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翻卷,暴雨狂飆,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天雷一動不動的站在雨中,任雨水在他臉上肆意的衝刷,他目不轉睛的瞧著滿地的屍體,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天雷劍。


    劍尖下垂,一滴滴鮮血從劍尖不停滴落,悄然融入雨水之中。


    為什麽,為什麽?


    天雷的心在狂吼,在流血!


    師父雖然利欲熏心,培養自己一幹師兄弟做殺手,替他賣命賺錢。但在雷霆心中,師父養他長大,又傳授他一身武功,可算是再生父母,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要背叛師父。


    可是當昨天自己隻不過稍稍流露出不想再做殺手的意思,今天這些師兄弟就偷偷潛入自己住所刺殺自己。若不是這些年來自己的殺手生涯,已經培養出近乎本能的對危險的直覺,早就在睡夢中被他們殺死了。


    師父那張蒼老的臉又浮現了出來:“天雷,這個人的資料都在這裏,你拿去看一下……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後,我不想再看到這個人出現在江湖上!”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不用一個月的功夫,這個人死亡的消息就會傳遍大江南北,天雷殺手的威名再一次讓整個江湖為之震栗。


    而此時的天雷,又會一個人坐在那片綠竹林外的大石上,靜靜的瞧著天上的星星,他的臉上沒有成功的喜悅,隻有無盡的疲倦。


    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殺手生涯,但他卻無法拒絕師父一次又一次的命令,他心裏隻是這樣想著:“自己的性命和本領都是師父給的,沒有師父,就沒有自己,師父讓自己做什麽,自己就要無條件的遵守。”


    這樣的信念一直存活在他心中,但這一次成功刺殺天下第一大俠吳天正後,天雷突然發現自己再也不願去做殺手了,這樣的日子再過一天他都要發瘋了,他無法忘記吳天正臨死前眼神裏的那一抹遺憾。


    “天雷,你真的要和師父作對?”師父陰惻惻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不,師父,我從來沒有想過和您作對,我隻是厭倦了殺手的生活,想要過一種普通人的生活。”天雷很快轉過身,殺手的經驗告訴他,永遠不要把後背暴露給別人,即使這個人是養他長大,並傳授他武功的師父。


    “笑話,你以為你說放下就能放下嗎?就算你能放下,別人就能放過你嗎?天雷,別忘了,你的劍下有無數的人命,即使你放下手中的劍,甘心退出江湖,再不殺人,別人就不會來找你複仇嗎?他們要來殺你,你就甘心被殺嗎,到頭來還不是要殺人?天雷,你今年剛滿二十歲,人生的日子還長著呢,會心甘情願放棄這一切?天雷,你太天真了!你太讓我失望了!”師父冰冷的聲音沒有一絲感情,而他說的話正是天雷所恐懼的。


    “難道我永遠都要做一個殺手?”天雷臉上漸漸露出迷茫之色,口中喃喃自語。


    “沒錯,從第一天殺人起,你就再也擺脫不了殺手的身份,不論你走到天涯海角,你依然是一個殺手,永遠是一個活在陰暗角落裏的刺客,永遠都不可能站在陽光下!”


    師父的話仿佛根根利刺,紮在天雷心頭,刺得他心頭一陣陣刺痛,流血不止。


    仿佛是感覺到天雷心頭的刺痛,師父的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天雷,你也明白,雖然做一個殺手不能出現在陽光下,但你也享受到了別人一生享受不盡的財富和美女,難道你退隱後還能過上這種生活?”


    對於師父說的這點,天雷不能否認。除了殺人和練功,自己平時的生活簡直可以和王侯平起平坐,美女、金錢,這些別人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東西,自己得來都是易如反掌。


    可是這些能讓自己快樂嗎?


    不能!


    天雷的心在狂吼!


    再多的金錢,再多的美女都無法讓自己感到快樂,天雷突然明白了,也許自己追求的隻是心靈的一種寧靜吧。


    瞧著天雷臉上漸漸流露的微笑,師父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來:“天雷,如果你還念著師徒情分,肯認我這個師父,還願意為師父效勞,師父也既往不咎,絕不會怪罪於你……師父已經老了,隻怕活不了多久,他日師父歸天之後,這天雷門的掌門之位還能逃得了你手?美女,財富,權力,這世間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隻要你此刻一句話,還不是唾手可得?”


    師父的話幾乎讓天雷動搖,跪下來乞求師父原諒自己。但身邊的屍體告訴自己,師父絕對沒有把自己當作是他的徒弟,自己在他眼裏隻不過是一個殺人的工具,一個冰冷的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一旦這個工具有了自己的感情,有了自己的想法,他都會毫不留情的將之除去!


    但是自己絕不想再做一個殺人工具,天雷想要的是一個真正的自己,而這一點師父是絕不會允許的。


    瞧著師父肥胖的臉上擠出的虛偽笑容,天雷突然覺得一陣陣惡心,他大聲說道:“師父,我已經決定了,從此封劍隱退,即使別人要來殺我,我也絕不反抗!”


