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飛淩笑吟吟的謙遜幾句,若施道:“本來嘛,你們江龍幫的事,與我師徒二人關係不大,咱們自也懶得搭理。但那蒙古王孫屠殺百姓,殘暴至極,而我又與孩兒相認,咱們從此便是一家人啦,此事我便不能袖手旁觀。”


    蒼鷹不知情形,問道:“蒙古王孫,屠殺百姓?這話又從何說起?”


    香兒便將那蒙古千人軍隊殺戮百姓之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她念及與鐵穆耳昔日交情,心下難過,但也毫不隱瞞。蒼鷹緊皺眉頭,詳細詢問,等香兒說完,他搖頭道:“鐵穆耳絕不是這樣的人。”


    香兒悲聲道:“師父,我若不曾親見,原也不信他會這樣做,但....那確是實情。”


    蒼鷹頭腦清醒,自有見解,說道:“我曾聽得大都傳來的消息,那真金太子為漢人說話,與忽必烈爭吵,曾險些被忽必烈關入大牢,他也正是因此倍受忽必烈猜忌,最終慘死。而我曾與那鐵穆耳有過一番長談,他雖是蒙人,但自幼飽讀儒學詩書,仁心堅定。這一年來,他征伐叛軍,攻城拔寨,始終約束克製,這樣的人,又怎會突然胡亂殺人?那些活口...又是怎麽回事?”


    香兒驚道:“莫非是有人假冒....但那些下手之人,確確實實都是韃子,蒙古話說的純熟無比。”


    赤蠅說道:“師姐孤陋寡聞,所知不真,易受人欺騙,唉,卻也真是可憐。”


    香兒惱道:“比不上你什麽都知道,這你總滿意了麽?師父,師弟他老是欺負我呢。”


    蒼鷹微笑道:“他嘴上本事比你大,但拳頭功夫卻遠不及你。你若氣惱不過,大可以去與他切磋啊。”


    香兒朝赤蠅瞪去,神情躍躍欲試,赤蠅嚇得跳了起來。忙道:“別,別,徒兒以往曾在韃子家中做家奴,韃子話聽得慣了。剛剛那些韃子所說。不是中原的韃子話,隻怕是西域的韃子話。”


    蒼鷹閉上眼睛,神色空洞,過了片刻,說道:“那些殺人的韃子。後來‘恰巧’被咱們皇上的兵馬趕走了?”


    香兒點頭道:“是啊,小皇帝本事不小,竟已將兵馬派到這兒來啦,師父,咱們倒可以與他們匯合....”


    蒼鷹喃喃道:“他...他為何要這麽做?為何要殺漢人?他可是漢人的皇帝啊。”他這幾句話說的極輕,香兒也沒聽清,赤蠅雖能讀唇,但壓根不知趙盛叛軍、四大汗國、元朝朝廷之間關聯,是以也鬧不明白。


    香兒見蒼鷹苦惱,心生波瀾。握住蒼鷹的手,柔聲道:“師父,你少操些心事吧,小皇帝那邊高人無數,咱們也不必為他勞神。”


    蒼鷹這時情緒起伏,忽喜忽悲,聽聞此言,頓時開朗,說道:“說的很是,咱們顧好自己。便已不易。香兒,今夜我與你一同前往那流聲塔,好歹要捉幾個朝廷的大人物,令他們放了咱們江龍幫的人質。他們行事卑鄙。咱們也不能一味好心。”


    香兒精神一振,說道:“有師父開路,此事定手到擒來。”


    蒼鷹笑道:“天下廣大,能人輩出,韃子勢力雄厚,焉知無人能勝得過我?咱們可千萬要小心行事。一旦遇險,你獨自設法脫身,我定能化險為夷。”


    香兒久知蒼鷹能耐,做了個鬼臉,嘻嘻笑道:“我也不怕,若真遇上危險,師父也不必管我,我定能平安無事。”


    蒼鷹見她神情自若,登時明白過來:“她母親乃江堂王妃,鐵穆耳也對她傾心喜愛,即便她失手被擒,也絕無半點危險。”


    若施道:“蒼大俠,香兒姑娘,我聽藏劍塚那幾人說:我夫君似也在近處,或許在韃子高塔裏頭,我能否隨你們同往?若他....他竟為韃子效命,我當勸他回頭。”


    蒼鷹知她武功極高,勝過香兒半籌,手中長劍更有奧妙,有她相助,此去把握倍增,當即答應下來。當下蒼鷹拾起那三柄藏劍塚寶劍,交給赤蠅保管,五人返回鎮上,重找客棧住下,蒼鷹助香兒、若施調理內息,她們傷勢不重,不多時便已複原如初。


    他命赤蠅與海飛淩天黑之後,到二十裏外另一鎮上藏好馬匹,等候他們回來。海飛淩俏臉鮮紅,朝赤蠅望了一眼,笑道:“小師弟,師姐武功不濟,可要勞你體貼相護啦。”她武功不弱,內力實不遜於赤蠅,但知道世上男子皆愛柔弱姑娘,故而聲音極為柔媚可憐。


    赤蠅卻毫不動心,隻道:“這也是無可奈何,武功越高,便越是責無旁貸,師姐何必多此一說?”


