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他這微微一笑間,春暖花開了。


    他向我走來,白色的工作服,不沾痕跡的微笑。北小武掐了我一把,輕輕耳語說,薑生,你好歹爭氣些好不好,好歹你官人程大公子也是絕世美男,你不能對著一男醫生這麽一副花癡得要死的樣子!丟人啊!


    我轉臉看看北小武,說,我的表情很花癡嗎?


    北小武用紙巾擦了擦我的嘴巴,鼻子一皺,歎氣,口水都流出來了,還不花癡啊?


    啊?


    別啊了,他過來了!你就算想丟你家程大公子的臉,也不要給你小武哥丟臉,我求你了,薑生。給我鎮定點,爭點臉!


    北小武這麽一說,我立刻表情鎮定起來,望著眼前的男子。北小武可能嫌我還不夠鎮定,手穿過被子,暗地裏狠狠擰了我一把,頃刻我的臉不僅僅是鎮定,簡直都鎮定到浮腫了。可是我還是得故作姿態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不能吃疼得鬼哭狼嚎。


    他剛要開口介紹自己,北小武卻搶先開口了,可能他怕我被這陌生男子魔力十足的聲音再次蠱惑到流口水,他說,薑生,這是陸醫生,你的心理醫生!好了,介紹完了,薑生,你睡覺吧!


    陌生男子並沒有看北小武,衝我微微一笑說,你好,薑生。我是陸文雋,你的心理醫生。


    他一提“心理醫生”,我就想起自己居然很變態地患上了抑鬱症這件事情,所以,臉更腫了。我態度有些生硬,說,我不需要心理醫生,我心理很健康!


    陸文雋淡淡一笑,像一團柔和的雲,他說,這可不是你能決定的,你最好問問你的監護人程先生。


    他這話令我氣惱起來,我說,本姑娘快要二十二歲的人了,又不是小孩!我自己就監護自己了!


    陸文雋翻了翻手裏的病例,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可是,你現在是抑鬱症患者,需要監護人的!


    北小武低頭嘟噥,說,我說吧,你還是今晚就跟程天佑洞房了,生個娃,然後你的抑鬱症馬上就好了!


    陸文雋還是春風一樣的微笑著,茶色的瞳孔,微微地眯著,他說,如果真是這樣,薑生立刻就會患上產後抑鬱症,兩症並發的話,你負責嗎?請不要幹擾我的病人,不要妨礙她的判斷,不要幹擾她的情緒,北先生!


    說完,他轉身,離開。


    我從床上跳下來,手裏擎著吊瓶,衝他叫,我說,難道你沒發現我很健康嗎?難道我的感覺比不上你的判斷嗎?


    陸文雋回頭,依舊很溫柔地笑,天使一樣,他說,如果你的判斷有用的話,那還要醫生做什麽?你先休息吧,一會兒讓北先生陪著你走走,順便去拿你的新診斷報告。說完,很溫柔地看了我一眼,推門離開。


    北小武說,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男人綿裏藏針,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我重新躺回床上去,說,我的直覺告訴我,你的直覺總是錯誤得一塌糊塗!說到這裏,我又問他,天佑呢?


    北小武說,找他幹嗎啊?急著生娃啊?


    我的臉紅了一下,說,不是,隻是,問問。


    北小武說,我知道,你擔心他頭上的傷,對不對?薑生,其實,誰都能看出來,你很喜歡他的,隻是,你可能自己也不知道。還有啊,薑生,你今天讓他挺傷心的。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北小武,問他,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做了什麽?


    北小武看看門口,歎氣,說,雖然,我不喜歡程天佑!但是,有些話,他可能一輩子也未必會對你說,我作為一個旁觀的男人,必須替他說出來!


    薑生,你知道不知道,你今天在催眠的時候,竟然再次在夢裏哀求他,不要傷害涼生。夢裏的他,居然再次扮演傷害你的人!


