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繡花枕頭一樣的男明星更具八卦價值,也更合適女fans的追捧,更像一個傳說卻極具現實感的真人版王子,供人遐想。


    當然,這一些,都是北小武從酒吧裏一起廝混的那些女孩嘴裏得來的評價。


    很多時候,那些娛記都會私下裏感謝上蒼,將程天佑這等人物賜給他們,讓他們有了更多報道可以杜撰。


    同程天佑上樓前,我將報箱裏最新的《燕南晨報》給拿了上來。


    唉,真是念叨過誰,誰就出現。


    蘇曼的消息再次登上了娛樂版的頭條。但是,卻是一個極壞的消息——《天後蘇曼為舊情所困,安眠藥自殺入院急救》。這個標題嚇了我一跳,我慌忙地看著上麵的詳細消息。


    報紙之上,白紙黑字,分外刺眼——


    “……蘇曼自入娛樂圈後,便和無數權貴人物傳過真真假假的緋聞,其中,傳得最凶的莫過於四年前與程氏集團長子程天佑,即五湖星娛樂有限公司的年輕董事長……蘇曼此次服用了大量安眠藥,被疑與程天佑在程氏集團的私人酒會上冷落佳人,另結新歡有關。此前,有記者拍攝到蘇曼在酒會之上買醉於程氏集團二公子程天恩,作為對舊情人的報複。不想,情深於斯,難以自拔,便有了自殺之舉。蘇曼小姐於淩晨四點被送入醫院急救,至記者發稿時,醫院裏尚未傳出有關蘇曼小姐搶救結果的任何消息。另外,據報,蘇曼小姐已經不是第一次為程家大少自殺……”


    程天佑回頭問我,你在看什麽呢?眉頭皺得這麽緊?


    我抬頭,說,蘇曼自殺了。


    程天佑的表情很冷淡,點點頭,說,哦,又自殺了。


    我咬了咬嘴巴,說,是的,又!又一次與你有關的自殺!


    程天佑微微一愣,然後,說,薑生,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搖了搖頭,緊緊咬著嘴唇,說,你這個無所謂的表情是做給我看的嗎?如果是的話,請你收起這種表情!我隻想告訴你,你的旗下藝人,你的搖錢樹,你的舊情人,蘇曼,她現在正在醫院裏搶救!請你不要拿出一副冷漠的表情,這是一條人命!我希望,你能趕緊去看看!馬上就去!立刻去!


    程天佑的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表情,瞬間,淡去,依舊是剛才的那一副冰冷而不屑的表情,他說,薑生,首先,我要告訴你!一個人,隻有自己拿著自己的命值錢的時候,才能要求別人尊重她的命!這一點,蘇曼就輕賤了自己!所以,也請她原諒我的輕賤!另外,我勸你還是好好看報紙消遣吧!這不過是她和她經濟人的一手策劃,搏出位,搏頭條,不痛不癢的新聞,做給大眾來看的,你不必當真的!進入醫院,是可能的,但是肯定不是吃安眠藥吃多了,估計是宴飲狂歡太多,吃多了撐的!好了,我給你去煎荷包蛋去了。


    程天佑的這一番話,讓我的心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對於蘇曼病情的焦慮也平靜了下來,原來,對於色彩斑斕的娛樂圈內幕,是我少見多怪了。


    於是,我就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慢慢地看著《燕南晨報》,等待著程天佑牌煎荷包蛋。玫瑰花的芳香淡淡地沁入心肺之時,我才發現,原來,程天佑來的時候,還帶來了大捧的粉玫瑰,隻是,我居然給忽略了。


    這時候,我的心突然輕微地柔軟了一下,一種小小的內疚,淡淡地飄蕩在胸口。


    程天佑下廚房之前,突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神情極其認真地看著我,他手裏揮舞著鍋鏟,很滑稽的樣子,問道:薑生,我必須知道一件事情,你剛才,剛才,是不是吃醋了?老實交待啊!


