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離開,又有人自告奮勇想要去嚐試。(.無彈窗廣告)兩位美女互視一眼,湊一起嘀咕幾句,馬雁華便對挑戰者說:“好吧,這一次規矩改了,改喝酒。你喝光了就算過關。”


    “怎麽喝?你說吧。”那位挑戰的同學酒量也不小,十分鍾前還一口氣吹過一瓶啤酒。


    歐陽彤站起身找到服務生耳語幾句,服務生同情地望了一眼那位男同學,轉身走到牆角的餐具櫃子前,俯身在最下方的櫃子裏拽出一隻大號的瓷盆。


    眾人先是目瞪口呆看著歐陽彤接過瓷盆,擱到桌子上,緊接著哄堂大笑。


    馬雁華指著瓷盆一本正經地說:“這裏無論能裝多少,我隻倒進四瓶啤酒,算是照顧你了。一口氣喝幹,這位子就是你的了。”


    說完再也忍俊不住,和歐陽彤撫掌大笑。


    男同學邊笑邊不服道:“你這不公平,怎麽呂天凡坐在那兒沒見著過什麽關?”


    馬雁華理直氣壯地說:“他是原裝的,非要坐在這裏當空氣,我們就隨他願。你若能過這關,咱們兩位姑奶奶真就好生伺候著,怎麽樣?來不來?”


    男同學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一縮脖子坐了回去,說:“那算了,姑奶奶的伺候?我可享受不起。”


    笑聲再起。


    馮旭亮喘著氣,好容易止住了笑,擦著眼淚說:“天凡那,那位子還真就你能坐,別人坐不起啊。”


    呂天凡轉過身來,亦笑著說:“真看不出來,以前在學校一個個都像是一本正經的老學究,現在怎麽都變成說相聲演小品的了,台詞一套套的,現編現賣。”


    馮旭亮說:“還說別人,你又好哪去?”


    “哎,對了,還沒恭賀你馮大隊長高升呢。來,敬你。”呂天凡說著,舉了舉酒杯。(.無彈窗廣告)


    前不久,大約就在孫鳳武利用保時捷轎車詐騙保險一案偵破兩個多月後,古安區警察分局下來調令,馮旭亮上調到分局刑警大隊,任大隊的副大隊長兼重案一中隊的中隊長。隻是每個頭銜前麵都有個“代”字。這些信息,呂天凡是從刑警支隊的王楓那兒探來的。


    馮旭亮也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隨後沾了沾唇,轉身與呂天凡並排站在一起,麵向窗外。屋子裏歡樂的氣氛似乎與他們再無半點關係。


    “我這次升職,你最多占四分之一的功勞,所以千萬別妄想我多感謝你,當然,說聲謝謝還是有必要的。”


    馮旭亮以為呂天凡能發問,等了足有半分鍾,後者絲毫沒有張口的意思,也不為意,繼續說道:“說不清為什麽,我喜歡探究真相,還原事實的本來麵目。每當一團團亂麻在我手中漸漸梳理成型,當我看到那些真正的罪犯一個個被我送上法庭,心裏的那種成就感絕非語言能夠形容。但我痛恨禁錮,讓人縮手縮腳難以施展。如果我不是警察,或許真會跟著你幹,嗬嗬……”


    馮旭亮幹笑兩聲,眼見呂天凡沒有迎合,遂抿了一口啤酒作為掩飾。


    “但是現在的位置,要想最大限度地達到這個效果,就得往上爬。別人往上爬也許是為了獲取更多的個人利益,而我隻不過求得更大的虛榮心。……


    “實不相瞞,在警局裏,比我更有資曆、更有能力、更適合呆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有很多。家族以讚助的形式奉上一筆資金,這就是現實。這筆資金讓我一年多的業績被誇大了很多,當然這其中的一半其實是你的功勞。……


    “我新晉副科實職不到兩年,而刑大的副大隊或者中隊,都是正科實職的編製,我至少還差半年的時間。所以我的頭銜前麵都是代理,時間一到自然就會轉正。”


    “謝謝你的坦誠,”呂天凡低頭凝視著手裏的酒杯,淡淡的道。“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呆在這個位置會比起很多人會更讓人放心。隻是,你何苦把這些三六九等的差別帶到同學聚會中呢?”


    “怎麽?”


    “咱們同屆同學中,在k市的,遠不止這些人吧?”呂天凡微微側了側身,身後的的喧嘩聲重新鑽進他倆的耳膜。


    馮旭亮側頭看著呂天凡,苦笑道:“你以為我想啊?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都是同學,曾經站在一條起跑線上,當你還在為三餐果腹而苦惱,卻坐在一群事業有成、衣著光鮮的同學之間,吃著這一桌價錢足夠你半年生活費用的大餐時,你會作何想?或者你呂天凡超脫物外,那麽別人呢?比如胖子。別說你不理解,否則何苦讓胖子頂著東道的名頭。”


    呂天凡沉默半響,坦白說道:“你說的沒錯,我真沒想的那麽多。”


    馮旭亮微微一笑。


    此時這桌晚宴已經入尾聲,趙熾領頭和諸人商量起吃完飯去k歌的事宜,幾個人正在議論,忽然坐在歐陽彤左側的意味何姓同學說了句去“波爾海”如何,這邊馬雁華跟了一句你能把我們都帶進去嗎,何姓同學猶豫一下,惋惜地說他隻有黃金卡,誰都帶不進,言語之間卻頗為得意,顯然隻是為炫耀一下而已。眾人報以哄笑。


    “波爾海麽,”馮旭亮輕輕搖搖頭,“有誰能和你比肩呢?如果他們知道呂大老板是僅有的幾個鑽石會員之一,保管會對你頂禮膜拜。”


    呂天凡驚訝道:“嗨,這事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先知道了?趙胖說的?”