    當時,我和他都在醫療室裏,因為他不放心讓剛剛醒來的神誌還很昏迷的你和一個男醫生單獨在一起。


    我能看到,當時,他臉上的表情多麽難過,卻還要在我和陸文雋麵前壓抑住幾乎要崩落的眼淚。他對你,是多麽用心,誰都可以看得出來!但是,你在內心深處,卻將他永遠地歸類為傷害你的人。薑生……


    別說了。我有些頭疼了。讓我好好睡一覺吧!我看了看北小武一眼,突然想起程天佑眼裏深深的落寞。


    原來,那個穿越的夢境,他都知道的。


    八 我第一次做的雞湯(1)


    程天佑下午到醫院的時候,我和北小武正在大廳裏溜達。我本來是想從醫院裏逃跑的,但是北小武卻將我按在了這裏。


    他居然也很同意,我這麽活蹦亂跳的女生患有抑鬱症。真是恐怖到家!


    我一邊踢著腿一邊和北小武一起等新的診斷報告。那春風楊柳一樣的男護士不停地搖晃著報告單衝座椅上等結果的人晃。晃得我和北小武感覺像乘遊輪一樣。


    北小武說,金陵說,下午從報社下班就過來看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大腦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很奇怪的念頭,我竟然想,如果他和金陵在一起的話,會不會很圓滿呢?本來,他是喜歡過金陵的。而且,他們倆都在等待,等待那個極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他們身邊的人。金陵的那個曾經像天使一樣的男孩,北小武那個驕傲的飛來飛去的小九。


    命運,總喜歡對認了真的人開玩笑。可是,愛情,真的可以替換嗎?


    想到這個念頭,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無恥,褻瀆了北小武對小九的喜歡。抬頭的時候,卻看到程天佑正站在我麵前,很疲憊的神色,依舊驕傲的眼神。


    你回來了?我的眼裏閃過一絲喜悅。


    他笑了笑,說,怎麽?你這麽問的意思是不是很想我啊?


    我撇了撇嘴,不看他。


    這時,那個男護士搖著手裏新的報告單出來了,用他“極普通的標準話”吆喝,誰si si 八號


    天佑說,十八號,是不是你,薑生?說完,就走上去了。


    男護士看了看程天佑,說,你女人懷孕啦!三個月啦!你要當爹啦!


    程天佑的臉立刻跟扔進蜂箱裏了一樣,腫得不成樣子。北小武轉頭,很好奇地問我,怎麽?你們倆早已經暗度陳倉了?


    我更驚訝,我懷孕了?我這個當事人怎麽不知道呢?


    程天佑撈起那個男護士說,你說什麽?你才懷孕了呢!你再說一遍,我殺了你!


    男護士很顯然被這個彪悍的美男子給嚇壞了,他在看看手裏的化驗單,說,si si 八號啊!


    程天佑一把撈過化驗單,上麵寫著“四十八號”, 這才理解過來,男護士說的“誰si(四) si (十)八號”意思,不是“誰si(是)si(十)八號”。怪不得剛才威脅他時,他還很委屈地說,“si si 八號啊”,的確是“四十八號啊”。


    隔了不久,正當我們三個人的臉都開始消腫的時候,那個男護士興衝衝地跑了出來,吆喝“誰si 八號”?


    我們一聽,十八號,哎,終於要拿到新的診斷報告了。沒想到,程天佑剛上去,那個男護士很討好地衝他笑著,指著診斷報告說,si 八號啊?


    程天佑一聽,“十八號”,點點頭。


    男護士繼續用他普通的標準話討好地歎息,前列腺癌啊,好吃好喝好睡吧!然後看著程天佑。意思是,都怪你那仁兄太留戀風月場所了,現在好了,累成癌變了吧。


    程天佑的臉變腫之前,迅速轉頭看了我一眼,確定我千真萬確是女性,不是男性後,將那男護士一把推到牆上,說,你別給我胡說八道!她要是有前列腺,難道是移植你的啊?


    男護士更委屈了,一臉無辜地望著程天佑,別提多小鳥依人,楚楚動人了。程天佑一把扯過診斷報告單來,說,哥哥,這是“八號”!我們是十八號!


    男護士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說 si (是)“八”號啊!我沒說“si (十)八”號啊。


    ……最終,千辛萬苦,在陸文雋出現之後,才拿到了最新診斷報告。男護士差一點要遭受程天佑和北小武的暴打。北小武說,一個人欠揍不難,難得的是,次次都這麽欠揍!


    我從這次暴動中,得到了最新的八卦消息,這個男護士的名字,叫柯小柔。


    因為,北小武上前對他揮拳頭的時候,他就瘋狂地尖叫,說,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柯小柔吧!


