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輕盈而又迅捷的跟上了那位“周二少爺”的車架。寧朔給監控法器的排名,他們都很清楚,當然也不會弄錯目標。


    這其實也是他們的一個失誤。


    但或者連穀雨自己都沒能弄清楚。


    首先,他們不知道那個傀儡宗傳人,在意識附體傀儡的時候,需要距離傀儡扮演的原身多遠。其次,他們不知道那個傀儡宗傳人,一次可以操縱幾個傀儡,附體幾個人!


    離開姚清源的影響範圍就會難辦了。


    水馨並不在乎可能會有的“追著男人跑”之類的流言,卻也知道自己跟在馬車後麵的時間絕對不能太長。既然是憑著直覺來跟隨這一車人的,水馨也就努力的開動著自己的腦筋。


    “周二公子”帶著一個車夫,一個隨侍小廝,兩個侍女。還有一個中年女子,倒是不知道是身邊的管事嬤嬤,還是他的長輩。


    因為周二公子昏迷了過去,車上的氣氛相當壓抑,沒人說話。這麽下去,隻怕要跟到醫館,才能得到更多消息了——如果他們確實是去醫館的話。


    水馨拍拍小白。


    非常幹脆的趕了上去,和馬車並行,直接問那個車夫,“這馬車裏麵是周二公子嗎?”


    車夫和小廝都詫異的看過來。


    顯然是沒見過如此豪放當街搭訕的姑娘——還是坐著靈獸的那種!


    之前就說過,“林冬連”的容貌雖然不比“林水馨”精致絕倫,卻也是個一般水準之上的美人。尤其是媚骨顯象,就更是媚態天成。此時變異媚骨真正開始修煉,才算是將那種天生的媚態給壓了下去,但又換上了清麗脫俗之感。


    氣質遠遠超過普通女子。


    一個車夫一個下仆,顯然還做不到不為女色所動。雖然詫異水馨的動作,心下卻不自覺的為她辯解,隻當她仰慕周二公子,情有可原。


    隨侍的小廝年紀更小,就忍不住道,“是啊,我們要送公子到醫館去。蒙大夫如今不讓出診。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呢。”


    “這附近也沒出什麽亂子。”水馨繼續搭話,一副很熟悉的口吻,“怎麽周二公子就又病了?”


    “哎……”小廝剛想開口,卻忽然發現有些事情似乎不好說,不由得瞪眼。


    這時候,一個少女掀了車簾,衝著水馨罵道,“哪來的不知羞恥的女人,我家公子的事情,與你何幹?”


    水馨確認,之前那兩位少女,就掀開窗簾看過她了。肯定也看到了作為坐騎靈獸的小白。大抵是因為這樣,這個少女沒忍住罵人,另一個少女卻有些害怕的扯著她,生怕她惹怒了人。


    相較之下,那中年夫人卻始終沒有動靜。


    仿佛失魂落魄。


    可要說這種失魂落魄是在為“周二公子”擔憂,似乎也不對。因為她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被安置在馬車上的青年身上。而是落在了車廂的空處。


    所以,有問題的是誰呢?


    “有關係啊。”水馨道,“若真的很緊急,我這兒有靈獸,可以又快又好的將人送去醫館不是麽?或者說,你覺得你家公子的病情,沒有那麽緊急?”


    “我家公子可是周氏的人!”那少女道,“靈獸什麽的,難道周氏沒有?告訴你,我們公子的事情,和你沒關係!”


    這少女也不是完全不怕的。


    連忙抬出了周氏的名頭。


    但這一點,之前水馨在張宅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家子並非周氏血脈,而是周氏早期,一脈單傳的時候,那周氏嫡係當自己延續不了血脈了,收養的義子的後代。


    誰知道這位周氏子弟,後來老來子的生了好幾個。


    盡管和其他家族無法比擬,卻也讓周氏的人口繁衍了下來。被收養的那個“義子”不過是個普通人,就被周氏贈予了豐厚的錢財讓人從商。


    盡管在當年看來,那位被收養的養子算是對周氏有功,但那麽三百來年下來,那恩情也早就淡薄了。現在這一家周氏,甚至比不上人口稀少的周氏旁支。


    “好吧,那你們回答我一個問題就能走了。”水馨拍拍水馨,直接擋在了馬車之前。


    小白的氣息稍稍外放了一點,不過是凡馬而已的拉車馬匹頓時停了下來,發出略有些不安的嘶鳴聲。


    其他人,包括周圍遠遠近近的圍觀者都這才發現,這居然是個找茬的。


    放在往日裏,隻怕會有不少人覺得不可思議。


    在明都的街道上,光明正大的找茬欺負人?


