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穀雨所說一切都是真的。


    那麽不管是她追擊的那位,還是她自身的實力,都是呼之欲出。


    換個築基,能連續在一道首府和明都假扮花魁還不斷借死脫身?拜托,花魁是什麽身份?雖說說起來是賤業,但能打出這個名頭的,日常往來的肯定得是有名的名士——


    換句話說,那是不斷和儒修打交道啊!


    而且,在明國這樣的地方,一個花魁想要成名,並且維持這個身份,不是偶爾來落腳,寫出一兩句驚豔詩詞來就能搞定的。必須要相當時間的經營。


    如果時間相近的花魁身份就有三個,那麽這個人的存活時間和修煉時間就可想而知了。


    怎麽都不是一個築基能搞定的。


    但是……


    一個謝府未出仕公子的武者護衛,冒失突兀的跑過來拜訪,自來熟的提起這件事,又那麽直接的給消息……


    林誠允和林誠月兩個人心中是不信的。


    隻不過,林誠月才反應過來自己犯蠢。這會兒努力克製自己,不吭聲。林誠允麽……林誠允想想看,他其實也沒有必要使勁攔著林冬連他們啊!反正真要調動人手查什麽,不還得他來下命令麽?


    寧朔和林冬連,在明都那就是無根之萍啊!


    於是林誠允再次沉默了,眼中分明閃爍著名為“看你吹牛”的光。


    寧朔和水馨卻都是覺得對方沒說謊。


    若以此為前提的話……


    那句“真是可惜”就別有他解了。


    “那人以秘術詐死脫身的話,想來這秘術是有後遺症的。”


    “她是魔門八宗之一傀儡宗的後人。”穀雨並沒有隱瞞什麽,主要是這幾年,她雖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境界卻是一掉再掉。屬於兵魂破碎無可阻止的後遺症。這會兒就是找到人,她也沒把握殺掉對方了。


    “不過,說是這麽說,她修煉的卻不隻是傀儡宗的功法。采/補之法就出自合歡宗——至於為什麽能同修數門功法,這個你們可以自己去查。我能說的是,她是那些花魁,那些花魁卻又不是她。”


    然而寧朔並不需要查。


    他自己都經曆過一些。


    組織的大佬們其實都是三宗七派的大佬,這些人主導著滅了魔門八宗,對他們的珍藏進行了搜刮和瓜分。那些宗門的修煉功法和法術又不是全部都損人神魂的。很多還是很有用。甚至,魔門八宗的功法其實大半都源於上古,十分正統。隻不過後來靈氣衰微,資源不足,這才動了歪腦筋,將那繁衍開來的凡人當做了資源,走上了歪門邪道。


    所以……那些大佬不就踩著天道的容忍底線用上了嗎?


    妖蠱那種東西,想想都惡心啊!


    “我想應該不是操縱了那些花魁的身體,而是她製作的傀儡宛如真人。但宛如真人,連采/補之術都能用,讓自身神識意誌完全附體的傀儡要是出了差錯,她也肯定要虛弱一陣?”


    穀雨看著寧朔露出讚賞之色,“真不愧是道修。”


    ……這是誇獎還是罵人!


    寧朔無語了一會兒。


    穀雨也沒在意他的表情,“差不多就是這樣,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她的傀儡想要和真人無異,那麽,那個真人的原型和她自己,不能超過千丈的範圍。越近,效果就越好。”


    “什麽?”


    穀雨這句話一說,整個屋子裏的人,連尚且在自我約束,懷疑自己“清血丹後遺症”還沒搞定的林誠月,都加入了異口同聲的驚呼之中。


    先前說那人偽裝成了好幾個花魁什麽的,他們其實都沒怎麽放在心上。


    最近的那個,哪怕是頂替者……不對,被頂替者都已經死了一年了,想要追查,對他們這些外地人來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連去明都府衙調看當初處理這樁事故的案卷都困難。明都之外,死了更久遠的花魁,那就更別說了。


    那些線索,其實沒啥意義。


    至少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可這句話就不一樣了。


    如果穀雨說的是真的——那個傀儡宗的傳人,現在多半還在明都!甚至連真正的閔餘薇都不見得一定死了!


