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山穀裏還有不少鬼卒和囚犯,有的囚犯身上並沒有頭套和枷鎖,但是渾身上下衣衫不整鮮血淋漓,好像剛受過刑一樣。有的鐵鏈穿著肩胛骨,被兩名麵目可憎的鬼卒拉著鐵鏈另一頭,正往那些石門裏拖。在這裏,有些罪大惡極的鬼魂,要經過好幾層地獄折磨才算完事兒。


    其中還有一些和我一樣身帶枷鎖,頭罩頭套,看來和我一樣處境,都是新開的。


    幾個鬼卒扯著鐵鏈把我帶進了那座廟堂裏,原來這座廟堂是個登記處。


    廟堂空間很大,裏麵的擺設卻極為簡單,入眼的是一個檀木質地的長條桌案,有一米來高,從左到右橫貫整個房間,極像有些商店裏的長條櫃台。桌案後麵每隔兩米左右坐著一名鬼官,我大致數了數,總共有十八個,個個長的跟畫冊裏的判官似的,紅發長須,隻是身上穿的卻是西裝革履襯衫領帶,整潔劃一,整體說來看上去顯得非常別扭,給人感覺有些不倫不類的。


    這些鬼官如果在陽間,應該和政府部門裏的文職人員差不多,職務就是動動筆杆子,做做記錄什麽的。


    幾個鬼卒拉著我來到一個鬼官麵前,其中頭目模樣的鬼卒對鬼官說道:“稟告大人,六角莊抓獲偷盜者一名。”


    我見那名鬼官這時正閑得沒事,拿著一本厚書在看,聞聲把書往桌上一放,一臉冷漠地抬起頭,用尖尖的嗓子慢條斯理地說道:“偷盜者,打入地獄第二層,把囚犯頭套拿下來吧,我給他登記入冊。”


    我聞聽要拿下我的頭套,心裏一陣著急,頭套拿下來可就穿幫了呀!眼前這鬼官可能沒什麽,但我身邊這幾個鬼卒到時候看到我的樣子,反應一定很強烈,即便他們已經記不得那小偷的具體模樣,但是有一點卻是非常明顯的,那就是我的頭發,那小偷一腦袋黑毛,而我,一腦袋雪白銀絲,即便他們這幾個鬼卒記性再差,黑白總能分得清楚吧。


    但是一切來的太快,我還沒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名鬼卒頭目立馬應了一聲,抬手把我頭上的黑罩扯了下來。


    鬼官和另外幾個鬼卒同時扭頭向我這裏看來,一看之下,除了那個不明就裏的鬼官之外,其他鬼卒,包括那名頭目全傻了眼,其中一名定力不足的鬼卒,脫口驚呼:“咦,怎麽會這樣……”


    那名鬼官見幾個鬼卒表情不對,冷冷問道:“怎麽了?難道你們抓錯鬼了?錯抓錯判可要受刑罰的。”


    幾個鬼卒聞聽,臉色同時一變,就在這緊要當口,要不說,當頭兒的就是比當兵的奸滑,要不然人家怎麽能當頭兒呢。其中的鬼卒頭目見情形不妙,反應極快,狠狠瞪了那名發出聲音的鬼卒一眼,罵道:“姨什麽姨,你姨早就投胎了!”


    然後轉臉衝鬼官陪笑道:“沒抓錯沒抓錯,我們怎麽能抓錯呢,就是他,一腦袋白毛兒,我記得清清楚楚……”隨後轉頭衝幾個鬼卒一瞪眼:“你們說是不是呀?”


