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老家夥見我不跑了,隨即也停下腳步,返回頭走到我身邊。(.無彈窗廣告)


    我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抬起軟綿綿的胳膊,衝他擺了擺手:“不跑了,不跑了,實在、實在跑不動了,歇會兒、歇會兒再走……”


    我和老家夥相比,老家夥這時像沒事兒人兒似的,大氣都不帶喘一聲兒的。


    這時在我看來,死了當鬼也不是沒一點好處,至少不知道冷,不知道熱,還不知道累,哪像我現在,累得都快不想做人了。


    “孩兒呀,這下你可闖大禍了……”老家夥說著,又盤腿坐在了我身邊,絮叨著:“黃泉路上的橋都給你尿塌了,你可真本事呀……”


    我聽老家夥這麽說,不知道該怎麽對答他,於是,把眼一閉,心說,反正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愛咋咋地吧,有道是,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我總不能讓尿憋死吧,這還是尿在河裏了,如果是尿在地麵上,就剛才那動靜兒、那勢頭,還不在黃泉路上引起一場大地震呀!


    老家夥見我把眼睛閉上不答理他,也就不再說什麽,坐在我身旁開始唉聲歎氣,就好像那泡神尿是他撒的似的。


    我們腳下這片黑土路,是黃泉路的第三站,又名,孝子路,這裏懲罰的,是陽間的不孝子,和赤土路不同,它懲罰的對象主要是男鬼。


    為什麽懲罰對象是男鬼呢?因為在一個家庭裏,男人如果對自己的父母不孝,那他老婆對自己的公婆會更不孝,古語有雲,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如果男人對自己的親生父母都做不到“孝”的表率,那就更別指望他的女人能對他的父母孝順到哪兒去。


    男人在“孝”這方麵影響著女人,女人在“孝”這方麵,就像一麵“哈哈鏡”,如果你人長的醜,那“哈哈鏡”裏的模樣會更醜,所以,這孝子路懲罰的一般都是男鬼,當然了也有例外的。


    說到這兒,有人或許會問,那現在坐在你身邊的老家夥,怎麽沒見受到懲罰呢?貌似他比你在黑土路上跑的還快。


    這個嘛,那是因為老家夥是我們全村家喻戶曉的大孝子,我小時候常常聽爺爺說起他的孝行。


    小時候,爺爺常像講神話故事似的跟我講,在老家夥十八九歲時,那還是清末年間,他母親得了一場怪病,找郎中看了之後,郎中說,怪病就得用非常手段治,開了藥方之後,還需要一副藥引,那藥引挺奇怪,需要就是活人身上的一塊新鮮人肉,話說,世上的人不少,但是人肉找起來,卻不是那麽簡單,試問,誰會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來?當然了,有錢能使鬼推磨,隻要錢給的足,在那個時候,也有人舍得割肉的,但關鍵是老家夥家沒錢。


    無奈之餘,老家夥一狠心,把自己大腿上一塊肉割下來做了藥引,治好了母親的怪病,到現在他右腿上還留著拳頭大小一塊傷疤。


    聽說,當時老家夥的孝行都感動了天地,天空都出現了異象。[]當然了,究竟有沒有出現異象,現在隻怕隻有老家夥一個人知道了,因為那些曾經見過異象的村民,早都翹辮子死光光了。


    話說回來,像老家夥這樣的孝順的人,又怎麽會在黑土路上受苦受罰呢?


    黑土路懲罰鬼魂的方式,是光滑加泥濘,生前大逆不孝之人,走在上麵會感到比冰麵還光滑,基本上三步一倒兩步一摔,摔倒之後就會跌的骨斷筋折。


    好一點的,會感到非常粘腳,就像踩在萬粘膠上似的,走起來一粘一連,十分困難。當然了,如果是真正的大孝子,走在上麵,會感覺軟軟的,很舒適。


    此時,坐在我身旁的老家夥走在黑土路上,就是這種軟軟的、很舒適的感覺,而我這時走在黑土路上的感覺,和他相比,還有點不太一樣,我走在黑土路上,感覺就和走在陽間的普通土路上差不多少,既沒感到軟,也沒感到粘。