    天哪!


    一個男爺們居然叫“小柔”,還叫柯小柔!


    其實,我當時更齷齪的聽成了“柯小受”。後來,我想這個男人再陰柔也不可能明目張膽的自我暴露自己是“小受”吧,於是,我眉頭糾結得厲害。這時,在身後的陸文雋悄悄靠近我,很小聲地說,薑生,你想什麽呢?眉頭皺成這樣。他叫柯小柔,柔軟的柔。


    我被陸文雋的話嚇了一跳。這是一個怎樣的男子,就這麽隨意一笑,便能洞察到人心底。真可怕啊。


    他看著我,看了看正在低頭認真看診斷報告的程天佑,笑了笑,目光溫柔,仿佛是普照在搖曳著的矢車菊上的陽光。他說,薑生啊,我可沒那麽神通廣大,隻是,每個人第一次聽到柯小柔的名字,都想成另一個字的。說完,他的嘴巴翹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瞳孔中閃過童話一樣的溫度。


    程天佑看完了診斷報告,抬頭看了看在我身邊的陸文雋,臉上閃過一絲淡淡的不悅。


    陸文雋很識趣的離我遠了一些,對程天佑交待了一些關於我的病情所需要注意的事項。然後,對著我和北小武招呼了一下,就轉身離開了。


    我對程天佑說,我真的不需要心理醫生!我更不需要這個陸醫生!


    這話傳到正在遠離的陸文雋耳朵中,他的脊背微微地一僵,但很快的恢複了常態,並沒有回頭,一直走到醫院走廊的盡頭,消失。


    程天佑看著我,疲憊的神色之中透出很滿意的表情,他拉起我的手,一邊往病房走,一邊對我笑,說,我很開心,你對他是這麽排斥!所以,我很榮幸地告訴你,你的監護人我,就給你選定這個人了!你別說任何一個字了!拒絕無效!趕緊進去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我沒有想到的是,程天佑這麽著急讓我看的,居然是一缽雞湯。


    他小心地捧在手裏,用小勺慢慢地調著,睫毛低低的垂著,眼睛一直盯著雞湯看,他說,這是我第一次做的雞湯,不知道會不會很難吃。


    我的心,突然溫暖。


    原來,他一下午時間,都在煨這缽湯。


    我仿佛看到,程天佑,一邊捧著菜譜,一邊在廚房熬製雞湯時的樣子。那個時候,他一定手忙腳亂的。


    真是一個傻瓜啊。其實,你可以買的,何必親自下廚呢!


    九 我若變成了他,那麽,我又是誰?


    薑生,你錯了。


    其實世界上很多東西都是買不到的。比如,他給你做著雞湯時的快樂和滿足。比如你看到這缽雞湯時的幸福。


    金陵看著我,緩緩地說。她說,薑生,你知道嗎?為心愛的人做飯,是多麽快樂的事情。


    此時,天佑已經離開,因為在給我喂雞湯的時候,他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電話。所以,他很歉意地看著我說,抱歉,薑生。我很快就回來。


    我看著金陵。此時的她,已經不是校園之中,那個對著天恩對著愛情,唯唯諾諾的小女孩,那種謹慎和羞澀,已經從她身上徹底退卻。現在的她,明麗,婉轉,眉目之間依舊有著淡淡的寂寞。


    我對她笑了笑,說,我也沒有抱怨他,隻是,想到他這樣的人,做這樣的事情。不在我的想象啊。


    金陵笑了笑,她說,薑生,你想過沒有,他一直在重複涼生給你做過的事情;涼生給你做水煮麵,他就給你做荷包蛋;涼生給你做紅燒肉,他就給你做雞湯。因為他比誰都了解你心裏的那些“忘不了”。可是,薑生,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有沒有想過,一個男人如此焦慮的模仿著你忘不掉的那個人,他的心裏是多麽的難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他不想再痛苦地模仿下去,那麽,他必將會離開,義無反顧。無論曾經,他是如何用心良苦的愛過你!薑生,不要逼一個男人決絕。他們決絕時的表情,超過你想象的堅硬!


    金陵的話,讓我愣住了。


    我突然想起,大學的時候,我曾經看過一個故事,一個我喜歡的寫手寫過的故事。


    故事裏的男子,也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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