    鬼卒頭目這麽一說,其他幾個鬼卒頓悟,趕忙跟著點頭稱是。


    與此同時,讓我也大鬆了一口氣,在心裏暗自腹誹,我靠,原來陰間的執法者也不過如此,我當個個都是鐵麵無私呢,原來事情擱到他們自己頭上,他們也會欺上瞞下徇私舞弊。


    鬼官沒說什麽,依舊一臉冷漠,他看了看鬼卒頭目,又瞥了我一眼,然後開口向我問道:“生前姓名、性別、年齡、原籍、職業、死因。”


    我被他問的一愣一愣的,心說,是在問我嗎?這問得挺幹脆的。不過這可使我犯了難,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了,鬼才知道那小偷姓甚名誰,家住哪裏,但是看眼前這架勢,不回答還不行,而且我也不會傻到把自己的真實姓名家庭住址說給他聽。於是我倆眼直勾勾地看著那名鬼官,在心裏盤算起來,想用最快速度草擬了一篇瞎話腹稿。


    “姓名,年齡……沒聽到本官在問話你嗎?快說!”鬼官見我遲疑,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我剛想張嘴信口胡謅一通,就在這時,那名鬼卒頭目忽然接腔:“大人,這些我們在路上已經問過了,我來替他說吧。”


    那名鬼官看了鬼卒頭目一眼,不置可否。鬼卒頭目連忙說道:“他叫魏震天,性別男,年齡三十,原籍山東曲阜,生前是個職業彩民,死因是……喝醉後耍流氓調戲良家婦女,被人砍了三十多刀,不治身亡……”


    我聞聽,忍不住搖頭,原來那小偷這麽不是個東西,生前調戲良家婦女?那被人砍死也活該呀,早知道這樣,我之前應該先把他閹了之後再放他走……


    “魏震天,性別男,籍貫山東曲阜……”那名鬼官嘴裏一邊念叨著,一邊把剛才放到桌子上的厚書拿起來翻看。


    我這時就站在他跟前,隔著桌子往他手裏那本書上偷眼一瞄,就見書頁上密密麻麻全是蠅頭小字。好在我開過通陰符之後雙眼視力極佳,雖然隔著一張桌子,卻也能把書頁上的小字看得一清二楚。


    第一頁上寫的是地址,中國的各個省市城鎮,包括亞洲幾個外國的城市,比如,印度、朝鮮、韓國、倭國等等,全排列在上麵。


    鬼官在裏麵先找到了山東省,然後又找到了曲阜市,接著是曲阜魏姓,然後是男性,再接著是三十歲男性姓魏的,然後便是逐個查找魏姓裏麵的“魏震天”,感覺這本書跟新華字典的用法差不多。


    不過,這讓我突然明白了鬼官手裏這本厚書是什麽了,它一定是傳說中的――生死薄!


    原本我以為隻有判官手裏才有“生死薄”,沒想到,這生死薄原來跟陽間的手紙一樣不值錢,在陰間是個小官就人手一本,不說別處,光這登記處的廟堂裏少說就有十八本。怪不得陽間很多陰陽先生能夠通過“過陰”“招魂”之類的法術,知道自己的陽壽,這麽多鬼手裏都拎著生死薄,其中大有見錢眼開的主兒,有些架不住陽間活人賄賂的,就會透漏給活人一些天機。


    鬼官從生死薄裏很快找到了曲阜魏姓裏麵的“魏震天”,看了一會之後,對鬼卒頭目點頭說道:“魏震天,不錯,死亡年齡三十,原籍中國山東,因酒後無德,調戲良家婦女未遂,死於亂刀之下……”


    鬼官轉臉又對我說道:“威震天,本官念你生前還算本分,雖說酒後失德死有餘辜,卻也並非大奸大惡之徒,六角莊偷盜一事,本官判你剪刀地獄受刑一萬年……”


    一萬年?我聞聽好懸沒一頭栽地上。聽這鬼官的口氣,一萬年已經是對魏震天小盆友從輕發落了。不過還好是被我偷梁換柱了,如果這時換成真正的魏震天在這裏,我估計非嚇得他哭爹喊娘尿褲子。


    一萬年呀,那等他從地獄裏出來以後,陽間都成啥樣兒了?以現在高速發展的科技推算,一萬年以後人類恐怕都已經衝出銀河係,進軍星外宇宙了吧?要不就是已經滅絕了,被地球上新的生命體給取代了。到時候魏震天小盆友從地獄裏出來,打眼一瞧,陽間那些個活蹦亂跳的玩意兒都是些啥呀?咋沒一個像人樣兒的了?人呢?人都哪兒去了?都滅絕了麽?那我還投個屁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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