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看得出周圍人的心動和猶豫。


    水馨並不意外。


    她覺得,要是那年輕人那麽好對付,早就該被她殺了。


    但是……


    “本來還想鍛煉一下的,但我覺得這件事比較重要。”水馨歎口氣。


    年輕修士頓覺不妙,“林水馨,你想幹什麽!?”


    “果然認得我啊。”水馨一臉心痛,“所以,更有必要了。”


    她空著的左手微微一晃,下一刻,晴朗的天空就忽然黑暗下來,陽光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但隨即,天空一輪明月高懸。


    水馨幾乎驚呆了。


    她之前也見過類似的明月——然而那是在晚上,浮月的光芒在最晴朗的夜晚,光芒都隻能稱得上是“溫和”而非明亮。


    所以她從沒想過,一輪明月的光芒,能將日輝完全奪去!


    年輕修士也驚呆了。


    他顯然認出了這是個什麽東西,所以他跳腳,比水馨還不可置信,“林水馨你居然用這種東西!”


    這會兒他倒是不急著走了。


    急著走也沒了用處。


    “因為你的保鏢確實不少,而且我相信,那片龜甲不會是你唯一的底牌。”水馨忍著心痛說到。


    說到這兒也就不用說了。


    因為那輪明月之中,走出來一個高冷的身影。她身披月華,長得十分美貌——然而在這個時候,顯然無人會關注她的美貌。


    這個看著年輕但明顯高高在上的女子環顧了一圈,臉上露出了幾分不高興的表情。


    僅僅是這樣,連著水馨對麵不遠處的年輕修士和他的幾個保鏢,都仿佛受到重擊。那些不相幹人士就更別說了。本來就有些猶豫的他們,撤退得比兔子還快。如果不是擔心槍打出頭鳥,也許這會兒已經散得四麵八方都是了。


    “這裏沒有金丹也沒有元嬰。”太陰化身不怎麽高興的說,“如果……”


    水馨連忙打斷她的話,一指年輕修士,“他帶著龍龜前輩的龜甲。我敢肯定!”


    太陰化身立刻就住嘴了,目光定格在了年輕修士的身上,慢慢的、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年輕修士的臉色鐵青。


    而所有的工作都化作了無用功的顧逍則在遠處扭頭問白寒章。“能召喚一個元嬰化身的符籙,她在鎮住場的情況下用掉了,你敢信?”


    “用掉了。”白寒章鄙視的看著顧逍——用都用掉了,還有什麽不敢信的。


    但是,那麽一張符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張保命利器。


    得說在水馨真的用掉之前,還真是沒人敢信,她會這麽“輕忽”!


    那邊廂,似乎覺得水馨不可能說謊,攬月真君的太陰化身也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這位真君化身很孩子氣的歪頭想了片刻,竟然沒有向年輕修士求證,隻是道,“我試試看好了。”


    一邊說,雙手已經向上一托。


    她從中走出的那輪明月,就這麽落在了她的纖纖素手上。如果隻看外表。看起來像是一個纖弱的少女舉起了一座大山。這視覺衝擊真是難以言喻。


    而且,這位元嬰真君的太陰化身,就這麽舉著明月,惡狠狠地,往地麵年輕修士的位置砸了過去!


    水馨都不得不後退了。


    哪怕太陰化身不高興那會兒,水馨其實也沒有察覺到什麽壓力。攬月真君可不是她自己口中的那種“熊孩子”。但現在,即使太陰化身的目標並不是她,一種純粹的壓力也異常沉重的壓了下來!


    這是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


    水馨之前在各種地底待過好幾次,而且每次都經曆了戰鬥。可也許是那時候的禁製太好?總之,雖然她常有被活埋的擔憂。但事實上從未真正產生壓力。現在她終於感受到了。


    這個感覺很不好。


    太陰化身的時間有限,動用的力量越強大,時間上的限製就越大。而且再怎麽強大,也無法發揮元嬰真君的攻擊力。可這應該也足夠了。


    看著年輕修士那一方。哪怕頂著壓力,水馨還是覺得很欣慰的。


    月輪砸下,那燕三燕五燕七,因為是在直接攻擊範圍內,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年輕修士也是齜牙咧嘴,惡狠狠地道。“別以為隻有你……”


    說到這兒,他明顯的噎了一下。但這不妨礙他反擊,或者說,不妨礙他身上的底牌自己反擊。他的身後,也出現了一棵巨木。


    不是像水馨的梧桐那樣正常的樹木,而是一株半生半死,一般繁茂、一般枯萎的樹木。水馨看著這株樹木,再次感到了一種本能的憎惡。


    這和之前地下遺留的植物根係投給他的憎恨感不一樣,這是一種……


    完全源自於她自身的、莫名的憎恨。


    好吧,說莫名也不見得。


    也許是……


    理念的衝突?


