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老板,是這樣的,前一段時間,歐陽經理跟我說過你的提議。我想可能因為歐陽經理負責人事管理部門的工作,對我們理賠部工作的內幕缺少一些了解,這也難怪,本身這些事情也上不了台麵。其實不光在國外,國內的保險企業也有很多借助私人偵探調查騙保的案例,但大都是臨時雇聘,很少有與偵探公司簽訂長期合作協議的情況。當然,這對我公司來說還是個新鮮事物。前兩天,我和我們公司的肖副總說起這件事,我感覺肖副總還是心動了,她讓我先跟你們私下裏接觸一下,看看你們公司的大致狀況再定,畢竟最終拍板的還是肖副總。不瞞你說,我個人和歐陽經理除了工作關係,並沒有太多的私交,但是公司上下都知道歐陽經理為人嚴謹敬業,一絲不苟,不徇私情,而她極為推崇你的個人能力,這讓我非常好奇,也是我跟你坦白交實底兒的原因。希望我們雙方都能開誠布公,當然,我所了解的情況都會如實地上報,不會有絲毫的隱瞞。”


    此時歐陽彤始終垂下眼簾,不發一言,甚至黃偉傑對她褒揚之語,仿佛都沒聽見。她用這個動作表明,她隻是負責引介,至於雙方成與不成,跟她本人再無半點瓜葛。


    呂天凡點點頭,微笑著說:“黃經理的意思我明白了,盡管垂詢便是。”


    黃偉傑啞然失笑,扶了扶眼鏡說:“呂老板真是幽默,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想知道貴公司的規模、經營狀況,以及呂老板本人對這件事有什麽想法。”


    呂天凡想了想,說:“這麽說吧,去年秋天,在我們k市有一群出色的年輕人,他們大部分身懷絕技卻又不甘平庸,於是推出一個能出得起先期資金的庸人做老板,成立了一家商務信息谘詢公司。這就是本公司的曆史起源。如今七八個月過去了,人還是這麽多人,表麵上看公司的規模還在原地踏步,其實業務量激增了數倍不止。這位庸人自以為聰明地將委托費用提至全市同行業的最高水平,仍然不能擋住慕名者紛至遝來。唉,這是否叫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呢?”


    歐陽彤依舊低垂著頭,緊咬著嘴唇,仍不自禁露出一絲笑容。黃偉傑瞪著眼珠子,仿佛仍是頭一回見麵般上下打量著呂天凡,連連點頭說:“呂老板真是好口才,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說得好。不過呂老板能否再具體些,比如說件案例什麽的,也好讓我們對貴公司有個更直觀的感受。”


    呂天凡微微搖頭:“今天上午有位外地的客戶到我們公司報案,我問她是怎麽找來的,她說是本市一位朋友的推薦。於是我想到,對於一個公司的了解,自己說有自吹之疑,同行有排擠之嫌,最公正的是第三方,那些客戶的口碑,其實這並不難打聽。至於案例,為洗脫泄露隱私之嫌不說也罷,不過我們目前正在配合警方破案,確是事實。”


    “若我公司與貴公司合作,呂老板還有什麽具體的提議?”


    “具體的提議大概就是怎麽分錢吧?這樣,等咱們有了具體的案子再議,如何?”


    飯局結束之後,黃偉傑自己打出租車離開了。歐陽彤的家就住在附近,呂天凡送她。兩人踏著夜色,一路無話,拐過一個街口,到了小區門口,歐陽彤停住腳步,方才笑著開口道:“庸人,怎麽啞巴了?”


    呂天凡晃晃頭:“你到家了?”


    歐陽彤看看手表:“時間還早,要不找地方坐會兒?”


    ……


    在離歐陽彤居住的小區不遠處,有一家小咖啡屋。裏麵燈光朦朧,蕩漾著虛無飄渺的音樂。晚上八點來鍾的光景,咖啡屋內沒有多少顧客,兩人擇了一個靠窗的位子,歐陽彤要了一壺綠茶。


    “你們最近怎麽樣?看你剛才說的天花亂墜的樣子,生意做得不錯啊?”歐陽彤給倆人麵前的杯子斟滿茶水,問道。她說的“你們”,自然是指呂天凡和趙熾二人。


    呂天凡坦白地說:“這叫不幹不知道,一幹嚇一跳。我都沒想到,做生意竟是這麽簡單的事。你隻要認認真真地對它,它就會自動找上門來,有時候想推都推不出去。早知這樣,何必當初死皮賴臉到處投簡曆找工作。現在我才知道,說k市遍地黃金是個什麽意思了。”


    歐陽彤懷疑地問:“真有你說的這麽簡單?你是撞大運了吧?你們到處跟蹤拍照,也不怕給人家發現,惹出是非?”


