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幹什麽的?”林先生站到他的跟前,語氣冰冷地問道。


    方悅選擇了沉默。


    “好,不說是吧?我看你就是欠揍。”林先生再次揮起了拳頭,另一個年輕人再次將他抱住。


    林先生掙脫開來,走到衣架旁,那裏掛著方悅的西服上衣。林先生從西服內兜裏翻出一個錢包,方悅終於喃喃地懇求道:“錢包裏的錢都給你,你們放了我吧。”


    錢包裏大概有一千多塊錢,林先生嘴角撇出一絲譏笑:“就這點破錢,還不夠我去趟茅房。”


    從錢包裏拿出方悅的身份證,錢包扔到了床上。


    “哦,原來你叫方悅,昨晚是你給我媳婦打的電話吧。你膽子不小,勾引人家老婆都勾引到家了。”


    林先生把身份證擺到床上,對胖子說:“把這也照上。”


    胖子照做了。


    方悅試圖再做一次努力:“你想要多少錢,你說個數吧,隻要我能夠承受,都答應你。”


    林先生冷笑著說:“你說得倒輕鬆,那你說個數聽聽。如果你老婆被人上了,你想要多少錢?”


    方悅不做聲了。


    林先生又在方悅的西裝裏翻動著,不一會從外兜裏又找出一張證件,是撲克牌大小、壓膜掛在脖子上的那種,鳳武集團總公司的員工,上班期間都要求在脖子下吊著證件,人手一個。


    “方悅,辦公室副主任,哼哼,還是個官,狗屁的官。”林先生舉起證件牌,就要甩向方悅,忽然想起什麽,卻把牌甩到床上,對胖子說:“這個也照上。”


    方悅自以為弄明白了一件事,這個林先生自然是婭婭剛剛登記時間不長的丈夫,那個胖子和另外一個小夥子,極有可能是私家偵探之類的人物,受林先生的委托,一路跟蹤婭婭,最終捉到了現行。


    隻是他覺得非常冤屈的是,他和婭婭什麽都沒做。但是這話說起來誰能相信呢?婭婭赤身裸^體躺在被窩裏,自己也是隻圍了條浴巾,還被人照了相,這種事隻能打碎了牙,往自己的肚子裏咽。現在他最恐懼的,是不能讓妻子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我做錯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你妻子真的什麽也沒幹。你說吧,你說這事怎麽解決?”方悅也漸漸冷靜下來,考慮如何花費最小代價把這件事情善後。


    林先生陰森森的目光瞅著他,直到他有些發毛,方不屑撇撇嘴,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子,陰陰地說說:“這事怎麽解決?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我老婆有你的電話號碼,是吧?你等著,等我想好了再給你電話。我若打電話找不到你,這些照片我就寄到你的公司和家裏,我說到做到。”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個脖子上吊著相機的胖子,看著方悅,憐憫地搖搖頭,和另一個小夥子也相繼離去。房間裏獨留下方悅愣愣坐在椅子上發呆。


    大約十分鍾後,在離此不遠的一條胡同口,剛才還意氣風發、滿臉怒容的林先生,此刻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抱著頭倦縮在牆根不敢稍動。


    而剛才還是柔弱無助的婭婭,竟像一隻發怒的雌貓,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拳腳並用,對著林先生劈頭蓋臉打下去,邊打邊罵:“林少宗,你這個混蛋,你罵誰是婊^子?誰是賤^人?你說得倒挺順口啊,再說一句試試……”


    ……


    方悅在提心吊膽的胡思亂想中度多了兩天。


    他的心緒早已從最初的不知所措中平靜下來,開始較為客觀地回朔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果單純從被堵到賓館那件事上來講,他懷疑自己鑽進了人家的圈套。但是從認識婭婭的整個過程來看,似乎又不像。因為從始至終,都是他主動找的婭婭。而對方的表現若即若離,並沒有刻意地對他表示親近。


    那位自稱是婭婭丈夫的林先生,當時也沒跟他講什麽條件,對他拿錢擺平一說更是嗤之以鼻。他不明白像自己這樣的無權無勢之人,對方到底想要什麽?


    在某一瞬間當他被一種莫名的恐懼籠罩之時,也想到過報警,這恐怕是唯一解脫的辦法。然而回家看到溫順的妻子和乖巧的兒子,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在沒有到山窮水盡、魚死網破之前,如此極端的作法引起的後果,他還沒有做好承受所付出代價的心理準備。他不過是一時昏了頭做下錯事,不想因此毀滅了家庭。何況,對方還未提什麽過格的要求。


    如此過了兩天。第三天快到中午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的電腦前,心不在焉地敲著鍵盤,手機響了,裏麵顯示的正是婭婭的電話號碼。


    辦公室還有兩個女人,都在專心致誌忙著自己的事。方悅見沒人注意自己,悄然接通了電話,那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你是方悅?”


    “是我。”


    “中午十一點半,離你們公司200米有一家‘六十年代’的飯店,3號包間,我請你吃飯。”


    “你是誰?”


