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歸同情,最後的期待還是要戳破的。


    “你們不是都說,之前看不出那位古姑娘的異常來麽?說她也是個自矜自持的人。既然如此,是吃下去的可能性挺大的。想想那位姑娘的死法……”水馨比劃了一下,“從腹部開始爆發,然後一路衝到了頭頂。要那是個‘追殺、清掃’的過程,隻怕還真是吃下去的。”


    “我那個也是吃下去的。”豐優雲嘀咕。


    “我們已經回溯過了女院的聚會過程。並沒有異常。如果你們是在女院中的招,那隻能說,你們是純屬倒黴,下手的人並沒有特意選擇你們——當然了,從你的情況看來,這個可能不成立。”高菡補刀一般的說道。


    葉崇瑛也點了點頭,她也參與了回溯。在文山書院有完善的回溯陣法,根本就用不上安元辰那樣的特殊神通。


    “……那我覺得,保不定等你回家就會發現,你的母親也被請走,參與調查了。”水馨做出結論。


    如果能確認是在家中出事,那麽作為主母的人是無法逃脫責任的。


    豐優雲呆了一下,發現這種事情還真有可能發生。然後她就風中淩亂了。自己最害怕的東西,難道會以這樣的方式解決嗎?


    想到這樣的可能,之前千般萬般不想回家的豐優雲就換了個態度,她想回家看看!


    這時候,身體裏是否還藏著其他的“暗算”,對豐優雲來說,都不那麽重要!


    而其他人想想看——反正也沒別的線索,事情卻是想摻一腳,至少想知道是怎麽回事。如果豐夫人真的有問題也不可能被請去調查以後就立刻招供。若是豐夫人真的被請走了,豐府裏反而更容易查出問題來——總不能豐夫人自己親自動手給豐優雲下蠱吧?


    出於類似的念頭,恰好天也已經黑了。


    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先送豐優雲回家。


    水馨還真說中了。現在豐家真是一團亂,不但豐夫人帶走了,不遠處的古家正室夫人也被帶走了。甚至,兩位工部侍郎,因為和夫人算是一體,盡管沒有被強行帶走,自己也跟去了。


    豐優雲的嫡兄豐優儀正在努力的穩定家中的情況。豐優雲將一行人帶來的時候,甚至沒人問“怎麽這麽晚了還有人做客?”


    鑒於這行人大部分都是大儒之後,身上的氣質配飾都是不凡(小白再次進了靈獸袋),和高菡相似的身上沒有多少配飾,衣著相對寒酸的水馨、莫蘭兩個,都被當做了和高菡類似的“寒門優秀學子”。守門人不但沒想著要攔下來,還殷切的告訴豐優雲,“大公子等姑娘許久了。”


    豐優雲當然知道自己的嫡兄為什麽等自己。她也肯定,自家的長兄肯定並不樂意看到帶了一大堆客人的自己。


    果然,豐優儀,這個看著和豐優雲有著三分相像,雖然長得不如周焯雲一般俊美,和大部分人站在一起也都能被稱讚一聲“風神俊朗”的青年,在看到自己妹妹帶回來的一堆人的時候,臉色很明顯的僵硬了一下。


    配合他臉上倦怠的神情,水馨覺得他口出惡言什麽的,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豐優儀在深吸一口氣之後,臉上的僵硬居然收了回去,別說口出惡言了,連嘲諷的意思都沒有。


    “回來了?要不要收拾一下?”


    豐優儀態度平和,反而叫豐優雲不好意思起來,尤其是想到之前,她對“綁架嫡兄名聲”的策略動了心,就更讓她窘迫了。


    正如她自己之前所說,她的嫡兄並沒有做什麽。


    她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入學,資質雖然算得上是中上,在天才雲集的明都,想要出眾卻很難。從入學開始,他就在全家人的期待下全力去學習。哪裏有精神關注她這個小妹呢?


