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業猶豫了片刻,不知是出於什麽考慮,竟緩緩搖了搖頭。


    “不可,今日我若帶著殘兵敗將而回,往後誰還跟著我進山。


    況且,莫林那幫人肯定會借機滋事,不會讓你我好過!”


    聽到“莫林”二字,洛繽眉頭大皺,丟出兩張符籙打退襲來的陰鬼,道:


    “但若再死撐片刻,你我都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師兄到底有何後手,速速請出來吧!”


    “為兄確有一件壓箱底的法器,不過卻需師弟作餌,否則陰鬼如此分散,難以一網打盡。”


    劉興業翻掌取出一隻表麵傷痕累累的金色小鍾,目光炯炯地盯著洛繽。


    “師兄為何不早說,且看師弟的手段!”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洛繽聽聞自己需行這般冒險之事後,竟沒有一絲猶豫,直接應承了下來。


    “師弟莫急,將此符錄帶上可保師弟周全。”


    劉興業從自己肩膀上摘下一張符籙,按到了洛繽的肩頭。


    洛繽無言,隻是重重的一點頭,隨即便衝入陰鬼群中。


    隻見一口青色飛劍上下翻飛,將四周陰鬼招惹了個遍。


    這些沒有靈智的陰物,立即調轉槍頭衝著洛繽而去。


    其他弟子見狀便都收了手,隻防不攻,好讓洛繽順利將陰鬼聚集於一處。


    陰鬼的飛遁之速遠超練氣期修士,不過洛繽雙腿上貼著一張禦風符,閃轉騰挪間甚是靈巧。


    實在是躲不過去的,他便會打出一兩張低階符籙,轟退陰鬼。


    洛繽短短十數息內幾經遇險,卻也將絕大多數陰鬼聚於一地,劉興業馬上抓住時機,將金色小鍾拋到洛繽頭頂。


    隨即他便提聚法力,對著金色小鍾全力打出一道法訣。


    隻見金光一閃,金色小鍾陡然變為一丈高的巨鍾。


    劉興業接著又是一道法訣打出,隻聽一聲令人發顫的嗡鳴,陰鬼便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了半空之中。


    接著一道金色光柱照出,將一眾陰鬼都往金鍾內吸去,瞬息之間洛繽周圍的陰鬼便被一掃而空,全部收入了金鍾之內。


    劉興業剛露出大喜之色,想要收回金鍾,但金鍾隻是縮小了一圈,他的法訣便被破去,金鍾又彈回了原狀。


    劉興業心裏頓時一咯噔,暗道不好,隨即催動不多的法力,想要強化金鍾法器的鎮壓神通。


    可即便他努力到額頭見汗,金鍾還是收不回來,懸在半空中不受控製的左搖右晃。


    洛繽等人這時也都意識到出了意外,似乎劉興業的法器無法禁錮如此的陰鬼,剛浮現的笑意頓消。


    “裂了!金鍾裂了!”


    一名弟子指著金鍾表麵剛出現的一道細小裂紋,驚呼道。


    “師兄,保命為要,縱使這次失利,隻要不死,總能卷土重來的!”


    洛繽衝至尤在努力的劉興業身旁,急聲勸道。


    若是在這裏耗盡了法力,他絕對逃不出去。


    劉興業看了眼好友,目中陡然露出決絕之色,從儲物袋中捏出一張符紋形似火鳥,靈氣逼人之極的符籙。


    “此為劫難,亦是機遇,隻要將這群陰鬼滅殺,所得陰魄珠足夠你我都換一顆築基丹的!”


    說罷,李興業將丹田內最後一股法力匯於指尖,就要激發傳家寶符。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掌從背後按在劉興業的肩頭。


    驟然間,劉興業不但法力被禁,而且他匯於指尖的法力,竟不受控製地倒流回了丹田。


    這般神妙手段,令劉興業大為驚駭,直接呆愣當場。


    一旁的洛繽在察覺好友的異樣後,才發現兩道陌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二人身後。


    還不待他反應過來,金鍾沒了劉興業的法力供給,終是撐不住了。


    “嘭”的一下,金鍾炸開,脫困的陰鬼猶如白色的潮水般,向他們湧來。


    洛繽頓時頭皮發麻,下意識地就要抽身暴退。


    但下一刻,隻見背後隱隱有銀光一閃,潮水般的陰鬼就似被萬針穿身般悉數滅殺了。


    陰鬼群就如虛假的幻想般煙消雲散,隻有一顆顆從空中掉落的陰魄珠,在告訴眾人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滿地的陰魄珠雖看著眾人眼紅不已,但無人敢動身去撿,隻因突然現身的那對男女修士還未發話。


    劉興業從驚駭中回過神來,發覺先前按在他肩頭的那隻手掌早已移開,他向前兩走出兩步,而後回身行禮道: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在下劉興業,還請前輩留下姓名,在下日後定當報答。”


    行禮答謝之時,劉興業用神識感應了下對方的修為,那女修還給他一種深不可測之感,但神識掃過那男修,竟似掃過凡人一般。


    可分明對方舉手投足間,就滅殺了一大群陰鬼!


