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魏長天和楚先平算是達成了一個“君子協定”。


    兩人都沒有多說什麽,不過魏長天在最後還是多問了一句。


    “楚兄,要跟李子木單獨說幾句麽?”


    “......”


    看了看不遠處的人影,楚先平搖搖頭,回答的十分言簡意賅。


    “不用了。”


    “......那好,你多保重吧。”


    站起身子,魏長天留下最後一句話便向著李子木走去。


    兩人好似說了幾句什麽,然後便在楚先平的注視下漸漸走遠,直到徹底消失在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見了。


    “公子,楚先平他......”


    坐在回竹塢的馬車上,今夜“白跑”一趟的李子木猶豫了很久,終究還是小聲問道:“他究竟要去做什麽?”


    “這事兒你沒必要知道。”


    魏長天看了她一眼:“總之與你無關。”


    “......是,奴婢明白了。”


    低了低頭,李子木的語氣很輕。


    而魏長天想了一下後則又補充道:


    “不過沒他說的那麽危險,他應該不會有事的。”


    “......”


    緩緩抬起頭來,李子木的眼神很複雜。


    她像是想說什麽,但又沒能說出口,最後便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奴婢曉得了。”


    ......


    ......


    一夜無話。


    第二天,魏長天起了個大早。


    雖說問斬公孫言是在中午,不過他還是早早起來準備看一看永定城中的情況。


    而事實也確實沒令他失望。


    經過一夜的發酵,“反王若死,全城陪葬”的消息已然傳開,打從半夜開始便有不少百姓拖家帶口的想要出城逃難。


    然而他們哪裏走得了。


    由於魏長天昨天就下了命令,因此普通百姓不管如何哀求,愣是一個也沒能出得城去。


    反倒是城中守軍連夜走了不少。


    如此場麵其實是頗為可笑的。


    大敵圍城,自國軍隊不想著守城抵抗,反而跑的比誰都快......


    沒人是傻子,當百姓們看到城牆之上再無一個大回兵卒之時,對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便已經有了一個預計了。


    隻是他們除了破口大罵幾句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普通人與修行者之間武力上的差距使得他們根本無法反抗,更別想著強行衝出城去了。


    畢竟“勇於”嚐試的人如今已經變成了地上的一具具屍體。


    因此,如今擺在城中數百萬百姓麵前的路便隻剩下了兩條。


    一,堅決支持呂元進和大回朝廷,期盼他們有辦法可以擋住城外二十萬大軍。


    二,集體情願,放過公孫言。


    選一,便是將自己的命全部寄托在呂元進身上,可以說是“與國家共存亡”。


    選二,雖然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但好歹能活下去。


    這個選擇題乍一看很令人糾結,可對大部分普通人而言其實並不難選......


    “鄉親們,反王不能死啊!”


    “那魏閻羅連大軍都派來了!他不是在嚇唬我們啊!”


    “操!城備軍那一群王八蛋!昨夜老子眼睜睜看著他們出城去了!城外的軍隊壓根就沒有阻攔絲毫!”


    “這麽說來恐怕是軍中有人與敵國勾結啊!”


    “這還用問嗎?!一定是這樣了!否則魏閻羅在城中住了這麽久為何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咱們怎麽辦?”


    “哼!朝廷於我們不義,咱們又為何要忠?依我看咱們就去市曹給公孫言求情!”


    “是啊!人是朝廷殺的,憑什麽要我們陪葬?!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


    “說得有理!”


    “去!咱們都去!”


    “......”


    茶館、酒樓、街頭巷弄。


    在意識到出城已是不能之後,永定城中各處便都出現了以上的論調。


    很明顯,人在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時都需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


    而城備軍的出逃便成為了最合適的借口。


    當兵的都逃了,我們憑什麽要留下等死?


    命是自己的,什麽家國、什麽大義也不能要了老子的命!


    抱著這種想法,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往菜市口聚集,不多時便擠滿了周圍數條街道。


    此時距離午時尚早,公孫言自然還沒有被押解到此處,甚至連個官差都沒有。


    找不到宣泄口的百姓便又去往衙門,將門口的鳴冤鼓擂的“冬冬”作響。


    隻是這時候衙門又有誰敢出麵,任憑眾人將鼓擂破了也未曾見得大門打開。


    而這一舉動無疑又再次憑添了幾分百姓心中的怒火。


    最後眾人一合計,幹脆直接浩浩蕩蕩的去了龍首山,就跪在各處宮門之外開始鬼哭狼嚎。


    從幾百人、到幾千人、幾萬人,再到更多。


    不知多少百姓就這麽跪在山腳,甚至最後竟把偌大的龍首山給“包圍”了。


    他們的要求很簡單,那就是立刻放了公孫言,然後與魏長天“和談”。


    說是和談,但誰也知道其實就是投降。


    麵對著先後殺了自國皇帝、皇子、王爺的仇敵,大回百姓,最起碼永定城的百姓已經做出了選擇。


    而龍首山上的呂元進看到這一切,起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刁民!


    ”


    “這群刁民簡直是不可理喻!


    ”


    “魏長天要殺他們!他們不想著抵抗,反倒跑到這裏來為賊人求情!真是荒謬至極!


    ”


    “想不到我呂家竟養了這樣一群白眼狼!”


    “可悲!”


    “可悲啊!


    ”


    “......”


    歇斯底裏的吼聲響徹大殿,略顯混亂的內容彰顯出呂元進此刻有多麽憤怒。


    他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他可能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百姓之所以會來龍首山替公孫言求情,而不是跑去跟魏長天拚命,其實正是因為在潛意識裏認為他呂元進比魏長天弱。


    當然了,呂元進忽略了這個原因倒也正常,畢竟他現在基本已經喪失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不過一旁的楚先平卻始終十分平靜。


    他並未因為山下的百姓便有所動搖,抑或說這種程度還不夠。


    最起碼還不夠他承認自己輸了......


    “殿下,閉嘴吧。”


    突然,楚先平冷冷的看了呂元進一眼,一句話便令後者的怒吼戛然而止。


    沒有去管這位臉色漲紅的大回皇子,楚先平隻是停頓片刻,然後對身邊一人說道:


    “時候差不多了。”


    “押公孫言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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