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明成元年間,天降大旱,民不聊生。大波流民為了生計,背井離鄉徙往最繁華的都城——天弈城。帝王仁慈,廣開城門,將軍鎮守,接納流民,派發米粥。


    在一處破落的房子裏,柳青堯躺在床上,艱難的醒來。說是床,也隻是用兩塊木板平鋪在架上而已。柳青堯半起身,覺得全身虛軟,滿頭虛汗。


    他以為他會死,死在這孤零零黑麻麻的屋子裏。


    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找到個地方可以安身,還期望以後能過上好日子,豈料當晚高燒不退。他什麽都沒有,藥、水;連爺爺也死了,身旁一人也無;本以為熬不過了,沒想到還是挨過來了。


    柳青堯握緊拳頭,嘲諷一笑。果然命硬,連天都弄不死自己。


    柳青堯不是這兒人,準確的是不是這個朝代的人。他是生活在新時代的現代都市人,好日子還沒過夠,沒想一朝穿越,來到這麽個鬼地方。


    柳青堯是原身穿越,衣服還穿著來時的t恤牛仔褲,本來是去野外露營,一睜眼就開到一大撥衣衫襤褸穿著古代的人們有氣無力的往前走,而自己也亦步亦趨跟在裏頭。


    剛開始驚嚇的六神無主,隻是摸摸自己的背包和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才敢肯定自己還是自己。然後就稀裏糊塗的跟著他們走了。


    一直走到柳青堯雙腳疼痛,嘴巴幹渴才回過神來。他看著那些百姓走的方向,心裏打了個激靈,隻敢舔了舔嘴巴。


    好不容易到了一處地方落腳,柳青堯才隨處找了地坐了下來,捶了捶雙腿。他環顧四周,所有的人此刻都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或冷漠或凶惡或戒備,但都是一臉疲累絕望的模樣。


    有些人開始開火煮食了,柳青堯隻是伸頭看了那麽幾下,那裏算是健壯的人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柳青堯瑟縮了一下,心裏有些不屑,裏麵說是粥,也是隻是一鍋水和幾粒米和些許漂浮的像草的菜。他抱緊了和他一起來的包,裏麵有他為了這次野營準備的零食糕點,他肚子有些餓了,但不敢吃。他再怎麽不懂也知道將這些拿出來也隻是遭人哄搶的份,何況他看了那麽多年的小說。


    但是他真的挺餓的,柳青堯看著眼前另一些麵黃肌瘦的人一個幾個的站起來,朝某處方向走去。柳青堯也急忙的站起來,他知道他們要去幹什麽——找吃的。而他餓了。既然背包裏的東西不能吃,那他就跟他們一起去找吃的,柳青堯想。


    跟著他們出來,柳青堯也發現了那處方向是一座小山。離他最前的大漢好似發現他了,也隻是回頭看了他一眼,漠然回頭。柳青堯心裏覺得難為情,但還是咬牙跟著他們走。


    走近一看,柳青堯發現那山好像原本是坐綠山,現在黃土漫布,土地坑坑窪窪,溝壑縱橫,樹木也殘枝敗葉,有些連樹皮也沒有了。也許是柳青堯驚訝的表情太明顯,在他後右邊發出了響亮的嗤笑聲——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這次柳青堯臉上有些臊。


    到了目的地後,那些人都像餓狼般撲向那座山,找尋可以吃的。有些人在地上挖著東西,有些在樹上刮皮,有些人跑進森林深處……他終於知道這座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這裏的節奏突然變得很快,慌亂之中柳青堯也跟著做,雖然動作又慢又笨拙,還是得到了幾塊樹皮——用他褲兜裏的瑞士軍刀。回程以後,柳青堯心裏發冷,這哪是群餓狼,分明是所到之處都啃食殆盡的蝗蟲!


    回到棲息地,柳青堯跟著那些人一齊來到小溪邊。有些就鍋起火烹野菜,有些在樹皮上加些糧食就水吃……柳青堯看著那會兒嘲笑他的小孩直接將得到的樹皮野果狼吞虎咽的吃進肚子裏。他慢慢的蹲下,看著小溪還算清澈的水麵,遲疑一下,捧了口水潤了潤喉嚨。也不知這水幹不幹淨,有沒有寄生蟲……他太渴了。


    接著他又喝了幾口,然後將兜裏的樹皮掏出來直接下嘴。樹皮入口時又幹又澀,但咀嚼起來發現很脆,一咬就碎,很苦。柳青堯吃得很辛苦,但他知道不吃不行,所以即使嫌棄還是硬生生將它吞了進去,然後再捧幾口水咽下去。兜裏還有兩塊,但他吃不下去了——即使剛剛他吃第一塊的時候抱著多大的決心。於是他將剩下的樹皮放進背包裏。


