?您會抓鬼嗎?”


    沈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抓什麽鬼?如果真是我們當家的回來了,我保證不會連累你們,我跟他走,上天入地,我都跟定他了。”


    趙家媳婦兒連忙伸了伸舌頭,不敢再出聲。


    宋雨潞抬起頭來,正色地望著一直充滿希望地盯著她的沈夫人,肯定地說道:“沈夫人,各位鄰居,這個世界上,隻有人,沒有鬼。就算你們看到了一些暫時不能解釋的事情,這些謎團的背後,也隻是一些暗懷鬼胎的人。”


    “這樣的鬼,我們是一定要抓的。但是不是用道士,而是需要警察。”


    警察?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應該相信,還是不應該相信。按理說,眼前的這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姑娘,現在可是遠近馳名的明白人。如果她說不是鬼,那就肯定是有人在搗鬼了。


    宋雨潞的目光又轉回沈夫人:“這次的情況,目的是非常明顯的,沈夫人,我們很快就會再度等到綁匪的消息。”


    等?真的還要等嗎?沈夫人隻感覺到天塌地陷,欲哭無淚。


    宋雨潞沒有再說話。確實是不能再等了,他們現在,必須要主動出擊。


    這一次,她並沒有進行脫氧核糖核酸的檢測。因為她通過自己多年的經驗可以確定,荒野中的無頭男屍,一定就是死者沈全祥。很明顯,他在失蹤的第一天晚上,就已經遇害。


    那麽,之後出現在人群中的那個人,則根本不可能是沈全祥,而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很明顯,犯罪嫌疑人偽裝成了沈全祥,在他家附近出現,為他進一步索要贖金做準備。


    沈全祥的黑色外套,並沒有出現在拋屍現場。犯罪嫌疑人,正是穿上了沈全祥的這件衣服,向張家父子打招呼,讓目擊者習慣性地誤以為,這就是沈全祥,製造他還活著的假象。


    “張家父親。”宋雨潞突然對眼前的男人說道。


    “潞姑娘,您有什麽吩咐?”嚇得心驚膽戰的張家父親連忙應道。


    宋雨潞對他請求道:“請您馬上去請警察局長安正。就說我要見他。”


    張家父親點頭如同雞吃米:“好的,好的,潞姑娘,您放心,我馬上就去。”


    欲蓋彌彰,無中生有,綁匪讓死者起死回生。而她,必會讓一切真相,水落石出。


    ——


    麵對著這個案子,安正一籌莫展。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痕跡物證,案件難度很大。


    現在,他隻能期待,正在埋頭沉思的潞姑娘,能夠為他指點迷津。


    宋雨潞正在對著那塊長約四十厘米、寬約三十五厘米的小木板,做著反複的檢查。她認為,這起綁架案,最後的線索,隻可能在這塊小木板上找到答案。


    這塊黑板,上麵記錄著沈全祥每天的行蹤。這是他幾十年來養成的習慣。但唯獨失蹤的那一天,沒有任何記錄。這說明了什麽?


    對於這個重要的物證,她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在她看來,這塊沒有記錄的小木板,恰恰記錄著一條非常重要的訊息。


    正因為沒有寫下具體的地址,恰恰說明,他將要去的地方,距離他家很近,出去一會兒,可能十分鍾二十分鍾就回來了。也就是說,凶手是熟人作案,他就居住在很近的範圍之內。也正因為如此,凶手從一開始就必定抱定了殺害人質的想法,沈全祥從離開家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活路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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