    據我猜測,我這時如果是個真正的鬼,走在上麵可能會覺得有點粘腳,因為我太能撒謊騙我母親了,欺騙父母也在忤逆不孝的範圍之列呢,無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惡意的謊言。


    躺了許久之後,我總算把剛才一路狂奔的劇烈勁兒,給調勻實了。除了腿腳感覺還有些發軟,呼吸和心跳已經趨於正常了。


    就在這時,從我和老家夥身邊,由東向西,無聲無息掠過十幾匹高頭快馬,馬鞍上端坐著十幾個手拎鐵索鏈、身著奇裝異服的家夥。馬的速度很快,像飛一樣,一會功夫就跑沒影兒了。


    老家夥見狀,臉色立時大變,顫著聲音對我說道:“孩兒啊,別躺著了,趕緊起來跑吧,剛過去的那些,肯定是地府裏派來抓你的鬼判……”


    在陰間,自十大陰帥以下,還有四種執法鬼,分別是:差,判,吏,卒。


    差,就是所謂的鬼差,它們一般行走在陽間,是針對陽間鬼魂的執法者,鬼吏,就是先前我在草埔路上看到的,隊伍最前頭騎馬的那倆大鬼,鬼卒,就是隊伍裏那些趕牛車紮蛤蟆的。


    而這鬼判,和鬼差的性質差不多,不過,恰恰相反,他們屬於陰間的執法者,如果陰間有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兒膽敢犯上作亂的話,就會被鬼判用抹了白狗血的大鐵鏈鎖進閻王點殿,由閻王爺親自發落。


    當然,如果遇到特別刺兒頭的小鬼兒,他們也是有先斬後奏的權利的,就像我今天搞出的這小動靜兒,他們完全可以不用請示,直接給我來個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有道是,聽人勸,吃飽飯。


    看剛才那幾位鬼判氣勢洶洶的樣子,搞不好還真是來抓我的,我趕忙從地上翻身站起,也顧不得腿軟腳麻,招呼老家夥趕緊的上路。


    不過,我們不敢跑,怕一跑再暴露了自己,隻能甩開大步,走的急急如喪家之犬,恢恢如漏網之魚。


    寫到這兒,有人可能會說,你不是有法術嘛,你不是還有那什麽“撒手鐧”和“乾坤袋”嘛,至於“急急”“恢恢”的嗎?這麽怕他們幹啥,不就幾個鬼判,直接和他們開幹唄。


    你說的輕鬆,你要明白這是在哪裏,這是在人家陰間的地盤上,這裏的鬼差鬼判何止成千上萬,尿塌一座橋都引來十幾個實力等同於鬼差的鬼判,如果你真敢雞血昏頭的幹翻人家幾個鬼判,還不得引來一個步兵師呀!


    我隻是個普通人,不是《西遊記》裏的大師兄,他能一根金箍棒打趴十萬天兵天將,我十張符咒能不能幹翻一個鬼差鬼判,還是個天大的未知數。


    黑土路,被我和老家夥提心吊膽又走了大約有四十多分鍾,終於走到了盡頭。


    這黑土路盡頭,緊連著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感覺和鄉間那些小路沒啥差別。


    這條石子小路,名叫,馬齒砂路,是黃泉路上的第四站。


    它與黑土路之間沒有什麽拱橋相連,隻要走到黑土路的盡頭就是它了。


    馬齒砂路隻有四五米寬度,和草埔路上那條黃土路差不多,也是蜿蜒曲折,七擰八拐。


    路兩旁,是一種一米多高、長滿倒刺的紫色灌木。


    這種我叫不出名字的灌木,密密麻麻把路兩旁遮擋的風雨不透,逼得你隻能順著石子小路歪歪曲曲的前進。


    寫到這兒,如果有人非要抬杠說,我就不走石子路,我就想蹚著灌木走近路。


    那,也不是不行,你可以過去試試,隻是,你隻要一下去,那些灌木上的倒刺就能把你下半身,掛成一副白森森的骨頭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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