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一到,氣氛頓時不同。


    也許大儒沒有立刻動手的樣子——陶方表現得很閑適,但兩個“護院”的劍心卻能感覺到,對麵的兩個人,透出的鋒銳之感明顯提升了一節。哪怕依然袖手,卻已經是隨時能出巔峰一劍的感覺了。


    當然,麵對並非友人的大儒,這樣的反應非常正常。


    隻是,之前不跑,就該知道能見到大儒啊!


    “陶院長。”依然是水馨打招呼,但她和林楓言都沒行禮。畢竟敵友不明。


    “聽說兩位是來拜訪書山印?”


    “對啊。”


    “已經拜訪過了?”陶方倒是半點不提半夜闖入的事情,還挺和藹。


    “不大成功。”水馨看林楓言不想走的樣子,就道,“如果可能其實還是想去書山再拜訪一次的。”


    “可是有求於書山印?”陶方笑道,笑容很有些微妙。


    “是的,畢竟我們還想找一些文山書院存儲的,有關於南方修仙界的典籍。關於功法、人物和門派方麵的典籍。”


    重點是功法,但水馨還是混淆了一下。


    她挺發愁,林楓言到底是想幹啥?為啥始終沒個撤退的信號呢。不過話說回來,他來的路上氣息好像波動了下?之前沒覺得異常,現在想想,是不是接到了什麽消息?


    一身儒雅的陶方捏著胡子,沉吟了一下,“書山印確實承載著我文山書院所有的典籍。可劍首你之前已經拒絕了成為書山印的新主人。想要書山印的典籍,就還是走正規程序的好。”


    水馨頓時覺得這個陶大儒、陶院長和她是一個路數的。


    什麽叫做一個路數呢?


    就是心中沒定計,拿不準到底要做什麽,幹脆先順著對方的話往下說,等著契機出現。


    好吧,既然連大儒都這樣的話……


    “正規程序是什麽?”


    “想要換修仙界的功法典籍來看,需海疆戰功。若沒有海疆戰功,也需要有些別的功勞,比如說調節氣候,布設陣法,建造城市等等。”


    陶安漏了一句“身份清白,來曆可查”。


    畢竟這本來挺重要的一點,放在這兩位的身上,卻是真不知道怎麽說。這兩位的身份來曆……清楚是很清楚的。但身份證明又沒有,都是調查得到的結果。


    林水馨飄零在外,那是華國宗室的鍋。


    林楓言飄零在外,不得不說,這是明國的鍋——畢竟那圖騰村的位置在明國。哪怕明國沒開發過去,村落也隱居不出。讓人在轄區內造成了滅村慘案而不知,這鍋就甩不幹淨。


    所以,還是略過吧。


    水馨則是想了想,“我們好像已經在明國扔下兩顆靈脈之源了。”


    陶方一時間還沒想到這個。被提醒了,想了一下,不由得啞然。


    確切的講,臥龍山脈那顆靈脈之源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的。畢竟圍繞著臥龍山脈新產生的那座中型靈脈,私下裏已經不知道產生了多少派係爭鬥了。政事堂在這件事上都傷透了腦筋——但無論如何,確實不能說那靈脈沒有用處。


    但萬色蓮那顆靈脈……


    因為定海城那邊的事情太多,那顆靈脈之源在麵上又沒有激起什麽火花。


    所以……其實大部分人都忘了。


    陶方也是一樣。


    哪怕想著“會不會手上還有”,也會覺得是因為臥龍山脈的事情,才引發的類似感想。


    但終究還是知道的。


    水馨一提,頓時想起來。臥龍山脈的靈脈之源,頂多是救場——萬色蓮夢域那顆靈脈之源,卻實實在在是救命!


    救了多少人的命,根本說不清。


    且不說當場救下的那些……萬色蓮的鎮封到底代表什麽,哪怕定海城的事情還不足以說明什麽。經過了這幾天和華國的交流,也足以明白那個鎮封的重要性了。


    當時林水馨扔那個靈脈之源下去,對萬色蓮的好會少嗎?


    陶方數一數,發現除非追究林水馨在明國的行動缺乏必要的路引文件這個罪過,以及之前殺了一個工部侍郎的問題……隻能說這位的功勞……


    等會兒?