    呂天凡說:“當然運氣的成分是很重要的。我們接的案子八成以上都是查二奶找小三的,這種事情他們躲都躲不及,怎會主動招惹是非。對了歐陽,以後你若成了家,也可以做我們的委托人,親身體驗一把氣正凜然、人贓俱獲的非凡感覺。”


    後一句話呂天凡笑嘻嘻地說出。


    歐陽彤臉色微紅,啐道:“天凡,跟你說正經事呢,別往我身上扯,否則我就走了。”


    呂天凡連忙道歉:“sorry,對不起,是我口無遮攔。我的意思是,你在你們公司也算是高管了,不知道一個月能賺多少錢?若不順心幹脆辭了,咱們老同學都湊一塊,你還做你的老本行,能拿到兩三倍的薪酬,怎麽樣?”


    歐陽彤抿嘴笑道:“看不出來你野心還挺大,公司還沒成立幾天就開始挖牆角了。其實旭亮最適合你的要求了,你怎麽不去找他?”


    呂天凡說:“你以為我不想啊。老馮若真來,我把老板的位子讓給他做都成,他做的肯定比我強多了。可惜,這家夥根本就不缺錢,他要的是地位,是名聲,而且現在已經起步了。跟我們一塊做,頂到天就是個成功的商人。人就是這樣,蘿卜白菜,各有所好,不能強求啊。”


    “真難得你有這樣的自知之明。”歐陽彤輕笑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轉移了話題。“我所在的天籌人壽保險是一家合資公司,總部設在廣東,k市是分公司,負責麵向華東的部分地區開拓業務。公司設有總經理及助理各一名,副總經理六名,再下麵就是各個業務主管部門。天籌人壽成立的時間不足六年,跟國內幾家大型的保險公司沒法比,屬於新興的保險公司。但是你千萬不要因此小瞧了這家公司,這裏麵的中高層管理人員無不是業內人精,他們大部分都有在其他保險公司供職的經曆,或者就是國外留學歸來的精英。就拿你剛才見到的黃偉傑來說,他是我見過的極少數由最底層的保險推銷員做起,隻用了數年時間,就升到如此高位的人。所以你千萬別被他表麵的謙和所迷惑。還有那位你即將見麵的肖副總,這個女人的城府極深,更讓人難以琢磨。”


    “肖副總是個女人?”呂天凡興趣盎然。


    歐陽彤似笑非笑看著他:“這位肖副總不僅是個女人,而且是位漂亮成熟的單身女性,公司為她神魂顛倒的大有人在,那位黃經理就是其中之一,雖然他已有了家室。如果你對自己的男性魅力有信心的話,不妨可以一試。”


    呂天凡老臉一紅,幹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說,你怎麽知道這事一定能成?我剛才聽那個黃經理的意思,顯然是想找個差不多規模的調查公司。而我們,你也知道,就這麽四個人,剛幹了半年多,怎麽看也不像符合他們心目中的要求。”


    歐陽彤微微一笑:“實話也不瞞你,在你們見麵之前,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你們大概情況,跟他簡單介紹過了。其實包括肖副總在內,他們看中的並非是公司規模的大小,而是實實在在的能力,說白了,就是看看你這個做老板的人。他故意那麽問你,你卻在那插科打諢,看似天馬行空,卻說得滴水不漏,連我都覺得當初小瞧了你。我感覺黃偉傑對你應該非常滿意。我想提醒你的是,和保險公司做生意,你最好多長幾個心眼,尤其簽合同的時候更要留神,千萬小心別被人賣了,你還在幫人家數錢。”說到最後,歐陽彤掩著嘴偷笑起來。


    呂天凡一呆:“你……”


    歐陽彤雙手舉在身前,說:“好了,我畢竟是這家公司的員工,跟你說這些已經有些過格了,還是看在咱們老同學的份上盡點道義,誰讓我閑著沒事給你牽了這根線。以後怎麽樣我也不會再過問了。”


    呂天凡搔了搔頭,試探著問:“歐陽啊,你剛才跟我說了那麽些你們公司人精的情況,那你能否給我透漏一點,你這個精英的來曆?”


    歐陽彤慢聲細語地說:“我沒那麽複雜,而且人事管理和具體的業務有很大差別。大學畢業之後,我在英國拿了個mba,加上一年的國外工作經曆,回國後正趕上天籌人壽的招聘,就這麽進來了。”


    “原來你有這麽輝煌的經曆,海歸精英啊,真是失敬。”呂天凡笑著說。


    歐陽彤擺擺手:“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我還要跟你透漏點別的消息,你可得坐穩了。”


    “什麽消息?”


    “遲麗下個月結婚,我已經收到請貼了。”歐陽彤似漫不經心地說著,卻偷眼看著呂天凡的表情。


    默然片刻,呂天凡揮一下手:“天要下雨,娘要改嫁,隨她去吧!”


    呂天凡重新把歐陽彤送到她的小區門口。倆人站定,呂天凡指指身前的花壇,又指指夜空中的一輪明月,笑著說:“歐陽,我考驗一下你這個海歸精英的智力,打一個成語。”


    歐陽彤愣了一下,隨即嫣然一笑:“庸人,想都別想,再見了。”轉身走進小區的大門,一會兒便消失在朦朦月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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