    大概唯一一次對她表達意見,就是她入學之後問他,統考會不會很難得時候,他說“女孩子嫁人就好了,不用考慮那麽多。”


    可這樣的認知,也是大部分人的認知。


    她自己也從來沒有將自己的煩惱去告訴過自己的嫡兄……


    “不,不用。”豐優雲不免又結巴了起來。


    豐優儀歎了口氣。看向了豐優雲之外的其他人,腦袋轉動了起來。要說豐優儀在文山書院的成績還是挺不錯的。他的資質不占優勢,但他有個優點,就是腦袋真的比較靈絡,比較看得開,不會去和天才以及周焯雲這種身份的人進行無謂的比較。


    “沒想到晚上還來了那麽多客人……不,要說是來我豐家做客的,那也挺沒意思的。那我就直言了,幾位來了,倒是恰好做個見證。”


    豐優儀這樣的態度,別人不說,豐優雲都驚訝了。


    ——或者,她並不真正了解自己的嫡兄?


    其他人也有些驚訝。


    雖然他們過來的本意,就是想要“查案”,但說到底名不正言不順,本來還以為,就算是能留下來做見證,都至少要經過一番扯皮,讓豐優儀心不甘情不願的答應。


    誰知道……這豐優儀也太識時務了吧?還看不出有什麽不甘心!


    比需得說,豐優儀拿出這樣的態度之後,所有人對他的看法都提升了兩個層級以上。


    不過,在豐優儀請眾人坐下的時候,還是所有人都坐下了。這種時候,真沒人想要離開!隻不過,因為豐優儀的幹脆,都沒人開口,而是默默的看著他們“內部處理”。


    “今天下午的時候,刑部已經在我們的宅子裏進行了時光回溯。”豐優儀心累的說道——工部侍郎的府邸是官邸,在整個明都大陣的籠罩範圍之內。所以也是可以回溯的。不過……


    “可以肯定,這兩天進了妹妹你口中的食物和用具,都沒有在建築之外的地方被動手腳。廚房和下仆房也沒有。但你我的屋子,還有父母的屋子,是有防追溯的手段的,無法回溯——據說古宅那邊也是這種情況。”


    豐優儀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都已經把人迎進家門了,不盡快查得水落石出,給出一個答案,還能怎麽樣呢?


    “所以,優雲你要是在家中受的暗算,問題就一定出在你將食物入口的地方。”


    換句話說,刑部那邊已經確認了,豐優雲這幾天入口的食物,隻有在極少數的地方才可能出問題。這也是住在官邸的好處之一。


    隻要確認了時間地點,回溯陣法能解決很多問題。而作為需要以身作則的官員,也真不能在官邸之中,到處進行防回溯的布置。隻有幾個“主人房”有相應的布置而已。


    否則,豈不是一點兒隱私都沒有了?


    將“可能存在的問題”壓縮在了小範圍內之後,豐優雲一下子就覺得壓力大了起來。


    南雲翮忍不住開口了——之前他似真似假的為豐優儀報過不平,那自然是有些交情,才有臉那麽做,“你就沒有審問過相關人員?送餐送到了房間裏,還能經手的也就是幾個人了吧?從那天晚上出事開始才幾天!”


    “風口浪尖,難道還能用嚴刑拷問不成?”豐優儀反問,“不嚴刑拷問,又有誰會說呢?”


    南雲翮將自己差點兒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確實,且不說明麵上並沒有“賤籍”,下仆在法律上就不能隨意動刑了。就算是平時可以,現在也不行。刑部已經明確的插手了,哪怕豐侍郎也是侍郎級別,這種時候用嚴刑拷問的手段,也是“越權”。反而要給自己找來更多麻煩。


    六部侍郎這個位置,不知道多少人覬覦。


    一旦“越權”被知道了,哪怕能洗清前麵的嫌疑,也會惹來後繼的麻煩。


    周焯雲觀察了一會兒,也開口問,“豐優儀,你覺得你的妹妹,是在家中受到暗算的嗎?”


    豐優儀這下沉默不語了。


    這種事,實在是太難回答了。


    “就算是在家中受到暗算,也不可能是豐夫人直接下手。但是看你的意思,除了豐夫人被帶走,在追溯中已經確認有可能牽扯——當時在屋內的其他人,卻都還留在此處?”


