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的意思,就是承擔做出選擇的責任br>


    路夢瑤知道,麵對失敗也是一種責任。失敗的感覺——那是一種浸透你身心的苦澀感。代表著你之前全部努力付之一炬,代表著你所有的展望、你對未來的設想都需要重新調整,需要承認自己能力不足,無法達到之前所製定的目標——


    失敗是世界上最嚴酷的刑罰。


    她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層麵具。


    失敗。


    有的人曾經問這樣的問題,曆史上的軍師們,奇謀迭出,才智通天,為什麽他們不自己幹,而是要依附一個君主呢?


    一種答案是軍師,或者說網文中特有名詞“智者”,所需要的才能與“領袖”是不一樣的。領袖擁有的是引領人前進、團聚所有人心的才能,而軍師則是那些出謀劃策的人……而出謀劃策的軍師,很多時候無法服眾。用位麵旅者的例子來說,路夢瑤雖然很多時候充當“智囊”的定位,然而她在隊內的人緣,哪怕用最寬容的視角來形容,也絕對稱不上好。


    第二種答案是領袖需要作出決斷,並且為之負責。而軍師則不需要。很多人在二把手的地位能夠靈活自如地做出大膽的判斷,然而讓他成為真正拍板的人的時候,他之前的一切明澈智慧就都消失了。“為之負責”這件事,隻有親自體驗過才知道,那是一種艱巨無比的壓力。所有人的未來都取決於你的一念之間,你所下的決斷到底是賢明還是愚蠢,這是唯一能夠決定眾人命運的事……


    路夢瑤此刻就處於這種巨大的壓力之下。


    是撤退,還是繼續?


    作為混沌之神的使者,莊少卿的表情上看不出大功告成的喜悅,他隻是寧定地站在原地。等待路夢瑤作出表態,他的表情中甚至存在一絲……憐憫?


    “我……很多時候都起到領導者的作用。”路夢瑤突然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他們總是相信我,一定還有別的招數。別的底牌。哪怕是在最不利的情況下,我也一定有一個計劃b能夠讓我們絕地翻盤,死中求生……我一直被這樣信賴著。”


    她屈伸著自己細長的手指,在外部繁華星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膚上泛起一絲慘白,看上去並不像是活人。然而莊少卿卻感覺得到,她體內的那顆火種,正在越來越熾烈地燃燒著。


    “其實以前很多時候。我並沒有那樣死中求活的奇險招數。我也沒有辦法——我的意思是,我的確有一些底牌,但是能不能起作用,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我們所有底牌盡出之後,依然沒有辦法逆轉局勢,隻能接受失敗、死亡,甚至比死亡更悲慘的結局。在那種時候,我所必須承受的心理壓力比所有人都更大……哪怕是蘇荊都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別的計劃,能不能從我的百寶箱裏找出什麽新的招數……但是我必須一直讓他們安心


    。裝作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內,我會有辦法的。”


    “我一直以來都活在這種壓力之下,背負著所有人的期望。不過很幸運的是。我的同伴們,都是具備著很高投資價值與潛能的人,讓我能夠不用直麵失敗的陰影……直到今天。”她仰起頭,讓星光照在她平靜的臉上,“事實上,我早就把這一天演練了很多很多次,在我自己的心裏麵。麵對……敗亡的結局。”


    “你很勇敢。”莊少卿的聲音中有一絲顫抖,少年傾慕地說,“你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勇敢的。”


    “謝謝。”路夢瑤笑了笑。和他握了握手,男生能夠感覺到。她的手依然很穩定,“很多人都在猜。我還有多少底牌。以前我們起家的時候,我的那些底牌都是很可憐,很可笑,連我自己都不太願意翻出來的。但是隨著我們不斷變強……我們也變得能夠真正有一些能夠翻盤的東西在了。”


    “嗯?”