    馮旭亮不動聲色地說:“我不僅知道你是波爾海的鑽石會員,還知道你曾領著一位大明星前去消遣過。以前看你不顯山不露水的,沒想到會有這麽高的人氣,真令人大跌眼鏡。”


    呂天凡聽出馮旭亮的話裏有絲不尋常的意味,卻想不出症結所在,半開著玩笑說:“這事兒我本想找機會跟你坦白呢,沒想到你都知道了,消息真靈通,你不會是在特意調查我吧?”


    馮旭亮若有所思看了呂天凡一眼,小心翼翼說道:“我們是想堂而皇之找你了解些情況,可是波爾海卻阻止我們那麽做,理由是你是他們最尊貴的客戶,不能因波爾海的某些事受到打擾。這也算是天下奇聞了,警察辦案還要看商人的臉色。偏偏我真接到上麵的指令,要求尊重波爾海的意見,除非確定要找的人能提供確切線索或者有重大嫌疑。”


    “嗬嗬,老馮,波爾海那個婆姨是什麽來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了解什麽,我知道的絕對不會隱瞞。看你神經兮兮的,別是出什麽人命案子吧?”


    “你說對了,裴裴……死了,是他殺。”


    “什麽?”呂天凡大吃一驚,失聲叫道。


    他的叫聲驚動了身後正在談笑風生的其他同學,紛紛轉頭朝他們這邊看來。


    “……在你們離開大約兩個小時後,裴裴獨自離開,之後便失蹤了。第二天中午,有人在附近的垃圾箱裏,發現了……屍塊……”


    呂天凡的的確確被震呆了,他的神情恍惚起來,他似乎在聽,又似乎神識已經脫離了軀殼。馮旭亮的聲音顯得越來越低,越來越遠,卻字字句句清晰一字不漏鑽進耳朵裏。原本空洞直白的言語,在他的腦海裏幻化成一幅幅血腥驚悚、令人作嘔的畫麵。死者生前曾受過非人的折磨,死後被分屍,這種喪心病狂、令人發指的手段,已經遠遠超乎他的想象。


    “……我本不想現在跟你說這些,臨來之前我接到通知,明早要出趟遠差,所以……”


    身後傳來呼喚他倆的聲音,倆人充耳不聞。


    透過略有些向外傾斜的大玻璃窗,可看見樓底燈火通明、車流滾滾的黃海路大道。街道兩旁高高低低的建築物,映射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光。湛藍的天空中布著一層淺雲,遮住了閃爍的星光,隻有一輪彎月,頑強地刺破雲層,把一道折射的白光,毫不吝嗇灑了下來。


    月光和燈光之間,則是大片的黑暗。呂天凡的目光在這片黑暗之中逡巡遊走,他仿佛看見一縷屈辱不甘的魂魄,在其中東遊西蕩。俄頃,他似乎看到一張原本清麗的麵孔,由遠而近,由模糊到清晰,漸漸在玻璃窗後麵現出形來,無苦無樂,無喜無悲,淡漠地注視著他。


    一隻手撫上他的肩膀,馮旭亮略顯惶恐的聲音在耳邊低地響起:“天凡,我沒想到……,對不起,我不該說的。你沒事吧?”


    “沒關係,我沒事。”呂天凡的語氣沉穩,轉過身子,他的麵孔極度冷靜,冷靜得讓人心悸。


    “你們兩個大男人,跑這兒嘀嘀咕咕半天了,真不像話,大夥可都等著呢,非要我親自來請?”馬雁華走了過來,不滿地嘟噥道。


    現在她已經成了酒宴名副其實的焦點人物了。


    “好的,回去。”呂天凡毫不猶豫大步向回走去。


    馬雁華一呆,看看呂天凡的背影,又看著馮旭亮,一臉迷惑。後者聳聳肩,輕聲說:“別介意,跟你沒關係,都怪我。咱們也過去吧。”


    回到自己的座位,尚未就坐,先前那位被馬雁華和歐陽彤唬退的男同學笑道:“呂天凡同學,以前的不算,現在開始,你坐這兒也得過關。”


    他的話引起了大多數人的附和。


    呂天凡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甚至還露出貌似燦爛的笑容,一指放在麵前的瓷盆,不屑道:“就這個?小兒科。怎麽地也得給咱們男同學漲漲威風不是?好吧,這關我闖闖就是,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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