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天是在八月初一這一天抵達奉元的。


    理所當然的,他受到了奉元百姓的熱情迎接。


    畢竟大回和大乾是新奉人的仇敵,而魏長天此番連滅兩國,無疑便是替他們報了仇。


    因此這迎接場麵可以說是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從城門一直到皇宮,不管大街小巷路邊全部擠滿了人,“魏公子神武”之類的喊聲不絕於耳。


    就這架勢,甚至讓跟魏長天共乘一車的許歲穗都有些眼紅。


    “哼!我還以為他們都是衝我來的呢。”


    氣鼓鼓的放下車簾,許歲穗不滿的嘟囔道:“明明我才是皇帝。”


    “這就叫人心所向。”


    魏長天翹著二郎腿,笑著調侃:“又或者說你這個皇帝當得實在一般。”


    “哪裏一般了”


    許歲穗小聲爭辯:“現在新奉的田賦隻有五十稅一,除了大蜀,天底下哪裏還有這樣低的。”


    “還有各項苛捐雜稅,我也都給免掉了。”


    “相比於李岐,我可要好得”


    “治理國家又不是隻有調整稅收這一件事。”


    魏長天搖搖頭打斷道:“你想的太簡單了。”


    “唔?還有什麽?”


    許歲穗看過來:“你說說呢。”


    “我哪裏知道,我又沒當過皇帝。”


    “那你說什麽!”


    “我隻是想勸你有點自知之明罷了。”


    魏長天撇了撇嘴,但眼神卻變得嚴肅的一些:“真的,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趁著新奉還沒出什麽亂子,趕緊把你這位子找個人讓出去吧。”


    “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好嗎?”


    “我也想啊!”


    許歲穗瞪大眼睛嚷嚷道:“可我還要回去啊!”


    “你回不回去跟你當皇帝有什麽關係。”


    魏長天隨口嘟囔一句,然後又突然愣住,目光也變得深邃。


    他深深看了許歲穗一眼,沒有說話。


    而後者此時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不由得低了低頭。


    兩人之前的氣氛就這麽變得古怪,似乎與車外的熱鬧格格不入。


    直到魏長天平靜的問道:


    “還是為了聚氣陣?”


    “嗯”


    “所以我突破真仙之後,可以帶你回去?”


    “.”


    眼睛驀然瞪大,許歲穗兀的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魏長天,表情有些慌亂。


    從她這幅樣子不難看出,魏長天猜對了。


    之前許歲穗曾說過她當皇帝是為了跟佛門達成交易,進而在奉元建立一個史上最大的聚氣陣,然後幫助魏長天突破一品。


    甚至許歲穗還曾說過她會想辦法湊夠5000係統點,幫魏長天兌換一枚真龍額鱗,借此完成“登仙”的最終目標。


    雖然許歲穗當時說些話時無比真誠,魏長天也確實沒有懷疑其真實性。


    可魏長天也不會傻到相信許歲穗就這麽“沒有保留”的對自己好。


    即便她不是在害自己,但也一定有著自己的目的。


    現在想來,這個目的便隻能是“回家”。


    “行了,不用這麽驚訝。”


    仰了仰身子,魏長天雙手墊在腦後,無所謂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帶你回去就是了。”


    “.真、真的麽。”


    許歲穗咬著嘴唇:“你不怪我之前沒有跟你說實話麽?”


    “還行吧,畢竟嚴格來說這次你也沒騙我,隻是沒把話說完而已。”


    一反常態,魏長天竟然沒有再大發雷霆,甚至反而還安慰起了許歲穗:“再說你也確實幫了我,所以我帶你回去也是應該的。”


    “.”


    “謝謝.”


    看著魏長天,許歲穗半晌之後輕輕道了句謝。


    然後過了一會兒,她又在車外的陣陣喧鬧聲中突然問了一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魏長天,你說我們如果真的回去了,會是在同一個世界嗎?”


    “.這我哪兒知道。”


    魏長天愣了愣,旋即笑道:“怎麽?難不成你還真想等回去之後嫁給我啊?”


    “呸!”


    許歲穗臉一紅,憤憤的打了魏長天一下,嚷嚷道:“你想得美!”


    “嗯?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啊!”


    魏長天故作驚訝的喊道:“我記得清清楚楚,上次你說我回去之後找不到老婆,你肯定嫁給我!”


    “我、我那是神誌不清瞎說的!”


    許歲穗臉更紅:“不能作數的!”


    “哦,行吧。”


    “你、你以後不許再提這個了!”


    “嗬嗬,拜托你搞清楚狀況,你就是想嫁我也不想娶好不好。”


    “魏長天你說清楚!我哪裏配不上你了?!”


    “最起碼腦子就配不上。”


    “你!”


    “.”


    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聲回蕩在車轎裏,若不是車壁用了特殊的隔音材質,堂堂新奉女帝和魏家“活閻羅”的形象可能就要就此毀於一旦。


    金黃色的禦輦駛過長街,八麵威風的禁軍護在四周,路邊是神情激動的無數百姓。


    若此刻車轎裏的人不是許歲穗,而換做如李子木、楊柳詩之類的聰明人,應當都能看出魏長天好像變得跟之前不同了。


    在“外界環境”越發變化莫測、危機四伏的關頭,他反而卻變得輕鬆和淡定。


    甚至好像變回了剛剛穿越時的那個人。


    這種變化很複雜,也很難講的清楚。


    但它又確實存在,就像是魏長天在經曆過這麽多事之後,心態竟又回到了最初的原點。


    當然了,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點”。


    或許,這就是普玄所說的“放下”。


    放下的可以是執念,可以是顧慮,可以是猜忌,可以是仇恨,可以是遺憾。


    而在放下這些束縛之後,有些事也就變得簡單了。


    當天晚上,許歲穗在皇宮設宴,魏長天、楊柳詩、許全等人全部參加了,一直從日落喝到深夜。


    此番眾人在奉元有一個重要“任務”,應該說許全和支離有一個重要任務。


    成婚。


    雖然這事等回到蜀州後再籌備無疑時間上更充裕一些,但因為許全希望許歲穗能參加,所以就決定在奉元便把事兒辦了。


    魏長天計劃在奉元待三天,正常來說“國舅”大婚,這麽短的時間很難辦的特別隆重。


    好在礙於支離的身份,此事本來也不適合大操大辦,故而問題倒是不大。


    就這樣,眾人在席間商議了一番婚禮的事,然後便各自回去休息。


    接連趕了將近一個月的路,終於能安穩睡個好覺,許歲穗等人很快便醉醺醺的進入了夢想。


    不過對於魏長天而言,今夜他還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辦。


    夜色沉沉,月籠皇宮。


    某座偏殿之外,李子木孤身一人站在殿門口,一動不動的望著遠處的白石路麵。


    而此時此刻,就在她身後的大殿裏,則有幾十號人同樣沉默的等待著。


    他們每個人都代表著一個自認有能力從此次大亂世中分一杯羹的龐大勢力。


    所以,他們在等魏長天。


    等後者將這洶湧的巨浪推向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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