    “我不會撤退。”路夢瑤說,“我們要繼續打下去,至少現在我手裏的牌還沒有出盡。”


    ——————


    蘇鏡和楚陌在約爾曼岡德的傳送通道內對峙著,煉氣士的耐心似乎無窮無盡,她逼視著少女,讓她在自己的重壓下顫抖。


    拔苗助長。她想,但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楚陌到底是不是楚蜉蝣的轉生,位麵旅者小隊內部也有許多看法,然而隻要見過她一麵,就沒有人會否認這個事實她實在是太像以前的楚蜉蝣了,不是說麵容,而是身上那種清冷而有些稚拙作為人的氣質。學究一點地說,她和楚淩空一樣,都很不像人,馬克思說,人就是他所有社會關係的集合,而從這一點上來說,楚陌和楚淩空作為“人”的部分也太少了。


    兩人腳下的星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喚醒了。


    “她已經翻了一張底牌出來。”蘇鏡轉了轉眼睛,“既然已經被喚醒,那麽她現在應該是穩定的九星級。”


    楚陌不太明白蘇鏡為什麽要說這個,“是說,情況現在會穩定下來嗎?”


    “不。”蘇鏡否定道,“那個魔法學者如果被逼得翻出底牌,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事態已經到了最緊急的時刻。”


    “……”


    “我們隨時都會死在這裏,整顆星球上的所有人。”煉氣士不無惡意地補充道。


    “那就讓我過去啊!”


    “你現在的戰鬥力太弱了。你還沒有找到‘你’的位置,你還沒有辦法覺醒……這很殘酷,但是這是事實。你現在的實力,哪怕出去,也隻能被一劍殺了。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裏,不如我在這裏就把你擋下來。你想在戰鬥中覺醒?很抱歉,這裏沒有人會寬容你,哪怕你隻是一個小孩子。在你覺醒自己的力量之前,你就死定了。”


    蘇鏡指了指插在自己身前的長劍。它正在顫抖著,等待著召喚。


    “想要拿回它?來戰鬥。打敗我。”


    “嗚……”


    平素冰冷的楚陌現在一副窘迫的模樣,其實還挺可愛的


    。但是她現在麵對的蘇鏡儼然是最嚴酷的蘇荊附身,對眼前可愛的女孩沒有一絲寬容之心。


    “講實話。如果連蘇蘿都失敗了……我上了也沒有用。”蘇鏡向她伸出手。“所以不要顧慮,用你的全力斬下來。我要你突破你的極限。讓我看見他曾經天下無雙的劍。不要怕我會出事,我死了……也僅僅是計劃中可以忍受的損失罷了。”


    “這……這怎麽可能啊!”


    當楚陌的真氣開始循環的時候,幾乎可以看出她與楚淩空同出一脈的劍術。一樣渾然天成的劍藝,“遵循自己心意”地運作。哪怕已經見過楚淩空動手,楚陌的劍術依然讓蘇鏡在心中感到讚歎。楚淩空與蘇鏡,作為上一代的東天君與這一代的東天君,兩人的實力差距有如天淵之別,哪怕楚陌僅僅是覺醒了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力量。她依然感到有一種壓迫感正在向自己逼近。


    “不動劍心……”


    的確是不動劍心卷嗎?蘇鏡緩緩拔出插在地上的琉璃光,她沒有留手的意思,如果她真的能夠拿回楚淩空的實力,哪怕自己拿著琉璃光,對她也沒有任何威脅。三十年前,楚淩空和蓋聶決鬥後,他就改修了不動劍心卷嗎……


    或者說,上一世是不動劍心,而這一世……


    她的鼻息中,一絲異樣的氣息開始流動。蘇鏡聞得出來。那種難以形容的氣味,是來自時空之力被改變時的“氣味”,實際上可以說是她“感覺”中不可言喻的一部分。通感到了嗅覺部分。九死成道,十世轉生,當年曾經短暫地達成九死成道卷,她對這種氣味很熟悉。這就是……完成版的九死成道卷嗎?


    其中,還蘊含著一種陌生的氣息。


    蘇鏡麵色不動,心中卻微微驚詫。楚淩空的底蘊真是豐厚,他這些年兜兜轉轉地不停轉世,到底是為了什麽?他真的需要九死成道卷才能夠成就自己的終極嗎?以他的天賦,為什麽不修煉別的什麽功法。而是非要修行這最花時間的頂級神功?之前他說,這是為了讓他磨練紅塵道心。但是已經接觸了足夠多知識的蘇鏡知道,這話純粹是放屁。


    隻能理解為那位周神通的個人趣味。再沒人性的家夥。隻要實力到了,九星級、級……都能夠抵達。為什麽楚淩空就非要修煉這除了穩妥之外毫無意義的九死成道卷?而且以她曾經飛速速成九死成道卷的體驗來說,隻要你悟性到了,聯通多元宇宙同位體也就是一個頓悟的過程,哪有真的需要一板一眼地轉世九次的?