    將東西放進背包的柳青堯沒有發現周圍的流民看著他背包時閃過的光芒。


    夜晚晝夜溫差很大,柳青堯坐在樹下冷得瑟瑟發抖,他隻穿著一件短袖根本抵不住寒風。他抱緊自己的雙臂,時而跺腳搓手,想著隻要睡著了就不冷了,始終睡不著。


    柳青堯眼睛四處張望,夜很安靜,連鳥的叫聲都沒有,人們都睡得很熟,偶有幾人翻身、碎語聊天。他悄悄起身向溪邊走去,從背包裏拿出皮水壺往裏麵裝水。


    雖然自己背包裏有礦泉水,但也隻帶了一瓶,還是等以後沒水的時候再喝吧。而且眾目睽睽之下從背包裏拿出水和食物,遲早會惹來禍事。但是……柳青堯摸了摸肚子。還是好餓啊。


    ……


    幾天的時間,也讓柳青堯明白了自己自身的狀況。流民的隊伍不斷的擴充著,有人跑來,有人又加入了,有人死了,有人還在苟延殘喘。


    這些天他知道了那天那幾個用鍋吃粥的人是多麽的奢侈,因為現在景況,是連鍋碗都是稀罕的物件。想到這,柳青堯更加握緊了背包的帶子。


    那些新加入的人們除了乞兒、農民、退伍的軍漢,還有些看起來挺有錢的地主,長的細皮嫩肉的。那些人比他還不懂現在的條件,神情驕縱囂張,出手也不知收斂,一副頤指氣使、高高在上的模樣。


    周圍的流民表情帶著嘲諷和冷漠。


    柳青堯斂下眼,這些人沒幾天就會將自己的糧食揮霍光,然後不是死了就是淪落成他們這般,沒有生氣的流民。


    而現在……他真的好餓。這幾天再沒像那天般找到食物了,樹皮也吃完了,水……就算了完了也不管飽啊。柳青堯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決定要找個地兒,把背包裏的東西給吃了。


    柳青堯悄悄的偏離流民的隊伍,走了個偏僻的一方地。他勾起一個歡喜的笑容,急忙將背包拿到懷裏,剛想拉開鏈子,就發現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將他了圍了起來,臉上掛著凶惡蠻橫的笑容。


    糟、糟了。柳青堯退了幾步,應該是方才他脫離隊伍跟蹤自己來的。他懊惱的咬了咬唇瓣,自己太大意了!


    “小子!識相的把手裏的布包給我們!”前頭像是首領的農漢開口。


    聽到這話的柳青堯給出的動作是狠狠地抱住懷裏的背包。不行,不能被他們拿走!裏麵是可以讓他活下去的東西!


    看到他這麽不識相,那首領啐了口唾沫,一擺手:“動手!”接著五個人就團團將他圍住了。


    那五人顯然做這檔事不是一次兩次了,動起手來格外有默契。兩人在旁堵住他逃脫的當口,兩人拉住他的手臂,首領慢悠悠的伸手去拿那個包。


    柳青堯隻能抱緊,退不得,逃不了、打不過。那頭頭去拿,他死命抱住,卻還是絕望的看著他搶走背包。


    然後他們在他麵前摸索了幾下,將鏈子拉開,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出來。為了準備這次野營,他在裏麵裝了不少零食。他們直接把那些用透明袋包裝的著的看上去能吃的東西、能用的都全拿了。


    “這什麽玩意兒啊!”那首領嫌棄的說著。


    “頭,這看上去好像能吃。”其中一跛腳農漢出聲。


    “不管能不能吃全拿走!”


    “切!才這點東西,還擰成這樣!”首領覺得這幾天跟蹤卻隻得到這些不知能不能吃得東西不值,惱怒的踢了柳青堯幾腳。他彎腰準備將那背包撿起裝他們的成果,卻被一直倒在地上閉眼疑似昏迷的人猛地起身搶了回去。


    “找死!”怒氣衝天的首領狠狠的踢了兩腳,低身想搶,卻被柳青堯死死抱住。


    “頭,走啦!”一旁的尖臉扯了扯他的衣服:“晚了他們就走了。”


    “嘁!”首領吐了口沫子,離去前又不解氣的踢了幾腳。


    那五個強盜走遠後,柳青堯才慢慢地從地上起來。他咳了幾下,艱難的將地上七零八落的他們以為沒有用處的東西裝進背包。柳青堯覺得委屈,卻將眼淚憋回眼眶裏。


    待柳青堯背著背包一瘸一拐的回到棲息地,走了一天的百姓都各自坐在一邊休息,那幾個強盜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一起,用過煮米湯吃肉幹,十分豐盛。也不知道在他之後打劫了幾家。看到他以後,還光明正大地發出嘲笑。


    柳青堯麵無表情的轉頭,看到坐在一個婦女麵前的小孩嘲諷的看著他。柳青堯楞了一下——是前幾天和他一起的小孩。他對著他嗤笑一聲,無聲的張口說著兩個字:“白——癡。”


    後麵的幾天,柳青堯過的很慘。食物沒有吃成,肚子還是很餓,搶也搶不過人家。天下著小雨,風一直刮,穿著短袖的他隻能哆哆嗦嗦的團成一團。身上被打得地方疼得厲害。


    柳青堯心裏很絕望,他覺得自己要死了,心裏還是不甘心。他不認為老天將他送到這鬼地方就是來折磨他到死的!心裏憋著一股氣支撐著他跟著隊伍一直走。


    最後,又冷又餓又累又痛的他還是倒在的隊伍後頭。


    他要死了嗎?昏迷過去的柳青堯想。


    他還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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