    當明都的陣法和城衛都是死的麽?


    紈絝什麽的,除非有完全的把握,都不敢這麽坑爹坑祖宗啊!


    不過,明都最近連著發生兩個混亂之夜。


    哪怕這地方受到的牽連不是那麽嚴重,也足以讓人警惕起來了。水馨這麽一攔,連著馬車上的人,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荒謬,而是真切地恐慌!


    “你,你想幹什麽?”之前斥罵的少女,語氣氣勢一句比一句弱。


    “請回答我,這馬車裏的周二公子,是因為前一天晚上的混亂而病重呢?還是因為現在的《天人》而病重?”


    北方的聯盟……不管有沒有這玩意。


    他們所做的事情,有很多和組織是一條道上的。都屬於“破壞屋子、惡心屋主”的類型。


    傀儡宗的那位更是如此。使用傀儡頂替旁人,這一招不知道是不是有違天心,但將甄婉秋“種下去”這樁事,那是絕對可以被列入“逆天”行列的。


    要是在虛弱狀態,不可能不受姚清源這個“天賜文膽”的《天人》影響。


    “哈?”


    “啊?”


    水馨的問題,讓馬車上的好幾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狀態,前麵半句話還好理解,因為《天人》而病重是什麽鬼?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那隨從雖然知道這不是仰慕公子才華來搭訕的少女了,卻依然無法升起厭惡感,慌慌的解釋道,“我家公子是先天不足……啊!!!”


    尖叫聲中,這小廝被小白一爪子給拍飛了。


    同時被拍飛的,還有被斬斷了韁繩後的兩匹馬,以及車夫和兩個侍女。


    再甚至,包括車廂中昏迷的周二公子。


    甚至,那周二公子,恰好就落在了隨從和車夫的身上。


    小白雖然沒那麽多爪子,可法術還是夠用的。


    它很明白自家主人的秉性——不至於為不相幹的人拚命,但不危險的情況下,順手能救的都會救。將這麽些人全部拍飛,則是因為……


    小白口中的利齒,狠狠的扣住了迎麵襲來的一柄飛劍!


    不過,到底是隻能展露四階巔峰的實力,加上又分心救了人。咬住了飛劍之後,小白未免被飛劍入喉,也是被擊退了幾十步,直接落在了水馨的身後。


    水馨的身後,混沌靈木的虛影同時出現。


    她這會兒同樣是被身份限製了實力——當然,原本身份同樣也處於虛弱期——新身份也還沒來得及學習什麽法術。


    能用的招數隻有快要成為招牌的那一招。


    ——混沌靈木樹影搖曳之下,四周街道上,連著周邊宅院裏的樹木,通通在第一時間化作飛灰!


    這麽快的速度,這麽順暢的“溝通”,都告訴水馨一件事。


    “看來,我這邊是正主啊。”水馨感慨道。


    因為,寧朔的那一路,他們跟著的那個妙齡少女,同樣對他發動了攻擊!


    保不定,要是夏曦和原彥央兩個厚臉皮一點,逼迫得緊一點,那位中年婦人得車上,也會冒出一個修士來?


    也就是有了那兩邊得動靜,水馨才會有“這邊是正主”的感慨。


    小白的齒邊繚繞著青色的光芒。


    飛劍“喀”的一聲被咬成了兩段,失去了靈性。


    而小白也重新飛快的躥到了水馨的身邊,擋住了又一柄飛劍的攻擊。不是小白太強大,而是因為,這些飛劍都是符劍,是接近符寶級別,堅硬度和韌度卻不如頂級法器的存在!


    於此同時,一直隻是隱約彌漫的意境濃烈起來。


    一道聲音先是從虛無中響起,縹緲隱約,卻很快就變得清朗明晰。那是姚清源念誦《天人》的聲音。


    姚清源一時間也不知道支援哪一邊——也許是這樣——幹脆的支援了全場。


    “嗷!”小白配合著,憤怒的一聲吼。


    水馨略有些驚詫的發現,小白的這一聲吼,居然與《天人》的力量暗合——說起來,小白的蛻凡劫,其實也不同凡響呢。


    在這雙重力量的加持下,那中年女子的臉部迅速的扭曲起來。


    一度異常猙獰。


    但很快,扭曲恢複了,確實露出了一張美豔風情的臉蛋來,連身材都拔高了不少。一張符籙化作了臨時的法衣,將身上原本的衣裳徹底崩碎。色澤鮮紅,濃烈張揚。


    而這美豔風情的臉蛋,卻又很快變得鐵青。


    “去死!”