    總之,看著這株半枯半榮,卻毫無生氣的巨木,水馨打心底的有一股衝動,那就是衝上去,將對方砍個十七八瓣!


    然而,她做不到,哪怕那並非是巨木的本體,就和明月與太陰化身一樣,在“靈視”中,不過是一個濃厚的、構造複雜到無法解析的、巨型的靈氣體。然而那依然遠遠超出了她能處理的範圍。


    事實上,當巨木一出現,水馨就不得不再次被逼迫得後退了。


    枯榮巨木和明月對撞的瞬間,水馨的“靈視”能看到的就是,兩個巨型靈氣體的結構開始彼此湮滅,巨量的靈氣轉變成那以理解的形態四麵潰散。


    它們把太多的力量、絕大部分的力量消耗在了這場對撞中,可僅僅是潰散的餘波,就足以讓一個引劍修士難以承受,哪怕是她的成熟的劍意,也不過隻能讓她在交戰的中心區域之外稍微好受一點兒。想要攻擊?她連劍元都提不起來!


    ——道境總是在這種時候,提醒它的重要性。


    水馨默默的腹誹。


    年輕修士卻當然不可能像水馨這樣,至少用不著真正擔憂自身的安全問題。他竭盡全力,發出一聲怒吼,“你們還在等什麽!”


    三個“燕”正是冷汗涔涔,努力抵抗比水馨重百倍的壓力的時候。


    聽見這聲喊。眼神都有些變化。


    可他們沒有什麽抵抗的餘地。


    燕三大吼一聲,就將年輕修士往攬月真君對麵的方向甩了出去。他的力氣是如此的巨大,在甩出燕三的那一刻,他整個人都爆成了無數的碎肉。但很快。又因為枯榮巨木和巨木頂端砸下來的明月的壓力,凝聚成了一個血團。自爆的威力,除了送走年輕修士外,什麽作用也沒起到。


    而在燕三大吼的同時,燕五和燕七兩個。也衝出了巨木的籠罩範圍,直撲水馨,攔住了水馨追擊的路線!


    水馨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不是疑惑他們的行動。


    而是疑惑自己這麽個同情心在修仙界絕對過剩的家夥,看到兩個被元神誓言束縛以至於不不得犧牲自己的人,居然半點同情心都沒有。


    明月的威壓有那麽好衝破?


    哪怕有巨木的掩護,衝出兩個“化身”對撞範圍的燕五燕七,已經根本就不需要她來對付了。他們兩人衝出來之後,就已經是七竅流血、五髒俱傷的狀態!


    他們的使命,僅僅是用自己的命,來攔水馨一攔。


    水馨已經不在乎他們旁的攻擊。但兩個練習的功法就適合自爆的體修,準備發動他們的最後一擊時,水馨卻沒有這個可能忽視!


    等到她終於能越過兩團爆炸出來的紛飛血肉去關注另一邊的情況時,年輕修士早已經飛遠了。


    他的飛梭速度很快不說,還祭出了兩樣頂尖的防禦法器,讓顧逍幾人和另外一些家夥本能的攻擊都不得不落了空——一樣是之前那件龍龜的龜甲,而另一件,卻也是水馨見過的。和“天隱觀真傳弟子蕭夙清”一模一樣的那種帕子!