    若施要再與愛子愛徒分離,極為不舍,諸般叮嚀囑咐,要他們小心在意,反複絮叨多遍,方才隨蒼鷹與香兒離去。


    ......


    此時夜幕低垂,三人快步走過街道,來到流聲塔院舍牆外,趁四下無人,倏然飛入。這三人身手輕捷,身法隨風而動,有如飛雀,院舍中雖有許多武士,但如何能察覺得了?不多時便來到一間大院,院內有一雄偉寺廟。蒼鷹見此地守衛森嚴,巡邏緊密,探出真氣一查,說道:“此地多半就是關押囚犯之地。”


    香兒問道:“師父,咱們闖進去救人麽?”


    蒼鷹說道:“不能打草驚蛇,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捉了幾個韃子大官,要挾他們放人。否則咱們帶一大群武功低微的人質,如何能夠走脫?”


    香兒猶豫道:“那....你要捉鐵穆耳哥哥?”


    蒼鷹說道:“萬不得已之時,也隻能出此下策了,不過你大可放心,這小王子為人不壞,我絕不會傷他,最多稍稍恫嚇,命他放人罷了。”


    香兒鬆了口氣,歡喜道:“師父最好了。”


    若施左瞧右瞧,絲毫不見丈夫蹤跡,正心焦間,聽得遠處有一人率眾衝來。廟前武士侍衛全數警覺起來,霎時兵刃出鞘,排開陣勢,極有章法層次。蒼鷹微微頷首,想到:“這些人武功不弱,陣法更是整齊,比之昔日波斯明教遠有條理,韃子精兵,果然不同凡響。”


    當先的來人乃是一員高大將領,他神情惱怒,目中似有怒火,被數千箭矢所指,竟絲毫不懼,似已豁出性命,他來到陣前,破口大罵道:“鐵穆耳,你這心狠手辣、不守信諾的惡賊,你答應我保得漢人百姓平安,我才投降於你,但你說一套,做一套,當真可惡之至!”


    蒼鷹暗想:“此人是誰?倒是一條英雄好漢,若他有性命之憂,我當設法救他一救。”


    忽然前方侍衛紛紛讓開,有兩個華服者並肩走出,一人容貌俊秀,正是九嬰,另一人極為年輕,氣度威嚴,正是鐵穆耳。香兒知道九嬰武藝驚人,耳音極佳,不敢怠慢,屏息縮身,不出聲響。


    九嬰問道:“嚴勇將軍,你為何在此喧嘩?”


    蒼鷹與香兒心頭一震,都想:“這嚴勇聽說是前朝將領,武功不凡,領兵有方,後來占山為王,與韃子作對,不久前歸順了元人。皇上命咱們招降他,他卻甚是固執,未能成功。眼下他對鐵穆耳無禮,隻怕要遭大難。”


    嚴勇怒目而視,大聲喝道:“我倒要問問鐵穆耳,你為何要派出大軍,殺了昆雞鋪中的百姓?”


    鐵穆耳急道:“我何時下過這等命令?嚴勇,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嚴勇怒不可遏,氣昏了頭,哇哇大叫道:“我手下探子救下不少落難百姓,他們受了重傷,幾乎快要死了,親口所說,豈能有假?我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就此投降,真是愚不可及,罪該萬死,鐵穆耳,你殺了我吧!”


    眾侍衛一齊湧上,將嚴勇與一眾手下綁了,鐵穆耳臉色慘白,身子氣的發抖,說道:“我確不知此事,你在我手下多年,當知道我的為人。我鐵穆耳說過的話,從來不曾反悔。我答應讓你活著,眼下你雖對我無禮,我也絕不會殺你。”吩咐左右:“將這些人押下去,帶那些百姓上來,好生審問,務必查明真相,不許恐嚇威逼。”遂與九嬰同時返回。


    蒼鷹聽了這幾人對峙,此刻已了然於心,一時隻覺心中苦澀,卻有苦難言。香兒兀自不覺,隻感奇怪:“莫非其中真有什麽誤會?這嚴勇雖是漢奸,倒也是條漢子,隻望鐵穆耳莫要為難於他。”


    恰巧此時,天上一片烏雲飄來,天地間一片昏暗,蒼鷹傳音向兩人說道:“我去偷聽那兩人說話,你們莫要跟來。”說罷施展身法,如鬼魅般躍升而去。他來到屋瓦之上,毫無聲息,趁屋上侍衛不備,已將幾人點倒,輕放在地。暗暗辨析,找到鐵穆耳與九嬰所在房屋,他偷震斷一塊瓦片,掀開小角,朝下張望。


    隻聽鐵穆耳怒道:“姨夫,這...這是你下令做的麽?”


    九嬰搖頭道:“小王爺,微臣本是漢人,雖與阿真成親,對蒙人忠心耿耿,卻絕不會禍害同胞,此事你最是清楚。”


    鐵穆耳咬牙道:“我已三令五申,要諸將嚴加管束,不得擾亂百姓,怎會還有人如此行事?這樣倒行逆施,怎能得天下人之心?若不得民心,無法造福百姓,咱們大元又豈能長久於此?姨夫,請你嚴厲督查,找出那罪魁禍首,無論是誰,我絕不姑息。”


    蒼鷹心生欽佩,暗想:“他這些話發自肺腑,絕無虛假。這王孫雖是蒙人,待漢人卻是不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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