    我用報紙擋住臉,擋住那份管製不住升騰到臉上的紅暈,說,快去,快去,好好地做你的小廚郎去!尊敬的五湖星娛樂有限公司的程大董事長。


    程天佑撇撇嘴,轉身折回廚房,像一個陰謀未能得逞的孩子。


    五 我是你命裏的劫上劫(1)


    我很想跟程天佑說一下,五湖星那個名字實在太難聽了,真難為你這樣的男子還能想出這麽難聽的名字。


    其實,我不是很矯情,但是程天佑做的飯卻是難吃。


    本來,雞蛋是多麽美好的東西啊,就是最簡單的煮雞蛋也是美味的。但是他居然可以用不知名的方式將雞蛋做得像骨頭一樣硬。


    他微笑著看著餐桌上的我,幽深而霸道的目光裏帶著一絲害羞的氣質,那麽自然地流露,並不顯得突兀。這是我從來沒有從他眼睛裏看到過的。他說,聲音極其緩慢,這是我第一次下廚房……


    我嘴巴裏的荷包蛋嘣——掉到了瓷盤裏,差點將瓷盤砸碎。我心想,你不早說,你早說你第一次下廚房,我就出去買豆漿油條慰勞自己好了。現在好了,啃像石頭一樣的雞蛋。


    程天佑抬手,用紙巾擦擦我嘴上的油跡,小心地問道,不好吃是不是?


    說這話的時候,他像一個從遊戲裏敗陣的小孩,眉心間點點的憂鬱。他說,我這麽做,隻是想確定一下,薑生,你是真的回來了!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哪怕是機場那一麵,我都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夢裏一樣。我不知道,這四年,你在外麵經曆了什麽,有沒有受傷害。我隻是知道,我很想你,非常地想你。我又生怕這是假象,是一個夢。我掐自己一把,很疼,但是,我怕是自己太過沉迷這個夢,不肯醒。我想輕輕掐你一下,卻怕把你碰疼,你就像夢一樣消失了。所以,我隻好來給你做一次飯,我想看著你吃的時候,皺眉頭的樣子,這個樣子,我才敢相信,我的薑生,她真的回來了……


    說到這裏,程天佑的眼睛裏,有些星星點點的碎光,一碰就會散落腮邊。


    他說,我知道,一個男人,不該說這麽多的話。男人對於女人的疼,是在行動上的。但是,薑生,我覺得作為當事人,我有權力將我的心,捧在你麵前,讓你看清,不要你去回避了!


    我曾經傷害過你,傷害過你最親愛的哥哥,涼生。但是,那統統都是我的錯誤我的嫉妒!那一天,天恩麵前,我要你這輩子不許對天恩變心!一貫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居然為了他,而哀求於我,你說,隻要我不傷害他,你什麽都答應我!


    當時的我,感覺天崩地裂了。


    這是我認識的薑生嗎?那個驕傲得像小母雞的女孩嗎?


    而我,疼你,寵你,縱容你,都不曾換來的你的驕傲,卻在他的危難之時,你脆弱的不堪一擊,全部瓦解在我眼前!曾經的你,何曾求過我一分一毫?何曾求過誰一分一毫!


    看到你為了他那樣痛苦的時候,嫉妒之心就將我整個理智給蒙蔽了!當時的我,驕傲慣了的我,無法忍受你對另一個男孩如此之好,好到可以拿自己一生的幸福相抵!而且,我當時確實不知道他是你的哥哥。


    你知道嗎?當時,我拎著刀走向他的時候,我不想剁下他的手指,我是想剁掉我自己!我曾對你做的那麽多的努力,統統抵不過他的一次危難,更能得到你的心。


    那時的你,為了他,就像失了神,著了魔,迷了心竅一樣,任我要求!


    我是多麽失敗啊!


    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麽的我,第一次對你提要求卻是在拿著他做籌碼的情況之下,才有了向你提要求的“資本”!


    如果你當時能為他少痛苦一點,少哀求我一次,少讓我看到一點你為他的義無反顧,我斷然是不會傷害他的。可是,你偏偏痛苦到幾乎要撕裂自己!


    所以,我傷害了他!


    可是,薑生,你能不能懂,剁下他的手指之時,我的心也被剁碎了,被你絕望的表情給剁碎了!


    當然,我說了這麽多,不是為自己在開脫什麽。我隻是想讓你,不要恨我,想要你解開那個心結。我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我隻是為自己心愛的女孩而嫉妒了,失去理智了。所以,後來的四年,我一直尊重你選擇的方式,用你可以接受的方式彌補自己對你的傷害,期待,你再次的回來。


    說完,他抬眼,看著我,眼裏盛滿了溫柔的花殤。我卻像呆立在時空的對麵,再次陷入了那場如同魔魘的往事——


    ……程天佑托著我的下巴,狠狠地,幾乎要捏碎一般,指著被押在地上的涼生和北小武,問我,他倆的手指,你想要誰的?


