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朱奶奶,晚飯就擺在沙發前茶幾上。朱大貴和劉秀芬不停給朱文軒夾菜,朱奶奶也夾。朱文軒就使勁兒吃。他一年裏大部分時間不在家,偶爾回來,待遇總是比其他人好。尤其是在朱奶奶這裏,朱文軒就是寶貝孫子,再二十八歲也是寶貝孫子。


    “看你都瘦了啊,”朱奶奶一邊夾五花肉放他碗裏一邊惆悵,“你不是說沒吃食堂大鍋菜都是自己開小灶嗎?怎麽還瘦了呢?”在朱奶奶印象裏,食堂大鍋菜都是肉少菜多,說是炒其實跟水煮差不多。


    “喲,媽這麽一說我也覺得瘦了。”朱大伯母對婆婆曆來孝順,少有各執一詞。朱大伯對老娘和老婆都言聽計從,看兩人心疼朱文軒,也趕緊跟著表示,“確實瘦了,多吃點啊軒軒。”


    朱文軒哭笑不得,但心裏卻熱乎乎的,嗯嗯嗯應著,大口大口吃給他們看。


    朱奶奶滿意了,對兒子和兒媳婦也滿意了。她就是摔了一下,失了點血,加上年紀大精神有些不濟,可胃口還是好的。被朱文軒逗樂著吃了一大碗飯,還喝下半碗骨頭湯。朱文軒怕她喝多了晚上起夜上廁所不方便,就把剩下小半缸盆都喝進自己肚子裏,把肚子漲了個鼓圓。


    晚上,朱文軒住在大伯家,他們家奶奶雖然偶爾也打掃他住的屋子,但這次離過年還久,他回來的突然,沒有提前洗曬,隻能明天過去收拾收拾再住。朱大伯把朱奶奶抱到床上,給她床底下放了尿盆,就留他們奶孫兩人說話。


    朱文軒看床蠻大,問朱奶奶:“這是大伯家新做的床嗎?”他記得以前就兩根長板凳放著,上麵平鋪一層木板,再鋪上幹草口袋布棉絮,墊上床單就可以睡了。


    “就去年過年,文傑和文霞一起回來,都拖家帶口的。”床太小朱文傑一家三口睡不下,最後朱文傑睡了沙發。等他們一走,朱大伯母就催朱大伯買床,“你兒子和他媳婦兒難得帶孫女回來一次,竟然沒有床睡!”朱奶奶學大伯母凶巴巴的樣子逗朱文軒,自己也樂嗬嗬笑了起來。


    聽人家說在外麵給老板打工很不容易,朱奶奶問:“你這麽急忙忙回家公司的事情沒關係吧?”


    “奶奶你先等會兒。”朱文軒跑出去跟大伯說晚上就跟奶奶睡讓他們別單獨給他鋪床了。朱大伯知道他跟朱奶奶親,睡那屋還能照顧朱奶奶,就抱了一床被子給他由他去了。


    朱文軒抱著被子回來,舔了臉跟朱奶奶說:“我都好多年沒和奶奶睡了。”


    朱奶奶佯裝不高興,可身子卻在往裏麵挪。朱文軒嚇了一跳,“您別動!我抱你我抱你。”,他把朱奶奶抱到裏麵一點,自己也鋪了被子鑽進去,“奶奶,要是疼或者不舒服你就叫我啊。”說著就帶了點鼻音,眼淚水也滾落兩顆掉進枕頭裏。


    “恩,我一定叫你。”朱奶奶可能沒聽出來他聲音不對。她還是很多年前跟朱文軒一起睡過,那時候朱文軒特別小,現在朱文軒都這麽大了,還能一起睡,她覺得很高興。


    “對了,你還沒說你就這麽走了工作不要緊吧?”朱奶奶又想起來先前還沒說完的事。


    “不要緊了。”朱文軒捏了一把鼻子,透透氣好多了,扭頭笑道:“我決定不去上班了,以後就在家陪你。”


    朱奶奶愣了一下,然後笑得眼睛都眯了,“好啊,咱們明天就回去收拾屋子,還是住自己家裏舒服。”這邊朱文霞經常會帶兒子回來住,到時候大兒媳婦既要照顧她又要照顧孫子,肯定忙不過來。朱奶奶覺得自己傷得不重,過兩天就能下地,回家住更自在。


    朱文軒本來就打算親自照顧奶奶的,也覺得回家住更方便。“恩,咱們明天一早就回去,你躺屋裏看我收拾。奶奶,我跟你說啊,我現在做排骨手藝比去年更好了,你肯定吃得動。”


    “軒軒做什麽奶奶都愛吃。”