    龍龜的龜甲大概是因為才祭煉了不久,運用不熟練,最終被反應過來的一些修士聯手擊落。


    然而。卻已經不可能阻止年輕修士借助兩件極品的防禦靈器逃之夭夭了。


    水馨掂量了一下,到底沒有死追下去。


    修士逃亡的方向可是天脊——天脊的金丹真心不少。水馨相信,肯定有金丹層級的援手。


    而且這時候,明月到底把巨木給砸沒了。


    畢竟一個是太陰化身。另一個卻隻是……水馨瞅了一眼,心頭一跳——另一個是一截和顯化形態類似的木頭……木雕。


    一半黑沉枯裂,一般呈現嫩芽般的新綠,雕刻著一半繁茂的樹冠。


    太陰化身捧著的明月消失了。化身本身的模樣,也變得有些虛無。


    她看了水馨一眼,“你知道是誰了嗎?”


    “……枯榮真君。”水馨在心底喟歎一聲。回答得毫不猶豫。


    都要打天隱觀了,又怎麽能對天隱觀的事情一無所知呢?都已經明顯到這種程度了。


    天隱觀三位確定能活動、有戰力的真君裏,就有一位和攬月真君一樣,是以自己的功法外相為名號的。水馨知道這位枯榮真君修煉的是木係功法——他是火木雙相靈絡這一點,她都知道,但她真不知道,這位修煉出來的枯榮之道,會這麽惹她反感。


    “沒想到他一直在外麵活動,如果是他,也說得過去。”


    太陰化身微微皺起眉來,又看看水馨,“可是,他為什麽不來殺你呢?”


    水馨震驚得瞪大了眼,十分驚嚇,“一位真君,來殺我?”


    “他在天隱觀之外,這件事之前可沒人知道,也不存在被探知的問題——殺你一個小小的引劍修士,根本就不會引起任何波瀾……”


    “所以我都是個小小的引劍修士了,他為什麽要來殺我啊?”水馨也是為這個邏輯醉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對那個組織來說,應該是個挺重要的、需要滅口的對象。但那組織的事情有多少啊。至於專門出動一個元嬰真君來殺她嗎?


    “也對。”攬月真君的身影漸漸消失,但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你的運氣確實不錯——但辦完這件事還是先回來吧。”


    水馨在心底鬆了口氣。


    雖然那個年輕修士跑了,但因為這個意外事件,在堆雲仙坊的事情,倒是輕而易舉的完成了。太陰化身現身,甚至讓一些人敢攻擊背後有枯榮真君的年輕人。


    確認了她和攬月真君的關係(腦補後),反而讓不少打得暈頭暈腦的修士,有了一種“總算有個能做主的來了”的感覺。


    在一幹人等七嘴八舌的解說下,水馨總算結合之前得知的隻言片語,弄清楚了前因後果。


    堆雲仙坊的靈脈靈氣,確實已經消耗得差不多。


    而且是在一段時間內持續性消耗的。


    本來掌管堆雲仙坊的金家已經在暗中查訪,但在某些勢力、某些謠言的作用下,他們的查訪反而變成了“欲蓋彌彰、轉移視線”,最終,就傳出了金家以靈脈煉寶的結論。而且有大量的築基修士在暗中集結起來,在前一天夜裏對金家發動了突襲。


    而且最離奇的是,居然當真在堆雲陣的核心外圍,看到了一件沒有徹底祭煉完畢的法寶!


    有些當時在場而且殘存到了最後的修士不甘不願的承認,當那個未完成的法寶自己從地下冒出來的時候,在場的金家人其實是最驚訝的。


    但是,那時候誰能顧得上分辨這些呢?


    “金家害了這個仙坊!”


    “祭煉了一大半的法寶!”


    “我們金家有叛徒!”


    “這法寶居然是幾個部件,隻剩下了最後的祭煉!”


    這樣的幾個念頭,讓一場本來還不算是一邊倒的、分作兩方大戰的戰局,迅速演變成了一場徹徹底底的混戰。金家人彼此相互猜疑,等到他們反應過來想要再次聯合的時候,甚至已經不可能做到。


    因為金家有太多普通的、修為低下,卻是高手們親人的族人,已經死在了這場混戰裏。


    到了後期,甚至沒人知道這些人到底死在誰手裏了。


    “有心算無心。九雲仙坊若不是剛好卷進兩位真君的事情裏,最終也會變成這樣。”


    聽完整件事情以後,顧逍做出如上評價。


    誠懇的說,伍家的表現比金家更好,但顧逍並不覺得,會有什麽差別——因為,如果隻是想要毀掉兩條靈脈餘脈,不得不說,那個組織動用的人力物力,遠遠超過了必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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