    “你來了就知道了。”聽筒裏響起陰陰的笑聲。


    放下電話,方悅看了一下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但是他肯定對方現在已經坐在飯店裏等著他。


    於是,他也坐不住了,時間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過得太過緩慢,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竟如此期待。或者是希望這件事情快點結束的心理罷。


    最終,方悅跟辦公室裏的人打了個招呼,急匆匆地離開了。


    推開三號包間的門,裏麵不大的空間正中的圓桌上,已經擺了四盤熱騰騰的炒菜、一缽羹湯和兩碗米飯。


    桌旁坐著一個跟他年紀差不太多的年輕人。年輕人的衣著非常隨意普通,毫無出奇之處,剪成短寸的頭發露出了白料料的頭皮,隻是那雙眸子透著深邃悠長,顯出與年齡不符的城府。


    “嗬嗬,方主任,沒想到你提前到了,來,請坐。”年輕人熱忱地站起,舉手相邀。


    方悅做到年輕人的對麵,打量著眼前之人,卻並非是那天捉奸之時的任何一人。


    “你是誰?”


    年輕人灑然一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談的事。”


    “什麽事,你說吧。”


    年輕人溫和地看著方悅,安慰說:“你不用緊張,又不是天塌下來了,誰還能沒有點風流韻事?大丈夫敢作敢為,別這麽愁眉苦臉的,來,咱們先吃飯,我可是有點餓了。”


    說完,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接著端起飯碗,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方悅哪裏有吃飯的心情,心裏依舊是忐忑不已,猜測著對方可能提出的條件,象征性地舉了舉筷子。


    眼看著年輕人吃淨了碗裏的米飯,從缽子裏舀出幾勺羹湯,涮在米飯碗裏喝了下去,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隨即脫口問道:“你和婭婭什麽關係?”


    年輕人明顯愣了一下,撓撓頭皮,隨即從桌上的檔案袋裏抽出一張放大的照片,照片上的方悅仰躺在床上,兩手捂住私^處,臉上因恐懼惶然而扭曲著,他的旁邊婭婭用被子蒙住全身,隻露出個頭,也是一臉驚恐,像一頭受驚的小鹿。


    “你說的婭婭就是這個女孩吧?”


    方悅的心底重重呻吟一聲,臨來時勉力積聚起來的勇氣,被這張照片擊得粉碎。


    “說吧,這事怎麽了結?你想要多少錢?”方悅含混地嘟噥著,隻覺渾身上下軟得厲害,他喪失了最後一點底氣。


    年輕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方悅,咧嘴一笑,配著他清澈的目光,整張臉經充滿了陽光氣息,絲毫沒有陰謀的味道:“實話跟你講,這些照片我花了三萬塊錢的代價才弄到手,你可以想想你的這點風流事是否值這個數目。當然,如果你拿出拿出三十萬堵住我得嘴,我可以考慮。”


    “那還不如殺了我。”方悅有氣無力地說。


    “我也知道以你的能力拿出這麽多錢,確實有點困難。”年輕人又從檔案袋拿出一個撲克牌大小的塑料盒子,和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擱在桌子上,推了過去,“我並不想跟你隱瞞,這個盒子是個竊聽裝置。我知道你作為鳳武集團總公司辦公室副主任,經常有機會出入孫鳳武的辦公室。你隻要把這個竊聽器用膠帶沾到他的桌子下麵就可以了,動作熟練的話一隻手就能完成,隻是幾秒鍾的事。”


    “你要幹什麽?你是什麽人?”方悅警覺起來,渾濁的眼神有了些許光彩。


    年輕人淡淡地說:“有些事情你不必知道,知道多了對你沒有好處,你隻要照做就是了。”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年輕人聳聳肩,仿佛根本就沒聽見他的問話,自顧自地說:“信封裏的一千塊錢算是定金。這個竊聽器的電池最多能用十五天,我通知你的時候你再取回來,我還會給你兩千塊錢的酬勞,同時你的風流事也就不複存在了。“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你別無選擇。”


    方悅無精打采地回到公司,顯得心事重重,魂不守舍。短短的千餘字的公司文件草稿,他來來回回更改了無數次,卻始終定不下來,更多的時間是盯著電腦屏幕發呆。


    “方主任!方主任?”


    方悅抬頭一看,是辦公室的職員小劉。小劉拿了份文件讓他簽字。


    方悅接過,看了一眼,忽然抬頭問道:“這個應該是王主任簽字,怎麽拿給我了?”


    小劉笑著說:“王主任出去了,我剛給他打過電話,他說讓你簽就行了。”


    “哦。”


    方悅拿起筆,忽然心裏一動,問道:“我簽完是不是要送給孫總?”


    孫總指的就是孫鳳武。


    小劉點頭說:“是啊。”


    “這樣吧,這份文件我再看一看,簽完字我給孫總送去。你去忙吧。”


    小劉說了聲謝謝,不疑有他,轉身走了。


    方悅偷偷按了按兩個外衣兜,一個裝著竊聽器,另一個裝著盛有一千塊錢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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