    天雷沒有去瞧師父臉色,但也可以想象出師父的臉色變化,但是他此刻既已選擇放棄,心中坦然,也就不在乎師父的臉色。


    良久,師父歎了口氣,緩緩說道:“好,好,天雷,你很有誌氣,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在這些師兄弟當中,以你的天賦最高,也最是勤奮,師父壓箱底的功夫都被你學去了,現在就算師父也不是你的對手了……師父既然不能說服你,更沒本事強留你,師父還有什麽辦法?即使勉強留你,你的心也不在師父這裏,既然如此,師父留你也是無益,你去吧!”


    想不到師父竟然這樣就放自己走,天雷一下子愣住了,半天都沒有移動腳步。


    “怎麽了,天雷,你又不想走了?”


    “不,師父!”天雷突然熱淚盈眶,想到師父終究是自己的師父,也許自己把師父想得太壞了吧。其實師父雖然貪婪,但對待自己這些師兄弟卻並不苛刻。


    “你去吧,師父不想再看到你!”師父轉過身去,冷冷說道。


    “是,師父!”天雷忍住眼裏的淚水,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將手中的天雷劍收回劍鞘,平放在地上,轉身就走。


    “天雷,你忘了一樣東西,這柄天雷劍我已經用不上了,還是你帶走吧!”


    “師父!”


    天雷轉過身,臉色瞬間蒼白,眼前根本就沒有師父的身影!


    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從胸口傳來,與疼痛相伴的還有一種奇異的電流,這道電流瞬間就蔓延了全身,一陣麻痹讓他很快就忘記了疼痛。


    他低頭望去,隻見天雷劍從自己胸前透過,露出一段雪亮的劍尖,這時背後傳來師父猙獰的笑聲:“用天雷劍送你上路,滋味怎樣,是不是連一點痛苦都感覺不到?”


    此刻,天雷的心中並沒有怨恨,並沒有憤怒,隻有寧靜,一種說不出來的寧靜。想到自己再不用違心的去殺人了,他的臉上不由得露出恬靜的笑容。


    “天雷,你知道嗎?師父生平見過的人中,以你的天賦資質最為出眾,我一直對你寄予厚望,可惜你卻讓我失望了。你雖然號稱天下第一殺手,但其實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殺手,你知道為什麽你會死在我劍下嗎?天雷,你的想法太天真了,你的心腸太軟了,既不夠黑也不夠狠,怎麽能做一個合格的殺手?”


    他居然罕見的歎了口氣,語氣裏充滿了惋惜。


    天雷默默想道:“師父,你錯了,我不想做一個殺手,我隻想做一個平凡人!”


    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白光劈下,蜿蜒成一條巨大的之字,仿佛一條白蛇在漆黑的天空中奮力掙紮。緊接著雷聲呼嘯而來,天雷隻覺腦中轟然一聲巨響,迷迷糊糊中傳來師父驚惶恐懼的怒吼。


    他努力回過頭去,隻見師父躺在地上,披頭散發,七竅流血,麵目猙獰,渾身焦黑,分明是被雷電給活活霹死。眼見師父橫死當場,他忽然覺得心裏空空蕩蕩,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後,天雷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麵前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服飾裝束都與自己平常所見大異。


    自己的天雷劍也不見了,卻多了另一柄雷霆劍,天雷百思不得其解,為了忘卻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天雷決定改名雷霆,反正天雷這個名字也不過是個代號而已,要不要也沒什麽幹係。


    可是在和這叫肖謠的少年一番談論後,雷霆發現這裏竟然不是自己生活的那個年代,而是來到了數百年後的中國。


    他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可眼前所見,耳中所聞,卻在告訴自己這是個數百年後的時代。


    雷霆無奈的笑了,隻得承認了這樣的事實,盡管這個事實是那樣的不可思議。他發現眼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少年對這個事實更加感到匪夷所思,自從自己說出自己的來曆後,就一直纏著自己問這問那。


    還好,這個肖謠雖然話多,卻並不怎麽顯得討厭。畢竟他是自己在這個時代認識的第一個人,又救了自己性命,雷霆一向恩怨分明,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自然不會隱瞞什麽,對他的問題一一做了回答。當然一些太刁鑽的問題,他也回答不出。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到這個時代,決定了拋棄以往的殺手生活,做一個平凡的人,那麽現在最重要的是熟悉這時代的一切,盡快融入到這個社會中。


    聽肖謠的介紹,這個社會的一切都與自己生活的時代有了很多不同,要適應這個社會還需要很多努力。


    還好在那個時代,自己並沒有什麽放不下的人和事,也省去了心中的一些牽掛。想到離開自己熟悉的時代,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時空,雷霆心中頓時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不,說錯了一點,不是恍若,而是確確實實的隔了許多世了。


    雷霆忍不住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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