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坊市既在紫道山下,那自然是付家的產業,街道兩旁的店鋪多數掛著付字牌。


    韓立目不斜視,直奔光頭大漢記憶中的符籙店鋪而去。


    一直走到街道的盡頭,他才在一家店鋪門前,看到一塊“黃”字木牌。


    此地本應是坊市中最冷清的區域,可黃楓穀店鋪門外竟已聚攏了數十名修士,其中不乏宗門弟子,築基修為的也大有人在。


    此時店鋪的封板還未拆去,一眾修士排成了兩列,隊伍雖然歪歪扭扭,但未出現以大欺小,插隊搶位之事。


    看著那些晚到的築基修士甘願排在煉氣修士之後,韓立不由大感好奇,這違反了修仙界的常理。


    他緩步走到隊尾,拱手朝一位胡子拉碴,膚色黝黑,一看就是散修的築基修士道:


    “這位道友,在下韓立,乃是越國修士,初來貴地,不知此店有何奇異,竟能讓眾人甘願久候?”


    這個大胡子散修因為今日突發要事,來得晚了些,不幸排到了隊伍之末,心情本就不佳。


    加之他本身就不是良善之人,被韓立搭話後,眉頭不由大皺,頓時露出一副要發作的樣子。


    可隨即他想起了什麽,心中不禁一凜,望了眼店鋪的方向,抿了抿嘴唇,壓下心頭的不滿沉聲道:


    “在下苗元大,見過道友。此店鋪售賣的不過是一些低級符籙,不過因為價格便宜,才受眾人追捧。


    我觀道友腰間儲物靈獸之袋甚多,應是不缺靈石之人,卻是不必與我等在此苦候。”


    韓立將這大胡子的神情變化通通看在眼裏,心中好奇更盛,眼神微動道:


    “真有如此好事?那在下可得多買一些,日後返回越國一發賣,豈不是可以大賺一筆?!”


    苗元大屑笑一聲,微微搖頭道:


    “道友若當真這麽想,可就打錯了如意算盤。


    此店隻允許我等築基期修士一次最多購買十張,且七日內不得再來。


    那些煉氣修士的份額更少,一次隻能購買六張。


    就算如此,每日新符籙一到,便會被瘋搶一空,似我等隊末之人,今日能不能買到符籙還是兩說,哎~”


    苗元大說罷歎息一聲,眉頭緊鎖,發愁地望向北麵天空。


    韓立聞言立刻做出惱怒的樣子,氣憤道:


    “竟敢如此店大欺客,此地坊市之主,就不管上一管!


    苗道友,我等往前去,在下今日非要買到足量的符籙不可!”


    說著韓立便抓著苗元大的臂膀,欲推開前頭的煉氣修士,擠到隊伍前列。


    “要命哩!鬆開,你快鬆開!”


    苗元大臉色陡然大變,猛地一掙,將手臂從韓立的手掌中抽了出來,瞪著一雙牛眼道:


    “韓道友,你若想找死,盡管自己去,莫要害了苗某!”


    二人的騷動引來了其餘修士的注意,特別是韓立身前的那些煉氣修士,見到韓立這個築基修士動怒後,非但不怕,反而露出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苗道友,你這是做什麽?何故如此懼怕?”


    光頭大漢的記憶中隻有對此店的忌憚,並無具體原因,畢竟能在散修中混出頭的都是聰明人,有樣學樣,凡事莫要深究的道理還是懂的。


    韓立卻是想知道更多,好弄清洛虹目前的狀況。


    “韓道友,聽在下一句勸,莫要在此生事,否則此地主人一怒,你死都不會知道是怎麽死的!”


    或許是怕韓立的魯莽舉動會害了自己,苗元大放緩了語氣,一臉認真地勸道。


    “會死?難道店鋪是由高階修士執掌?”


    “執掌店鋪的隻是兩個煉氣修士,甚至不是黃楓穀的正式弟子,但就是結丹修士來此也要對他二人恭恭敬敬,不得壞了此地的規矩,否則便有大難臨頭!”


    說到這裏,苗元大也打開了話匣子,沒等韓立再問,便開口道:


    “此店剛開一年的時候,本地有名的結丹修士鴉道人,因為眼饞店鋪中儲存的靈石,於深夜潛入店中殺人奪財。


    當時執掌此店的也是兩名煉氣修士,自是無法阻擋,於是被其輕易得手。


    但這鴉道人得手後,還未飛出十丈,便莫名墜地,元神破滅而亡了!”


    “難道是黃楓穀的高人剛好在坊市之中?”


    韓立臉色微變,這種詭異的手段他聞所未聞,洛師兄莫非便是著了此人的道。


    “據說出手的的確是黃楓穀的太上長老,咒訣中的虹君,但事情發生時這位前輩並未離開洞府,卻相隔萬裏,輕易滅殺了鴉道人。


    神通之詭譎,不禁讓人遍體生寒。


    事後,付家還特意派人將店鋪重建,並不遠萬裏的將鴉道人的儲物袋送去了黃楓穀。


    所以韓道友,今日你就是買不到符籙,也切莫生事啊!”