    莫非是結丹期修士,劉興業不禁將腰彎得更低了些。


    “興業,劉師兄對於振興家族一事還真是念念不忘啊。”


    毫無疑問,此時出現在鍾靈山脈,又出手救助一群黃楓穀弟子的,正是與蕭翠兒同行的洛虹。


    說了句令劉興業摸不著頭腦的話後,洛虹目光一轉,看向神色緊張的洛繽道:


    “你祖上可是從越國而來?”


    “啊?哦,稟前輩,晚輩祖上乃是越國山陽城人士。”


    洛繽被洛虹問得一愣,反應過來後趕忙行禮回應道。


    “洛鶯是你什麽人?”


    洛虹見此人眉宇間與洛鶯丫頭有些相似,心中已有猜測,於是直言問道。


    “洛鶯正是晚輩曾曾曾祖母。”


    洛繽聽洛虹這般問,也不禁想到了什麽,抬頭偷瞄了洛虹一眼。


    “原來如此。”


    洛虹輕輕點頭,思緒一下被勾回到從前,憶起那個蹦蹦跳跳給他送飯的丫頭,嚴厲卻又溺愛他的爺爺,在家裏總是一副受氣包模樣的父親,眉飛色舞地要給他說親的母親。


    因為心魔已除,當洛虹回憶起這些時,心中既不耿耿於懷,更不哀怨,隻是會心一笑,便回到了當下。


    “你二人都與我有些緣分,我觀你們的修為也即將到達築基的關口,這兩枚築基丹便賜予你們。”


    兩顆圓滾滾的丹藥從萬寶囊中飛出,落到洛繽和劉興業的手中。


    二人聞到濃鬱的藥香,便知丹藥不假,正是他們日思夜想的築基丹,剛要道謝一番,那兩道身影卻已不見。


    正在他們四下搜尋時,頭頂傳來幽幽的聲音:


    “鍾靈山脈近來不太平,不想丟了性命,就速速出山吧。”


    “前輩,我該如何報恩啊?”


    劉興業不甘放走機緣,高聲喊道。


    你這是想報恩嗎?你這分明是想再蹭蹭,洛繽都不好意思點破他這個好友。


    果然,頭頂再無回應。


    劉興業略感失望地歎了口氣,但瞥見手中的築基丹後,又喜滋滋地笑了起來,對身旁的洛繽道:


    “師弟,這位前輩似乎與你祖上有所淵源啊,你家裏就沒留下什麽話?”


    “都說是曾曾曾祖母了,若不是我看過族譜,根本不記得這個名字。”


    洛繽卻也不貪,能憑白獲得一顆築基丹,已是做夢都可以笑醒的好事了。


    地上還有那麽多陰魄珠,就是要與眾人分一分,也夠換取好些精進修為的丹藥了。


    當然,回去之後,他還是會拿此事問問家中老人。


    二人說話的工夫,其餘師兄弟都圍攏了過來,眼中滿是羨慕之色,卻無人有一絲歹意。


    這是前輩高人的賜予,他們就是有命奪,也沒命花的。


    劉興業趁著這股東風,籠絡起了人心。


    隨後,眾人拾取了所有掉落的陰魄珠後,便全速向山脈外退去。


    ......


    另一邊,洛虹遁走後,也沒搞什麽暗中觀察,繼續在蕭翠兒的帶領下,向聶盈出事地方飛遁。


    為了應對可能的危險,洛虹的遁速不快,且飛得極低,僅高出樹梢一截。


    因為此刻還在鍾靈山脈外圍,又有洛虹在旁,蕭翠兒神情毫不緊張,憋了一會兒後,實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洛師叔,那名叫洛繽的弟子,可是你洛家的後人?”