    為什麽這麽說呢?


    千丈的範圍之內——明都三城的直徑當然不隻千丈。可那個傀儡宗傳人之前待著的醫館,卻已經是靠近城牆了。距離城外是肯定不滿千丈的。這麽說她完全可能躲在城外啊!


    但賬不是這麽算的。


    三城之外,雖然也建立了一些宅院,聚起了一些村落,卻是地廣人稀。沒有護城大陣勾連不說,哪怕是豪商的宅院,也是不允許使用高級禁製的。


    在城內,連大儒的神識也會受到數百萬人氣的影響。加強力度又會影響到民眾。無法放手施為。


    但在城外……義莊出事之後,幾個大儒的神識已經將城外千裏之內的地界掃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任何異常都會引發調查和警惕的情況下,想要瞞到現在是絕無可能的。


    所以……醫館在城門附近,反而將“千丈方圓”籠罩的地界給先抹掉了接近一半。


    “地圖呢?”林誠允高聲問,不自覺地,那種上位者的氣息又冒出來了。


    寧朔不想理。


    於是,一個護衛匆匆忙忙走進來,將一卷明都地圖遞到了林誠允的手上。


    林誠允深深的看了穀雨一眼,似乎覺得之前有些過於急迫失態。


    但想想看,看看情況也不是說要去查探。


    於是也就鎮定下來,反客為主的拉了兩張案幾拚在一起,將地圖打開之後,就劃拉了一圈。那些醫館一來為了研究疾病需要大量的病例,還有一定的不安全性,二來也主要是為平民百姓服務,所以建立在靠近民居的地方。


    越是靠近醫館,越是沒有富豪的宅院。


    不過,千丈的範圍一劃,直接劃到了中城的一小塊。中城城牆的內外,可就不一樣了。


    平民的居住區想要藏人同樣是很難的。


    畢竟他們宅院逼仄,人丁往來頻繁。而且明都的管理還是比較嚴密,巡城軍也會嚴密監視各種異常。其中並不缺乏高手。有劍修也有儒修。不用禁製根本無法掩藏,而用了禁製肯定引人生疑。


    所以,如果要藏,必然要藏在能真正藏人的地方。


    “如果隻是查這附近宅子的情況,倒是不難。”林誠月也看了林誠允畫出來的圈子,沒忍住的道。一些基本情況她還是知道的。


    也判斷出來,千丈範圍之內,最有可能藏人的,就是那麽一小片區域。


    這個範圍就算有宅邸,以富豪的宅邸占地來算,也不會超過二十家。


    結果,林誠月被林誠允瞪了一眼。


    沒辦法啊,雖然探查這裏的府邸是不算太難,但是這個陌生的,兵魂破碎的劍修的話到底有多少可信度,還說不準呢!


    林誠允想想被騙去醫館,結果落到明國手裏成了實錘的嘉年大長公主,忍不住就有些陰謀論。


    “有這樣的消息,為什麽穀雨姑娘不透露給明國政事堂呢?說起來這也很方便吧,畢竟穀雨姑娘之前還是謝府公子的護衛。”看出林誠允的臉色,寧朔搶先一步將這話鄭重的問了出來。


    看似是在質疑,卻已經是在幫忙堵林誠允的嘴。


    這一點連水馨都看出來了。


    然而穀雨卻一撇嘴,很直白的道,“去和他們說,他們得首先追究明白我的身份再說。到時候麻煩事情一大堆。總之多謝了,你們都已經劃出地方來,我也知道該往哪裏找了。告辭了。”


    穀雨居然半點不留戀,半點不辯解的,對著水馨抱拳一禮之後,轉身就走!


    留下堂內一幹人目瞪口呆。


    ……這,這位是在自認自己的真正身份有問題嗎?