    這麽一想,楚淩空身上的九死成道卷就變得極為古怪。


    如果反過來想的話,這並非是為了讓他成道,而是為了拖延他成道?!


    逐漸有些熟悉起來的氣息,讓蘇鏡心中的某個古怪的揣測越來越清晰。她長長歎了一口氣,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麽楚淩空真正完成九死成道之後,展現出的就並不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九星級。而是……


    “喂。”


    她握住琉璃光,對著正把那柄奇長大劍從背後拔出來的楚陌說,“如果你……”


    她猶豫了一下,衡量了一會兒自己生命的價值,還是歎道“不要留手,給我看看你的全力。”


    “嗯……”


    楚陌握劍的方式其實有些奇怪,她一隻手握住劍柄,另一隻手扶住劍身,與其說是劍術,倒不如說看上去跟打台球差不多


    。這種專注於刺擊的劍術很少見,是楚陌自己琢磨出的我流劍道。大概也隻有周神通能夠教出這麽不拘一格的弟子,既然通曉萬法的周神通都沒說什麽,那麽她的劍術一定有別出機杼的地方。


    “!”


    對於她的身份,蘇鏡現在心裏還有兩個待選項。


    等到動手之後,應該就能排除掉一個了。


    蘇鏡整個人突然消失,然後下一瞬間,一線光帶出現在她和楚陌之間。過於迅捷的劍光超過了正常冒險者神經反射所能接受的範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會在這起手一劍中被斬成兩半。而半秒鍾後,如水般的劍絲漩渦已經成型,將楚陌嬌小的身形包裹在內。這些劍絲包含了蘇荊和蘇鏡兩人不同風格的劍術,蘇荊的弱水千轉與蘇鏡的長虹貫日,兩種劍術已經糅合在一起,在她身上再也看不見藩籬。


    “破!”


    楚陌驟然間衝天而起,她整個人倚在長劍上,用比她整個人還高的長劍護住自己,硬生生突破了出來。人還在半空,蘇鏡就已經如影隨形地追了上來,一劍當頭斬下。


    咯的一聲,兩人的長劍已經撞了一擊。楚陌臉色突然變青,蘇鏡的力道沒有放在劍上,而是隔空打在她本人身上。她還算深厚的真氣和蘇鏡這樣正牌的黃金級相比,自然大為不如。如果不是蘇鏡最後留了手,她現在已經死了一次。


    女孩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滾了兩圈才爬起來,小小吐了一口血。


    “還不夠!”


    楚陌一聲不吭,握著劍再次衝了上來,像是個傻瓜一樣。


    這一次,蘇荊對付她甚至比第一次更簡單,橫劍一格就把她震了出去。


    “!”


    她突然間腦袋一暈,有人用精神力攻擊撞了她一下。蘇鏡轉頭看去,看見另一個瘦小的身影。


    不知不覺地,蘇無病的身量似乎也長大了一些,現在看上去已經是翩翩少年。他像是剛從某個培養池中爬出來,細軟的發絲間還殘留著淡藍色的液體。少年一邊擦鼻子一邊大步走向這邊,劍眉擰起,對蘇鏡的不滿溢於言表,哪怕不用心靈溝通也能夠看出來,他對於蘇鏡現在做的事很不滿。


    “你現在要做的事是在害她。”煉氣士指出這一點。


    少年罵了一句髒話,然後把楚陌從地上扶了起來。


    “不用你上場。”他摸了摸少女的頭,“我們會搞定這一切的。不需要你上場。”


    “……你也是未成年人呢。”蘇鏡鏘的一聲再度把劍插到地上,“你也想和我打麽?”


    “來。”少年如同年輕的猛虎,微微俯下身,做出狩獵的姿態,黑色的瞳孔翻成黃金的色澤,“請多指教了,鏡!”


    未完待續。


    ps很抱歉今天晚更了一點,被一件極度惡心的事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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