    苗元大不放心地盯著韓立道。


    “竟如此厲害。”


    韓立雙眼無神地感歎道,實則暗中傳音給銀月道:


    “銀月,你可知有什麽神通,能在萬裏之外滅敵的?”


    “主人,我似乎有些印象,一些高深的咒術甚至可以相隔一片大陸滅敵。


    但施展起來,不僅需要滅殺對象的器物血肉,還需要巨型複雜之極的儀式,最少也要花費數日時間。


    無論如何也做不到,讓結丹修士飛不出十丈就斃命的!”


    銀月搜刮著模糊的記憶,語氣中略顯震驚地道。


    “這還不是最厲害的!”


    苗元大見嚇住了韓立,趕緊趁熱打鐵道:


    “據說有一位鬼靈門的長老也曾在虹君前輩的店鋪鬧事,結果正當他要將執掌店鋪的煉氣修士抽魂煉魄時,突然間就沒了生機,甚至來不及慘叫一聲,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斃命了。


    由於那個慘死的鬼靈門長老與門中的一位元嬰前輩有些關係,這位元嬰前輩當即大怒,親身前往北涼國要討個說法。


    可不久之後,這位元嬰前輩便悻悻而歸了,聽說還受了不輕的傷。


    而虹君前輩根本沒有出手,據目擊者說,白色石山中飛了一隻擎天巨雕,是那隻巨雕將鬼靈門的元嬰老怪擊退的!


    所以說,韓道友,你還是乖乖排隊吧,沒準這次送來的符籙會多一些,你並非全無希望的。”


    巨雕?


    看來是小金醒了!


    韓立心頭一喜,洛虹曾告訴他小金沉睡之事,如今看到不但醒了,還修為大進,當真可喜可賀。


    不過,洛師兄始終沒有露麵,還是不能排除他陷入麻煩的可能。


    這般想著,韓立耳邊突然傳來轟隆隆的巨響,他神識一掃,便發現一奇形怪狀的傀儡正從北麵急速飛來。


    令他駭然的是,此傀儡的飛遁速度竟隻比元嬰修士略遜一籌。


    同樣聽到動靜的苗元大等人神情一振,歪歪扭扭的隊伍瞬間整齊了許多,店鋪的封板也被人從內部拆下。


    數息之後,一頭一丈高的傀儡怪鳥落到店鋪門前。


    店鋪中的煉氣弟子趕忙走出,熟練地從傀儡怪鳥的胸前取出兩隻大號玉盒。


    玉盒一被取出,傀儡怪鳥便騰空而起,朝來時的方向飛遁而去。


    玉盒中裝的便是店鋪售賣的貨物,所以玉盒一到,店鋪便正式營業起來。


    由於人群算得上是井然有序,隊伍的前進速度非常之快,不時能聽到那句咒訣。


    大約小半個時辰後,終於輪到了苗元大和韓立。


    “夥計,給我來十張火彈符!”


    苗元大大手一拍,將五塊靈石放到櫃台上。


    “這位前輩,火彈符已經售空,可否換成別的符籙?”


    年輕的夥計一臉為難地道。


    “哎~隨便來上十張吧,這次能買到便已是撞了大運了!”


    苗元大似乎早知如此,當即就改口道。


    另一邊的韓立,自進門後便一直盯著兩個夥計身後掛著的一副畫像。


    他一眼便認出了畫中之人就是洛虹,並從中察覺到一股微弱的親切感。


    仔細查探後,卻未瞧出這種感覺的來由。


    “前輩?前輩,可要買符?”


    對麵的煉氣夥計疑聲問道。


    “嗯,也給我來十張。”


    韓立收斂心神,淡淡地道。


    “抱歉前輩,隻剩最後六張了。”


    “無礙,六張便六張。”


    韓立說著,就取出了三塊靈石。


    “前輩原來是第一次光顧,可否知道咒訣?”


    煉氣夥計瞥了眼櫃台上冒出白光的圓鏡,不驚不喜地問道。


    “知道,早已聽人念過數遍了。”


    韓立壓下心中的古怪之感,麵無表情地道。


    “抱歉前輩,似你這般第一次關顧的客人,我等必須確認你會念咒訣,這是上頭的規定。”


    “你的意思是......”


    “是的,請前輩喊出來。”


    煉氣夥計一臉認真地看著韓立。


    韓立:“......”


    “太上虹君,攝令滅敵!沒錯吧。”


    為了不崩人設,韓立咬牙念了出來,突然他心頭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似乎是來自畫像,但又不能確定,因為那個感覺太微弱,消失得太快了。


    連我這般強大的神識,都不能抓住異樣的源頭,洛師兄開設這些符籙店鋪定是有其深意!


    韓立神色凝重地走出店門,離開前回望了洛虹的畫像一眼。


    此時此刻,在元武國某座被陣法遮掩的無名山峰中,一名雙肩裸露,咬著兩隻鬼火骷髏頭的元嬰女修,緩緩飛入一座洞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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