    “聽說劍首之前遣人向華國使團傳遞了兩個消息。但說定海城之事……林劍首早知道萬色蓮鎮封的作用?”


    “嗯,知道。所以那扔那個靈脈之源,主要是為了控製世界裂縫沒錯。救人隻是順帶。”水馨坦然承認。


    但哪怕是儒修,也說不出控製世界裂縫,比救定海城百姓及天南衛士兵的功勞小嗎?


    不過……


    陶方捏著胡須道,“林劍首如何知道,世界有裂縫,妖魔將重臨?”


    “其實本來也不知道,但在萬色蓮裏的遭遇讓人猜到了。順理成章不是嗎?至於我在萬色蓮裏碰到了什麽,想來也用不著我一一複述,陶大人自然能打聽清楚。”


    陶方是文山書院的院長,在這件事上,細節還知道得不那麽清楚。


    但他哪怕隻是見這麽一麵,交談兩句,也已經能確認水馨的為人。心中倒是信她,心中自然捉摸著,到時候找材料來看一看就行了。


    “順理成章?”


    “南方那邊不是想要打破屋子逃走麽?本來隻當他們是因為天罰難去,但換了一個世界未必就一定能去掉天罰,彌補根基。所以那決心未免顯得太堅決了一點。不少真君寧可自己身隕也要將子女送走,就更奇怪。但要是有妖魔戰爭重臨這個前提,難道不是順理成章?”


    陶方想想,林水馨早前就已經說了,那個“前護衛”的比喻。


    果然是順理成章。


    “這麽說來,不讓林劍首看些典籍都說不過去了。”陶方倒也坦然,“如此,請跟我來。”


    水馨瞅了林楓言一眼——完全不問那個古侍郎的事情?


    林楓言這次終於給了她一個明確的信息,而且是坦然說出來的,“今日,協議初定。”


    陶方驟然回頭。


    水馨也懂了,“華國和明國啊?”


    林楓言點頭。


    問題是,你怎麽知道的?


    陶方的眼中都難免有那麽幾分不可思議。


    雖然在初步定下協議的時候有不少人,事後也確實是通知了萬花門那邊——但明國這邊參加的人很少。而萬花門那邊,照理來說,也被緊密盯著,沒可能將消息傳出去啊?就算用了傳訊符也該能察覺到才對吧?


    “這速度真快。”


    既然林楓言說了出來,水馨也就沒有什麽忌諱,直接評價。


    “仙海城。”林楓言再次道。


    “那邊的遺跡又出岔子啦?”


    林楓言點頭。


    “其實那邊我也想去。”水馨道。畢竟不是真的去不是?


    林楓言對此不置可否。


    陶方終究也沒問林楓言是怎麽知道的。而是在這深夜之中,將水馨兩人領到了書山之前。


    書山印現在沒什麽動靜,此時的書山看起來也就是個小山包,能在山包上看到那麽兩個小小的建築,看起來卻不像是能裝下海量書籍的。


    “你們兩位可以進書山一次。但書山印原意給你們提供什麽信息,就看你們自己了。”


    陶方指著能用肉眼看到的書山小徑說道。


    &


    等到水馨和林楓言兩個人踏上書山,書山上光芒晃動,兩人眨眼就不見了蹤影。書山印被顧逍帶著到南邊的時候,其實也就是帶走了器靈和一部分功能。書山印的本體,其實應該說是書山本身。


    書山的所有規定,本體都能執行。頂多就是呆板一些。


    所以在遁回的時候,連顧清城都沒有發現。


    在文山書院,已經被培養了五百年的文山書院書山印,已經形成了類似於秘境的空間。


    比南海的還要完善多了。


    一旦遮掩了水馨兩人的蹤跡,就連作為大儒的陶方,都無法再感應到兩人。


    陶方對此都稍稍吃了一驚。


    就別說始終遠遠吊著的那幾個學院教授了。他們紛紛跑到了陶方的身後,“院長!”


    “沒事。”陶方擺擺手,“這是書山印的正常規則。”


    “院長,書山印開啟的這是傳承境了吧?怎麽是正常規則?”


    “……怎麽不是?哪怕你們將你們得到的紅塵念火煉化成文禮,煉製成文寶,但你們曾有過多少紅塵念火,是什麽樣的紅塵念火,依然會在身上留下印記,書山印是能感覺到的。你們當書山印給你們的待遇,僅僅是因為你們的職位麽?”