    若是後人,令狐師叔沒道理會不做些安排的呀。


    “他是我洛家外嫁女子之後,算不得是我洛家的人。”


    洛虹時刻保持著警惕,就是在灰霧的壓製下,他都用神識覆蓋了方圓百裏。


    “外嫁之女,可那弟子分明姓洛啊?”


    蕭翠兒疑聲道,她是越來越糊塗了。


    “嗬嗬,洛某當年離去時留下了一筆靈石法器,交給了家中長輩,或許是因此才改姓的吧。”


    爺爺一看就是會在意此事之人......洛虹念頭一轉,便將事情經過猜了個七七八八。


    蕭翠兒還想說些當年之事,卻見洛虹眉頭突然微皺,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小心,有其他修士。”


    洛虹一下就感應到了兩股元嬰期修士的法力氣息,頓時沒有閑聊的心思。


    “那個方向,正是出事的地方,可能是清虛門的修士。”


    蕭翠兒順著洛虹目光望去,估算了下距離後道。


    “嗯,法力氣息中確與清虛門的道士相似。”


    灰霧的阻隔讓洛虹的感應模糊了許多,否則也不用在這連蒙帶猜。


    他們多半也是為邪物而來,既然早晚會碰麵,不如現在就去見上一見。


    如此想著,洛虹伸手抓住蕭翠兒的肩膀,遁速一提,頓時化作了一道流光。


    片刻後,二人抵達了氣息的源頭。


    對方感應到了他們的氣息,並沒有做出過激的舉動。


    進入能夠目視的距離後,洛虹瞧見那兩名元嬰期修士中,有一個是穿著皂青道袍,頭頂白玉冠,手提白毛浮塵的老道士。


    另一人則赫然是南宮婉!


    掩月宗的弟子也被邪物襲擊了?


    洛虹帶著疑問,落到二人不遠處。


    “這位想必就是黃楓穀新晉的道友,洛虹洛道友了吧?


    貧道無憂子,乃是清虛門太上長老。”


    老道士報了個道號,麵容和善地道。


    “在下洛虹,見過道友。


    道友可也是為灰影邪物而來?”


    清虛門的這些牛鼻子給洛虹留下的印象並不好,他沒有過多寒暄,直入主題道。


    “師叔,那個道士,便是同我和聶師姐一起進山之人。”


    蕭翠兒看著無憂子身旁的一位中年道士,傳音道。


    “正是。本門浮雲子師侄被那邪物侵體後,貧道用盡了各種辦法,也無法將其元神與邪物分離。


    無奈之下,貧道隻能暫時將其封入清虛爐內,來此尋找救治之法。


    據說,貴門的聶師侄也同樣遭劫,不知如今情況如何?”


    無憂子一甩浮塵,神色淡然地道。


    “聶師侄已經無礙,不知南宮道友何故至此,莫非掩月宗弟子也出了意外?”


    洛虹沒有隱瞞聶盈脫險之事,詢問起南宮婉的來意。


    “南宮仙子是貧道請來的。


    貧道不似道友這般藝高人膽大,鍾靈山脈深處定是發生了異變,孤身入山實在凶險。”


    不待南宮婉回應,無憂子便替她解釋了洛虹的疑問,接著道:


    “不知令狐道友是否知道邪物的來曆,用的又是何種手段?”


    “若是知道,洛某也不會在此地了。


    至於令狐師兄的神通手段,洛某確是不清楚。”


    洛虹可不想將心魔借給清虛門,這東西畢竟是從他元神中分割出來的,若是遇到精通咒術的修士,可能會對他不利。


    “哈哈,是貧道孟浪了,道友莫怪。”


    無憂子打了個哈哈,便不再提及此事,為了一個結丹長老,讓他向令狐老祖低頭,那是不可能的。


    “洛道友,我和無憂子道友在此無甚發現。


    我們既然有緣相遇,不如一同去山脈深處一探。”


    南宮婉帶著麵紗看不清麵容,當下認真地提議道。


    “南宮道友所言正是洛某所想,不過深入前,還請二位稍等洛某片刻。”


    有這二人結伴同行,自是能少去許多風險,洛虹當然不會反對。


    “無礙,道友盡管做些準備。”


    無憂子毫不在意地道。


    洛虹微微一笑,也不解釋,徑直從萬寶囊中取出各種古怪事物。


    在過去的研究中,洛虹推斷出域外的灰霧乃是元神的養料。


    可這鍾靈山脈的灰霧卻對修仙者的元神有害,顯然與洛虹的研究結果不符。


    所以,他想在深入鍾靈山脈前做些實驗,確認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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