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天將將亮時,三輛馬車便已經停在了客棧門口。


    大門處六盞燈籠仍亮著微弱的紅光,不過那婦人和店中一應“夥計”卻是已魂歸西天,屍體被隨意的丟棄在後院之中。


    魏長天等人甚至都懶得挖個坑把他們埋了。


    其它死在昨夜的匪人也是一樣,千餘屍體皆沒人處理。


    幸虧眼下是冬天,否則整個中陵城估計都能聞到血腥和屍臭味。


    “把昨晚的事跟潭州州衙說一聲。”


    從客棧中出來,魏長天對著正等在馬車邊的張三說道:“讓他們派人來收拾一下。”


    “是,公子。”


    張三應了一聲,伸手將車簾掀開:“我等下便傳信給楚公子,他應該可以聯係上潭州刺史。”


    “嗯。”


    點點頭,魏長天跟楊柳詩彎腰鑽進馬車。


    “走吧,從南城門出城。”


    “......”


    ......


    “咕嚕咕嚕......”


    車輪碾過凹凸不平的路麵,聲音分外清晰。


    眼下已是卯時末,如果是蜀州城的話早就應該熱鬧起來了。


    但中陵城的街道上卻依舊冷冷清清,無比寂靜。


    即便有個別行人,也都是低著頭腳步匆匆,看向三輛馬車的眼神之中除了驚訝便是恐懼。


    看來匪人已經死絕的消息還沒有傳開,大部分百姓並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當然了,這種事真要傳播起來也很快,估計最晚到今夜應該就人盡皆知了。


    也不知道中陵百姓聽聞之後有什麽感想,會不會為魏長天立一座石雕或者豐碑之類的玩意兒。


    對他們來說,那位“路見不平,拔刀除惡”的神秘刀客是中陵的大恩人,是將他們從水深火熱之中解救出來的大俠士。


    但對魏長天而言,這隻是一件隨手而為的小事。


    若不是因為他此前曾經到過中陵,並且跟那個瘦縣令有過一麵之緣,那如今或許也不會管這檔子事。


    畢竟與未來的戰事相比,區區幾個匪人確實不值一提。


    就像是魏賢誌和秦彩珍。


    除了在吃早飯時隨便問了兩句之外,他們便再沒就此事有更多的關心。


    還有楊柳詩。


    她也不怎麽在乎匪人如何、百姓如何,反倒對那個女孩兒頗有興趣。


    “公子,你明明答應了那姑娘要走東門的,倒是真忍心騙她。”


    坐在馬車中,楊柳詩話雖這麽說,但臉上卻是盈盈笑意,明顯就是在有意打趣。


    “人家姑娘此刻定苦苦等在東門呢,到時候等不到你該多傷心。”


    “由此可見呀,男人的話都信不得......”


    “嘖嘖嘖,你這話不對。”


    懶散的靠著車窗,魏長天笑道:“不光是男人,女人說的話其實也一樣,都信不得。”


    “誰說的。”


    楊柳詩仰頭抗議道:“天地良心,奴家就從來沒有騙過公子。”


    “但是你騙過別人啊。”


    魏長天笑道:“這總沒錯吧。”


    “那倒是......”


    楊柳詩頓了頓,突然問道:“公子,那你有沒有騙過奴家?”


    “嗯,我想想啊......”


    摸了摸鼻子,魏長天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惹得楊柳詩又是一陣嬌笑。


    “咯咯咯,公子別想了。”


    “反正便是騙了,奴家也隻能自認命苦,又不能再換個男人。”


    “你還命苦?”


    魏長天撇撇嘴:“你能長成這幅模樣,這命就已經比天下絕大多數女子好多了。”


    “公子這樣一說......倒也對呢。”


    “幸虧奴家之前是狐狸,要是換做猿猴之類的妖呀,恐怕那才叫命苦哩......”


    楊柳詩從來就不謙虛自己的樣貌,在魏長天麵前更是如此。


    兩人就這麽插科打諢的聊了一陣,話題便再次回到了昨夜那個女孩兒身上。


    “公子,你說那姑娘會不會真的賭對了?”


    “你覺得呢?”


    “奴家猜不出。”


    “有啥難猜的。”


    魏長天扭頭向著車外看了一眼:“她現在八成就等在東門。”


    “嗯,奴家原本也是這麽想的,不過......”


    楊柳詩掩嘴笑了笑:“不過卻又總感覺她能賭對。”


    “為啥?”


    “直覺。”


    “女人的直覺?”


    “是啊,奴家又不是男子,自然是女人的直覺了......”


    很明顯楊柳詩並沒聽懂魏長天說的前世的梗,不過也沒放在心上,很快就笑著坐近了一點。


    “公子,不如我們也打個賭呢?”


    “賭她在不在南門?”


    “嗯呢。”


    “賭什麽?”


    “這個......”


    楊柳詩略一沉吟,然後臉上竟難得浮起一抹紅暈。


    “公子,如若奴家輸了,那便......”


    她貼在魏長天耳邊說了幾句話,令後者立馬便來了“興致”。


    “行!”


    魏長天猛地一拍大腿:“就這說定了!”


    “鵝鵝鵝,那公子若是輸了的話可要為奴家補全一首詩。”


    “補全?”


    “嗯呢,詩中有兩句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嗯?這句詩你是從哪聽來的?”


    “是公子自己誦的呢。”


    “我誦的?”


    “是呀,公子剛去蜀州時有一次喝醉了,便是那時候誦的。”


    “是麽......”


    魏長天愣了一下,仔細一回憶才發現好像還真有這麽回事。


    那天是他前世的生日,心生傷感所以就多喝了點。


    想不到一不小心還把《水調歌頭》給背出來了......


    “行吧,若是我真的輸了就把此詩補全。”


    ......


    ......


    兩刻鍾後。


    東邊的紅日已經完全躍出地平線,天邊薄雲浮動,大地一片金黃。


    三輛馬車緩緩停在城門內側,不過卻沒有守城兵卒前來問話。


    因為他們已經變成了地上橫陳的屍體。


    “籲!”


    將馬勒停,張三和另外兩個仆從紛紛跳下馬車,走到城門口去挪攔路的拒馬。


    而魏長天則是跟楊柳詩下了馬車,抬眼四下張望了一圈。


    周遭一片安靜,別說女孩兒了,就連普通百姓都沒見得一個。


    “哈哈哈,我贏了吧!”


    魏長天雙手抱胸,得意洋洋道:“看來那詩你是暫時聽不到了。”


    “是公子贏了......”


    楊柳詩有些惋惜的點了點頭,也不知是在遺憾那個女孩兒的命運,還是在遺憾沒能聽到《水調歌頭》。


    “行了,走吧。”


    看了一眼已經將拒馬挪開,正在往回走的張三,魏長天轉身便上了車。


    而楊柳詩則是又向周圍多看了幾眼,確實沒有發現任何人,這才也跟著回到車上。


    幾匹駿馬一聲長嘶,車輪很快便又再次開始滾動。


    然而就在馬車駛過城門洞時,一直在向外眺望的楊柳詩卻突然驚呼一聲。


    “張三!”


    “快些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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