    “要她真的原本是個劍心,那就肯定不叫穀雨。”範圍死寂了好一會兒之後,林誠月忽然憋出來一句話。


    “那邊的宅邸,可能有一座是有問題,至少在我這裏是這樣的。”水馨開口之後,則是另一個畫風。


    所有人都看向她。


    “有一座宅邸,沒有任何植物,隻有角落裏生出來的幾根雜草,根係還不深。”水馨的理由很有“林冬連”的風格。


    所有人都知道,林冬連對植物的感知,能自然而然的突破不太厲害的禁製。很顯然,她不言不語的,已經進行過一番另類的探查了。


    “族妹還是收斂一些。”林誠允頭痛的按了按腦袋,“你這種‘植物領域’,好像是能被察覺的吧?這麽三番兩次的借著遍布明都的植物來……次數多了,明國方麵肯定不快。”


    “……所以族兄不打算去那個地方查一下嗎?”


    “這位林公子大概覺得,”寧朔的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容,“林姑娘你用植物探查的特性已經為人所知,就有可能被人利用。再者,林氏現在的處境,能找出線索和證據當然最好,但相比之下,‘不再出事’,其實更重要!”


    一下子就被點明了心態的林誠允麵上頓時露出怒色。


    卻又難以反駁。


    水馨倒是吃了一驚。


    她一回到了“林冬連”的身份,看到的就是林氏的幾個宗室子那殷切熱誠的模樣,滿以為他們是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呢。


    原來……不出事才最重要麽?


    水馨能看著穀雨一個人去探查那有問題的宅院?肯定不能啊!


    “那我去。”水馨立刻做出決斷,“我覺得那位穀雨姑娘還是很可信的。而且,我去的話就沒什麽了吧?畢竟我都和蘇夫人說過了,明都之前出現的力量算是我的天敵。”


    寧朔露出笑容,“那在下和林姑娘一起去。”


    ——雖然和這姑娘一起行動頗有危險,但隻要不死收獲就能很大。寧朔在五色試煉裏站到了最後,甚至連金丹後期的境界都體會了一把。還收獲了未來本命法寶的胚胎。再想想姚清源之流……


    深知富貴險中求道理的寧朔還不至於連個衰弱期的金丹都不敢去碰。


    “寧先生你這是為何……”林誠允有些詫異,這才注意到寧朔對此事的關注不同尋常。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麽?”寧朔揚眉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都兵魂破碎就是有共同的朋友了?


    林誠允也挑挑眉,但他要說對這個線索完全不好奇那也是不可能的。


    “那兩位還請小心。”林誠允道,“或者還可以叫上黎公子二人。”


    寧朔暗地裏翻個白眼。


    關啟明明明在圈名字的事情上幫不上什麽忙——或者說他就不樂意幹那份活——卻還是跟在林誠思和黎允後麵跑了,這是為什麽,林誠允心裏沒數?他們樂意聽林誠允的命令才怪呢。


    “我看可以找夏公子。”寧朔決定找另一個人,“直播是一種相當好的手段,不是嗎?”


    他就不知道林誠允在擔心些什麽。


    其實他覺得,隻要從行動一開始就拿留影石錄下來,甚至同步直播,就能證明很多事了。根本不用那麽忌憚。不過,林誠允對這種新興事物根本就沒什麽了解,自然也想不到這種法子。


    況且,這些上位者,不願意讓人知道得事情也太多了。


    多半也會很排斥這種事?


    反而是林水馨……這位明明一身秘密,自從直播出現後,拿著留影石做證據的事情,在短時間內已經做了兩次了!居然還都沒事!


    正在將這段時間經曆寫成文章的夏曦,被扯出門,和林冬連、小白一起離開了客棧之後,還一臉懵逼——以前寧朔這小子沒那麽大膽啊?


    再問下情況……


    夏曦也震驚了,“你們聽信了一個以前隻見過一麵的兵魂破歲的劍修的言辭,準備去探訪一座宅院!”


    別的不說,這是不是太輕信了點?


    “明明有兩條線索才行動的。”水馨抗議。


    “……你那個也算?”夏曦一言難盡,“我在曲城也見過啊,有家娘子不知為何,好些植物都能讓她身上起紅疹。所以常年幽居家中,家人將她院子裏外一大片地方的植物,全都換成了假的花草。”


    “如果沒什麽問題,也不會少一塊肉啊。”水馨理直氣壯,“難不成都這種時候了,還有人想著鬧事坑我們?”


    “我們是不至於。”夏曦嘀咕一聲,“你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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