    短暫的一聲招呼,上百道符劍向著四麵八方飛射而出。而她本人的手上,則是出現了一柄靈光湛然的青色長劍,衝著水馨就刺過來。


    儼然劍術還不錯的樣子。


    ——然而,也就是還不錯了。


    水馨看著那招數淩厲,貌似要命,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是身體虛弱感知受限不假。但這麽近的距離,總不至於連眼光都沒有了——這樣的劍法,哪怕是對長期被劍修熏陶的小白,也不足為慮啊!


    果然,小白立刻就從一邊找了弱點撲擊,龐大的身體造成強烈的壓迫感,爪子更是攻其必救!


    水馨則站在原處,心無旁騖。


    之前消散的千萬植物已經在地底重新“生根發芽”,一張藤蔓組成的大網,幾乎是在瞬間成型,擋在了那飛劍四散的四麵八方。強度也許不是很夠,卻構成了相當奇妙的結構。飛劍紮在上麵,如同陷入了蛛網之中。


    力道立刻被整個藤蔓網分散,紮之不透!


    可在同時……


    中年婦人化作的風情女子,卻隻是微微一避,躲開了致命之處,卻依然留下了大量的空隙,頂著小白的爪風,拚著重傷,繼續刺向了水馨!


    劍鋒眨眼已在水馨喉嚨前三寸之處!


    然而……


    “叮”的一聲響,又是“滋……”的一聲,也就在水馨的身前三寸處,青色長劍被另一柄長劍攔下,擊退!


    穀雨在此時出現,出手!


    但是……


    “穀雨姑娘,不是這個!”


    “我知道!”穀雨眼神冷然,手上拿著一柄雪白如冰刺的長劍——當然不是之前佩戴在身的凡物——整個人從水馨初見時的美豔,變成了雪嶺之花。


    “上過一次當,不會上第二次!”


    不遠處,隨著一聲佛號誦念,一個略顯熟悉的聲音冒了出來,“施主請留步。”


    水馨驚詫的看了穀雨一眼。


    穀雨抹掉唇角溢出來的血——她的血,也帶著幾分凜冽之感,不在乎的道,“我也不傻,我如今的實力,想殺金丹還是太吃力了。”


    所以水馨等人沒追到她。


    不是因為她跑太快,而是因為她去搬了救兵!隻不過搬的救兵不是謝至珩罷了。


    “不對,是不搬救兵,連現在的實力都沒有吧。”水馨驚詫的看著穀雨。


    穀雨兵魂破碎,境界大損,照理來說,是連本命靈劍都拔不出來了。但現在,她拿著的肯定是自己的本命靈劍,實力也恢複到了引劍中期!


    但這樣的法子,不可能沒有後遺症。


    穀雨根本就支撐不了多久。


    所以,穀雨也不和水馨寒暄,直接掉頭就往宣和師徒的方向跑。


    至於之前那個紅衣女子?已經被小白踩在腳下了。


    宣和師徒的橫插一腳,也省了水馨和小白的事——否則,不是暴露身份,就得周旋著等姚清源的支援啊!


    現在有了另一個金丹級別的高手,還是佛門的弟子,就不用擔心什麽了,頂多擔心誤傷無辜。


    但得說,這還是……


    “和尚你到底想幹什麽!耽誤了我家公子的病,你擔待得起麽?”


    宣和說了那一聲“施主留步”之後,就什麽都沒有說了。


    隻是攔路不讓走。


    這讓被之前的事情嚇壞的周二公子的小廝,更是瀕臨崩潰。


    “和尚你還是這樣,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穀雨走了過去,卻完全沒有宣和的忌諱,“到現在還裝,有意義嗎?”


    大抵是知道穀雨不會浪費時間。


    被小廝背在北上的年輕公子忽地發出一聲歎息,反客為主,將身下的小廝直接甩向了宣和!


    是的,這就是連水馨都驚訝得一點。


    那“周二公子”才是正主。


    然而,他貌似……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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