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的目光在師傅的身上短暫的駐足之後,而後對著太上長老說道:“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明白,如今的雲軒閣,究竟是捉鬼聖教,還是曾經的雲軒閣?”


    老人微微一笑,而後回道:“捉鬼聖教是捉鬼聖教,雲軒閣是雲軒閣,兩者本來就不是一樣的概念,所以你這個問題,當真無趣。不管是以往,或者如今,還是未來,雲軒閣永遠隻是雲軒閣。”


    老楊聽完後,不禁神情一凜,而後重重的點了點頭,臉上出現了敬佩的神情。太上長老的目光慢慢的落在了我的身上,臉上的笑容更盛了,隻是將皺紋都勾起。他說道:“對於我來說,我們好久不見;而對於你來說,我們卻又是初次見麵。隻是不知道,我該稱呼你什麽為好?”


    我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這一世便是這一世,稱呼我夜三更就可以了。”


    “夜三更?好名字。”太上長老不禁啞然失笑,說道,“既然你回來了,想必我這個老頭子也該退休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微微吐出一口氣,而整個人仿佛在一瞬之間蒼老了很多,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越來越自然。


    我靜靜的看著他,仿佛有很多話要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許久才歎了口氣。而當“方天”這個名字從我的腦海中突然出現的時候,一切不屬於我的記憶慢慢的在腦海中浮現,其中便有關於眼前這個老人的。


    當年的他並不是如今這個淡然的樣子,而是一個追求捉鬼術巔峰的少年,那個有著同一個信念的我與他相見了,兩者交談了很多東西。不久之後,他放棄了捉鬼之術,而是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但卻活得更加精彩,越來越睿智。


    而在多少年之後,那個我和他再次相見,一個是處在捉鬼界最巔峰的人物,一個是居住在這雲軒閣寶塔最高層的人物;他們再次交談了很久,商談了一個計劃,而“方天”這個名字也是在那個時候產生的。


    原來在百年之前,就注定有“方天”這個人,這個命運最終落在了師傅的身上。那麽接下來在他的身上所發生過的一切事情,是否早已經安排好了?


    老人那一雙睿智的雙眼與我對視在了一起,在這雙眼睛裏,我看到了深深的疲倦。我知道,當我在注視著他的時候,他已經明白在我的記憶深處多出了一些本來不屬於那裏的記憶碎片;而這些碎片都是關於我和他的回憶。


    但是我始終有些難以想象,究竟是什麽東西的驅使下,才讓一個在捉鬼界剛要風生水起的人物自願放棄一身修為,做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老人歎了口氣,而後說道:“為了等你,我已經活得太久了,甚至已經忘記自己如今是什麽年齡了。”


    狹隘的房間裏麵莫名多出了一些悲傷的情緒,所有人都有些傷感了起來,沒有人說話。老人自顧自的說道:“接下來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也是當年對你的承諾。為了實現這個承諾,我已經等了上百年了。”


    老人上前一步,一雙蒼老的手慢慢貼在了我的額頭上,一絲絲冰涼的感覺向著我的頭顱裏麵湧去,識海頓時翻起了驚濤駭浪。


    緊接著頭顱劇烈的疼痛了起來,無數的記憶碎片在腦海裏漸漸誕生,這些碎片就像是拚圖一樣慢慢的靠近,而後拚接在了一起。一瞬間,腦海仿佛被人撐開,一些不屬於我的記憶被硬塞了進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仿佛在這些記憶的出現之後,我的記憶空間變得完整了起來。我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感覺,似乎這十幾年以來所有的經曆,隻會等待這一刻的到來,因為有了它,我才算是完整。


    老人將雙手慢慢的收回,顯得有些無力的坐在板凳上,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一些。我則是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閉上了眼,感受著記憶空間中的變化。


    很多人都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前一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做了一些什麽樣的事情。而我的前一世竟然將記憶封存在一件法器內,在百年之後,承載著記憶的法器將這些東西送還給了我。


    我擁有了前一世的記憶,一個屬於四世奇人何景陽的記憶,雖然是殘缺的,但我到底還是明白了一些東西,比如當年的真相,一個沒有其他人知道的真相。


    我感激的看了一眼老人,而後由心的說道:“謝謝。”


    老人微微搖了搖頭,臉上也出現了笑容,他顯得有些吃力的說道:“既然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了,那麽我這一生就再不欠誰了。”


    說完之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小蓉等人的身上,眼裏帶著複雜的情緒。


    從雲軒閣的恢宏寶塔裏離開之後,我們並沒有回到雲軒客棧,而是在附近閑逛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各懷心事,所以很少有人說話。師傅走在最前麵,隻留給我們一個背影,顯得非常的高大。


    老楊則是走在我的身邊,神情顯得十分的凝重,這在他的臉上倒是很少見到。至於小蓉和小青,後者估計在愁著肚子餓了該怎麽辦,至於前者則是在擔心明天的排名儀式吧。


    劉雨婷是我們之中顯得最平靜的一個,隻不過一直走在最後麵一言不發,她的目光時不時放在我身上,但是每次駐足的時間都很短。


    而玄奇大哥這個脾氣有些暴躁的漢子似乎也有些心事,所以顯得有些沉默。不知道走了多久,出現在眼前的是原先居住的客棧,我們快步走了進去,將寄放在房間裏的行李拿了出來。


    回去的路上,我終於忍不住開口對著師傅說道:“師傅,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你的名字?”


    師傅依舊板著一張臉,隻是淡淡的回道:“名字不過就是一個稱呼,又何必太過於糾結。”


    我點了點頭,隨即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很在意我得到了那些記憶?”


    聽到我的話之後,師傅的腳步不禁一頓,而後恢複正常,但他卻並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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