    教授們頓時有些啞然。


    “這兩位別的不說,單說他們再定海城協助萬色蓮鎮封裂縫,第三類的回饋,隻怕就超過你們教書育人百年了。”


    “院長,您這麽說,難道妖魔戰爭重啟事情已經證實了?”有聰明的教授已經聯係前後。


    陶方溫和反問,“難道要見到妖魔本身,才能確認戰爭即將開始嗎?”


    這是個好問題。


    看到家=院長溫和的表情,這教授頓時不敢再說。


    還有頭腦不那麽靈光的,“這兩位就這麽上門來,我們還把他們送到書山裏……”


    如今,明都的中高層,都已經多多少少聽說了天眷者的傳說。不過是知道的明細程度不同罷了。對高層的態度了解得也不同。


    這位純粹就是覺得這種做法不大妥當。


    “蠢,院長就算要動手,那兩人必然也有把握擋一下。即使院長下定決心要殺——隻要有人下定決心要殺了,就肯定有人能立刻下定決心要保。就算不能以史為鑒,多看看眼前的事,也知道直接翻臉有多蠢。何況……這是文山書院,聖儒門下,那有個能召喚聖儒留影的林氏宗室。書山學海印要是要保,再來兩個大儒也沒用。”


    忽然說出了這麽一大串話的,就不是一路跟隨而來的文膽了。


    而是得到消息,連忙趕來的蘇傾。


    她和陶方不同,素來不是什麽說話客氣的人。一番話直接將那個確實有點兒躍躍欲試心思的教授懟得無話可說。


    再者,那位教授其實也不是和水馨兩人有什麽深仇大恨,更不是有什麽立場衝突。


    純粹就是有點兒不信“天眷者殺不得”的邪,不樂意有人仗著“天眷者”的名頭,就能橫行無忌……


    所以他也沒有多大的決心去反懟,隻是嘀咕道,“但那也太肆無忌憚了點,我們文山書院,哪裏出過被人闖入還引入書山的例子?”


    陶方和善的眼神掃了過去。


    這位頓時半點話不敢說了。


    “你倒是消息靈通。”


    “不止我,隻是這次你在,他們都不好意思明目張膽而已。”蘇傾不怎麽忌諱的點出了——“並不是你的下屬都信任你”的事實。


    “你想找他們?”


    “是啊,有人相托,可能覺得我和他們打過交道比較好說話?”蘇傾臉上寫著“但我其實不那麽情願”。


    陶方能猜到是誰。


    畢竟,寧朔作為使者到華國使節團那邊去說的話他也知道。必須得說,這對明國是一記神助攻——這極大的惡化了華國使節團的內部氣氛。


    之前因為林冬連的事情,氣氛就已經不那麽好了。


    對手不那麽團結,自然就幫了談判的本方。


    陶方想了想,“我也不覺得,這兩位肯在這時候去見林氏的人。”


    蘇傾也想了想,沒開口,傳音問,“你覺得這兩位在一起的時候,誰作主?”


    陶方回答得毫不猶豫,“林水馨。”


    “怎麽確定的?因為林水馨天眷強些?”


    事實上換個人來形容之前的事情,可能會回答,“林楓言像幕後指揮,林水馨像推到前台來的門麵”。可陶方並不這麽覺得。


    他傳音道,“林水馨像聖儒。”


    “……哪裏像?”蘇傾震驚。當她沒見過林水馨嗎?長相氣質舉止言談——你說哪裏像!?


    陶方的回答簡單無比,“熱情。”


    “熱……”蘇傾忽然卡殼了。


    仔細回想一下那短暫的見麵,蘇傾有些明白過來。


    “他們來做什麽的?”蘇傾換了個問題,直接問出來的,沒傳音。


    “來確認在初步定下協議以後,我們明國對他們的態度。”陶方這次不那麽肯定了。


    “華國那邊都是兩種態度。”蘇傾歎口氣,完全不管對方年齡的說道,“而且作為天眷者的話,他們的實力還太低了一點。隻是為了試探的話,我都想說他們不務正業了。”


    ——哪怕是聖儒,也是在成就了文心之後,才真正有了攪動天下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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