    朱文軒零零碎碎跟朱奶奶嘮叨,朱奶奶什麽都笑著說好,但沒再過問他工作上的事。朱文軒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出什麽了,但奶奶不問,他心裏也樂得輕鬆。那些不開心的事,到家就都忘記吧。他不想奶奶擔心他。


    朱奶奶腿不方便,等朱文軒睡著後,拿一隻手在被子裏捏捏他的手,見是暖的,又替他把被子往上扯了扯,才瞌眼休息。


    第二天,在朱大伯和朱大伯母再三勸阻下,朱文軒和朱奶奶毅然搬回隔壁家裏。把朱奶奶安置在沙發上靠躺著,打開電視給她解悶,朱文軒就挽袖子開始打掃衛生。大伯母平時都有過來幫忙收拾,客廳和廚房都挺幹淨,主要是他自己住的屋子,細細鋪了灰層,要整體收拾一遍。


    朱文軒換了一張手機卡,全心全意照顧朱奶奶,一切塵埃落定似的平靜下來。一個多月後,朱奶奶基本能下地走路了,隻是,走起來有點跛。她自己不在意,每天跛著腳挨家去串門。


    朱文軒看著心急,跑了幾次醫院人家都跟他說年紀大了隻能慢慢養,他就隔天到鎮上菜市場買新鮮的魚和豬大骨回去熬湯給朱奶奶喝,又買鈣片牛奶讓朱奶奶補鈣。


    朱奶奶這方麵倒是配合,隻要是朱文軒讓吃的她都吃,一個多月下來,人可見的胖了一圈。要是不看她腿,活脫脫就是個小白胖老婆子。周圍老姐妹們瞅見朱奶奶都要調侃,“這大孫子回來就是不一樣啊,你看你下巴都長兩層了。”


    朱文軒有一天看見她跟老姐妹們站在一起,一堆人裏,沒一個像她那麽白頭發的,就問她想不想染成黑色,可以買回來替她染。起先朱奶奶說:“染了還長白,麻煩,不染。”,可過了半天她又改了主意,說:“要不等過年的時候你再替我染吧。”,她想過年的時候染,保持一個月,等年過了,再白回去就無所謂了。


    朱文軒說:“好。”


    朱文軒這一個月琢磨著以後在家幹點什麽。老本行他是不打算幹了,鄉下用不上。不過,朱文軒還是打算等掙著錢了重新翻修一下房子。他自己設計,請人來做。現在他和朱奶奶住的房子,還是以前朱爺爺在的時候建的,很老舊。


    一樓有個堂屋,帶三間臥室,這是最早建成的房子格局。後來,擴建過一次,在挨著堂屋的菜園子上起了一空大屋。偏長,現在用作客廳,沙發電視都擺在這兒。再裏麵還有一溜兒廚房,窄窄的,但跟客廳一樣長。


    二樓也是擴建時候起的,總共五間房。有一間門是開在樓壩上的,現主要是堆放糧食用,另,陽台上還開了兩道門,一個單間,一個是大間帶兩小間。當時建的時候,是打算以後搬到樓上住,大間做客廳,小間做臥室。可到現在,房子都建成十幾年了,除了放糧食那間,其他都隻是個框架,門和窗都沒裝,就刷了白牆灰。


    朱家房子前麵正對遠處大山,視野開闊,光線很好。背後有一排櫻桃樹,站到二樓窗戶那裏都能夠到。朱文軒急切的手癢,想把房子裝修出來。不過,這一切還是得在有錢的情況下才能實施。他現在手裏這點錢不打算花,準備做啟動資金生更多的錢。


    這天,朱文軒洗了衣服在樓上涼。朱大伯看到他就喊他到邊兒上說話:“你那天說去鎮上逛逛看做個什麽買賣,想好做什麽了嗎?”朱大伯家房子翻新過,修了個新樓壩,以前舊的被朱大嬸搭了雞籠在上麵喂雞。朱大伯每天早上吃了飯都會爬梯子上去撿雞蛋。


    “沒有。”朱文軒前天專門跑去做市場調查了,他發現鎮上的衣食住行還是繁榮的,但各行各業都呈現出一種飽和甚至有點過剩的趨勢。“鎮上的鋪麵都很貴,而且能想到的也有人做了。”


    朱大伯抽了幾口大煙,“文傑每次回來都要讓你大伯母給他準備東西,說自家種的糧食蔬菜比外麵賣的好,養的雞鴨豬養肉也好,我們這兒家家戶戶基本都有種糧食蔬菜,在本地不好賣,你賣到外地呢?”