    豐優儀點頭。


    周焯雲一敲手心,“我聽說最近刑部那邊招了個特殊的天目神通,能看到一個人身上在半年內發生的最重要的事情。雖然不能說看了沒異常就一定沒問題——因為那天目神通的判定標準還不好說。但是,恕我直言,將豐夫人、古夫人她們找去,隻怕是肯定要被看一眼了……隻怕因為那天目神通的使用間隔問題,被帶走的人肯定不能太多吧。”


    周焯雲還隱去了一句話沒有說。


    對於刑部,不,對於明國來說,最重要的還是要確認那些貴婦們是不是有問題。當然了,如果婦人們沒出問題,問題出在下人身上,就會讓調查難度增加就是了。


    豐優儀也知道周焯雲這話的真正意思。


    他的臉上微微變色,卻也遠遠沒到驚恐的程度,反而更像是擔憂。


    水馨很懷疑,哪怕是豐夫人有問題,豐優儀這個做兒子的,很有可能也不知道。他現在隻怕自己都在為這個問題苦惱——母親到底有沒有問題?


    半晌,豐優儀歎氣道,“既然你們來了,那就是不想隻等刑部那邊的結果。優雲你是當事人,你自己說說,有沒有懷疑的,直接下手的對象?”


    豐優雲已經想了有一會兒了,“翠屏是母親安排到我身邊的人,掌管我房中的衣食住行。她的長輩都是母親身邊的陪嫁,若要動手,確實是最容易的一個。紅瓔是我最信任的丫鬟,自小進了府,就在我身邊伺候,是我最信任的人,不少事情都是她給我打掩護。要說我身邊的人,她兩人自然是最容易下手的……”


    水馨忽然開口,“我打斷一下。”


    豐優雲也好,其他人也罷,都把目光轉向了她。


    “我收到消息。”水馨很坦然的道,“就在之前,古夫人自盡了——當然她可能不知道,安元辰的天目神通是可以看死人的。”


    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震撼。


    被震撼的還有另一點——


    “你怎麽會知道?”高菡幾乎是驚呼出聲,並且立刻去看周焯雲,想知道他是否知道這個消息。


    可看周焯雲的樣子,他並不知道。


    “因為涉及到魔門手段,而且,安元辰好像和南方來的施真人搭上了線……我不知道更具體的是什麽原因,但是反正施真人在刑部那邊看安元辰施展天目神通。再然後,有個叫做寧朔的家夥也在場……嗯,之前為了抓一個人,寧朔拿了他製作的特殊通訊符給我,他給我傳了消息。”


    水馨很坦然的說。


    她沒說的是,是寧朔讓她將這個消息曝光的。


    “我聽說過這個人。”周焯雲俊美的臉上扭曲了一下,“林姑娘你和他很熟?”


    “不算多熟悉吧,我覺得他的傳訊是讓我盡快行動的意思。”


    “什麽意思?”周焯雲追問。


    “嗯,就目前來說,我的資質和之前造成明都混亂的其中一方是天敵之類的關係。而且在找東西上,貌似有一手。所以……”


    無聊了小半天的水馨躍躍欲試的問,“古家在哪裏?”


    幾個儒修盡可能地捋著得到的信息。


    反應最快的人是葉崇瑛,畢竟她見識過水馨的一些能力,“你是說古夫人的死可能是個信號?”


    水馨點點頭,“安元辰天目神通的追溯是需要時間的。雖然古夫人一死,他立刻就會被叫去追溯她身上的情況……看到的還很有可能是古夫人死亡的情形。人生能有什麽事情比死亡更重要呢?”


    “古家很近。”豐優儀反應慢一點,臉色卻是肉眼可見的越發陰鬱了。


    兩個工部侍郎至少在十年內都沒什麽競爭關係,反而合作不少。多半還都要再次經曆外放。所以兩家的來往比較密切。


    如果古夫人是有問題的……


    “西邊,隔了兩棟宅院。”豐優雲連忙指著一個方向接口。


    畢竟,質疑自己曾經信任或者倚重的,相處了多年的丫鬟,也並不好受。能有另外的線索當然更好。


    幾乎是立刻,大家都注意到,外麵院子裏的樹木,無風自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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