    ……那些明晃晃的刀,抵在涼生的手指上,我隻能哀求,涕淚俱下,我說,天佑,天佑啊,求求你,別傷害他們,我求求你了!


    ……我嚎啕大哭,拉著他的手,卻觸碰不到一點往昔的溫度,我說,天佑,天佑,隻要你不傷害他,我什麽都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啊!


    ……我看著他們舉起了刀,大哭,心生生裂開,眼睛裏流下了鮮血一樣的淚水——那聲我一生難忘的慘叫之後,涼生的中指和食指從此離開了他的身體。


    ……我抱著涼生哭,看著他額上因為痛疼而流下的豆大的汗珠,那一刻,我的心髒疼痛到消失了一樣,我不停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給他包紮傷口。一寸一縷,都是我無盡的愧疚和心疼。我寧願當時死去的是我,也不願意涼生遭遇這樣的苦楚……


    可是,我們最終還是萬劫不複的苦楚,哪怕到最後,因為你是天佑爺爺尋找了多年的小外孫,而一切塵埃落定。也改變不了你和我,零落天涯的結局。


    這一生啊,我是你命裏的劫上劫——在天佑得知真相,最終抱著你去醫院急救你的手指時,我還緊緊拖住了天佑的腿,怕他傷害到你;而最後傷害了你的人卻是我!


    而,這一生啊,你是我心裏的結中結——因為我的牽絆,他最終抱著你摔下樓梯,所以,你名正言順地失憶了;所以,你堂而皇之地失蹤了,將所有記憶的灰留給了我。


    你,還好嗎?


    那盆薑花還好嗎?


    你的薑生很不好,她不敢不能不應該對任何人說,她想你!她非常想你!思念噬骨,痛楚燧心!


    一顆冬菇思念著另一顆冬菇。


    另一顆冬菇呢?


    他還好嗎?在外麵,會不會露宿街頭?遭遇欺淩?會不會被呼來喝去?衣衫單薄?


    四年時間啊!失去記憶的你,像一個純白的孩子的你,誰給你充饑的食?誰給你禦寒的衣?你生病了怎麽辦?受傷了怎麽辦?在這棟精美到死的房子裏的該死的沒用的我,都無法給你捧上一碗水煮麵!


    小時候,你發燒的時候,我就縮在牆角噘著嘴巴哭。我覺得你是上帝送給我的好看的布娃娃,我怕你生病得太厲害,被上帝收回天堂。所以,隻能用哭泣宣泄自己的害怕。


    病中的你,卷縮著小小的身體,睫毛長長,摟著小咪說胡話,你說,薑生,不哭啊,涼生不難受了,涼生不冷了,不發燒了。涼生睡夠了,就起來給你做水煮麵啊。


    可是,誰都能看得出,病床上,那個九歲的小孩臉蛋紅紅,瑟瑟發抖,高燒不止。


    涼生,如果你能少疼我一點,如果我能少依賴你一點,如果你一生都呆在城市裏,而我一生都不離開魏家坪,那麽,我們的現在,會不會就不會這麽傷感?


    你穿著潔淨如新的衣裳,像一個優雅的王子一樣,在黑白琴鍵之上,彈奏著你的人生得意;而我,化著俗媚的妝,搬著板凳,坐在村口,與村裏的同齡女孩說著家常和鄰村哪家有個小哥哥。


    倘使這樣,就算長大之後的我們,見麵了,也不會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更不會在同樣的內心痛苦之中崩潰!


    眼淚。


    溢滿。


    忍回。


    再溢滿。


    再忍回。


    百折千轉。


    千轉百折。


    最終潰不成軍,零落腮前。


    程天佑溫柔的手指,輕輕抬起,將我腮邊的眼淚,彈落。


    他似乎看出,剛才的我,隨著他的話,陷入了那場可怕的夢魘之中。所以,他說,對不起,薑生,我又讓你難過了……


    我低著頭,一聲不吭,大口大口咀嚼著他給我做的荷包蛋,眼淚還是急遽落下。


    天佑焦急地說,你怎麽了?薑生,你怎麽了?我以後不提這個該死的問題了!都怪我,隻想為自己說話!另外,我還要說,天恩因為這件事情,四年前的那段日子裏,也高燒不止了很多天,他一直在懺悔,希望你能原諒他。原諒那些年少無知的錯誤,他畢竟還是個小孩子……


    我哇——地哭出了聲音,在這座孤獨的小樓裏,麵對著和涼生如此相像的天佑,我的心酸澀難止,我泣不成聲地說,天佑,這個雞蛋真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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