    老家的東西好朱文軒自然知道,就他回來這麽多天,他都覺得花椒要比外麵的更麻,大蒜要比外麵的更香。可他已經不準備出遠門了。朱奶奶歲數大了,他覺得他要是不在家,朱奶奶白飯下豆瓣都能吃一個月。


    “再看吧,我想找個挨家的,照顧奶奶方便。”


    朱大伯種了一輩子田,也幫他出不了好主意。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年輕點時候跟同村人去康定做泥瓦工匠。“你也別著急,事情琢磨好慢慢找,再不行家裏還有幾畝地,種點水果蔬菜的還是行的。”自從高速公路通路後,他們這裏的水果蔬菜都很暢銷。


    “對了,你奶奶甘溪壩那塊五分的田,我給種了穀子,到時候你記得收。先幹著,要是不行我再幫你。”朱大伯想留在鄉下遲早是要下田的,還是先等孩子自己試著幹。


    這已經是八月了,快到穀子成熟季節了。中秋一過,就該割穀子了。既然準備呆在家裏,種田就成了必須,哪怕他要做點買賣,自家田地也不能荒著,不然得被戳脊梁骨。朱文軒笑著應了,謝過朱大伯下樓問朱奶奶家裏打穀機放哪兒了。他打算今天把割穀子需要的家什找齊。


    朱奶奶挺意外,問:“你要自己割穀子啊,讓你大伯幹唄,他幹活厲害。”


    勤勞樸實孝順老娘的朱大伯:-_-


    朱文軒哭笑不得,“那怎麽行啊,奶奶,我小時候也幫你幹過啊,你放心,我能幹。”


    真到打穀子的時候,朱文軒一腔務農豪情立馬隨著汗水飛流直下,最後隻差吐舌喘氣了。五分田穀子,他割了半天,還不到五分之一。剩下半天時間用打穀機脫穀粒,到天黑就捆了兩口袋半穀子。他一趟背一袋回家,要來三趟才能背完。而且,最後一趟還得把打穀機也背、回、去。


    十來年沒好好幹過體力活兒的朱文軒,第一天膀子就腫了,穀灰上身其癢無比,洗了澡還是忍不住想抓。朱奶奶很心疼,就哄他說:“要不你還是別幹了,讓你大伯幹吧,真的,你大伯能幹,一個人兩天就幹完了。”


    再次被老娘誇獎的朱大伯:~~o(>_<)o ~~


    朱文軒“嘖”了一聲,抬起酸痛不已的胳膊洗碗,“大伯自己家那麽多,完了還要去幫文霞兩口子,我自己慢慢幹,要不了幾天也就幹完了。”穀子是大伯種的,收卻是他們家收的,平時他不在家就算了,大伯攬下來做也是幫朱奶奶做的。可這會兒他回來了,要吃飯,還是吃人家幫忙種好隻管從田裏收回來的現成的,再飯來張口恐怕就不受待見了。


    怕朱奶奶再打大伯主意,朱文軒趕緊挑些高興事情跟她說,“今年穀種很不錯啊,一顆顆都長長的,穀粒也很飽滿,等曬幹了咱們就換新米吃,肯定香。”


    “你大伯在種子公司裏交了朋友。”朱大伯過年的時候,還去給人家裏拜過年。朱奶奶說:“聽說是新品種,叫什麽香米。”


    第二天,朱文軒在門口買了五個大包子,是一個開三輪車下鄉叫賣的。平時都不來,就農忙時候來。農忙時候家家戶戶沒功夫自己做,大都會買點當幹糧帶到田裏吃。鄉下包子很大個,雖然皮厚餡少,但充饑耐餓。


    給朱奶奶留了兩個當午飯,朱文軒背著三個包子一架打穀機就出門了。才走了一段路,他聽人在說請小工的事情,果斷轉身回家了。


    朱奶奶在院子裏喂雞,還“咯咯咯”配音叫喚雞過來吃食,看他回來還以為出了什麽事,“怎麽回來了?忘帶東西了?”


    朱文軒正下蹲打算把打穀機放板凳上,憋著氣沒空答話。朱奶奶補腦厲害,恍然說道:“哦…是想解手吧。”


    “呼……”朱文軒長籲一口氣,滿臉無奈,奶奶,你想太多了啊。“我聽說鎮上有找零活做的,才六十塊一天,我打算去請個回來,我一個人一天實在是幹不了多少。”


    “早該請了。”朱奶奶沒有農村人那種累死累活兒寧願自己幹也不願意花錢的節省勁兒:“那你去請吧,我一會兒給你大伯打電話,讓他別回來了。文霞兩口子今年還包了一畝田,沒你大伯他們也夠嗆的。”


    見不得孫子太辛苦,朱奶奶之前偷偷給朱大伯打了電話,讓他騰時間幫朱文軒幹活。朱大伯這兩天在女兒家裏幫忙,老娘一召喚,立馬表示‘我現在人已經在女兒家田裏了,下午一定過去幫侄子背穀子和打穀機’。


    朱文軒默默在心裏對大伯說聲謝謝。都是奶奶自作主張不關他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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