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天凡把車停靠在路邊,搖下車窗,點了一支煙,靜靜地等待。(.無彈窗廣告)


    沒過多久,倒車鏡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隱約可見一輛黑色的大轎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他的車後,車前的兩隻刺眼的大燈忽地一閃,滅了下去。


    推門下車,彈開抽剩的半截煙頭,呂天凡搖搖晃晃向後走去。


    這是一輛加長的卡迪萊克,當然並非超長的那種,隻是比普通車輛多了半個身位。車身在月色下泛著幽深的光,冷眼一瞅仿佛一個龐然大物。


    當呂天凡走到車旁,後車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出人意料地,竟出來一位三十許歲長相甜美、體態豐腴的盤發少婦。


    “您是呂天凡先生吧?請進。”


    少婦側身一旁,呂天凡也不客氣,低頭鑽了進去。當他真正置身車內,卻是一呆。


    兩張橘紅色真皮長沙發相對而置,中間擺著一張大大方方的茶幾,幾麵上並不平整,有著非常規矩的方形或者圓形凹陷,有幾個凹陷處嵌著筆記本電腦、煙灰缸、水杯等物。茶幾底下則是櫃式封閉狀。一側的車壁甚至吊著一隻小型書架,擺著幾本諸如《孫子兵法》、《道德經》之類的線裝書籍。


    車內因為設計巧妙,輔以冷暖色調的搭配,絲毫不給人壓抑之感,反覺內部空間要比外麵看起來大得多。


    一名五十餘歲氣度非凡的中年男子,正斜倚在最裏麵的沙發角上,搭著二郎腿,麵色平靜地望著他。


    中年人臉頰消瘦,個子應該不高,額頭處已開始謝頂,僅剩的幾根頭發如同其餘茂密處一樣,亮閃閃向後梳去。由於鼻子與嘴挨得太近,同時眉間距過寬,整張臉顯得有些醜陋,隻是一雙眼神炯炯閃亮,似一眼就能看到你的心底裏去。


    想來這位就是林梓桐的父親了。


    呂天凡隻覺此人麵貌有些麵善,忽然醒悟過來。


    他們還處在網絡聊天的時候,林梓桐曾說過他的爸爸是搞房地產工程的。在k市有一支甲級足球隊,實力強勁,多年穩居全國聯賽前三行列。這支球隊的幕後老板就是一位本市的地產大鱷林庚。呂天凡曾在電視裏見過幾回,不正是眼前之人?


    隻是以林梓桐的靚麗麵容和他爸爸沒有丁點相似之處,想來應該是得到了她媽媽的遺傳。


    林庚指著對麵的沙發,示意呂天凡坐下。剛才下車的少婦也鑽了進來,拉上車門,臉上掛著清新的微笑,攏著雙腿坐到了林庚的旁邊。


    “呂天凡?嗬嗬,我就是梓桐的爸爸,這是我現在的妻子秋蘭,嗯,也就是梓桐的後媽。”


    林庚指了一下少婦介紹道,“後媽”這個詞在呂天凡聽來,感覺有些刺耳,然而那位叫秋蘭的少婦依然是笑吟吟的模樣,毫不為異。


    “是這樣,我們也是剛剛回來,在小區的門口看見你送梓桐回家,就冒昧地給你打了電話。你也不要有什麽顧慮,我們隻是想找你隨便聊聊。”


    林鵬說話從容淡定,有條不紊,邊說邊探手拿起茶幾上一隻硬紙包裝盒,撕開封口。


    “我以前看見過你送梓桐回來,這丫頭也不跟我隱瞞,說了你的事。當然,你的電話是我自己查到的。今天我找你,那丫頭並不知情,諾,來一支?地道的古巴雪茄。”


    林鵬從盒子裏抽出一支雪茄遞了過來,呂天凡搖頭。林鵬也不勉強,自己點了一支,吸了一口,粗壯的雪茄夾在他兩根略顯纖細的手指之間,格外增添了差異感。


    “那你自己隨便了,我知道你是抽煙的。梓桐的媽媽死得早,我一手給拉扯大,她的想法瞞不過我。我極少看到她談論一個人那麽眉飛色舞的樣子,對你卻是個例外。不是有句話麽,戀愛中的女孩子都是盲目的,有些事情我這個做爸爸的隻好代勞了。”


    說到這裏,林鵬轉頭看了一眼秋蘭,後者回應以微笑。呂天凡則一直低眉順眼地坐著,靜靜地聽,心裏揣測著林鵬找他的用意。


    “天凡,有件事不知道梓桐是否跟你說過,他和張嶽早在前年就已經訂婚,隻是因為梓桐的原因,婚期一拖再拖。不過我和張副市長已經說好了,明年開春就為他倆辦理婚禮,畢竟從年齡上講,兩個人都老大不小了……。”


    “林總,”呂天凡終於開口打斷了林鵬的話,“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和梓桐已經分手,而且以後我也不會再找她,您放心好了。”


    林鵬並沒有表示吃驚,隻是淡淡一笑道:“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跟你說這些並不是讓你們倆拉倒,而是希望你們能,嗯,繼續交往下去,直到你們相互看膩了對方為止。”


    “什麽?”呂天凡大吃一驚。


    “你不用這麽吃驚,張嶽那小子是個什麽貨色我清楚的很,不過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希望你能理解。婚姻是什麽?一紙憑證而已,如果不能把心交給對方,再多的憑證也是枉然。”此時,林鵬和秋蘭的手不知何時已緊緊握在一起。


    沉默良久,呂天凡始抬頭沉聲說道:“林總,如果你能解除梓桐和張嶽的婚約,我願意娶梓桐為妻。我想,她也是這個意思。”


    “那是不可能的,”林鵬語氣不容置疑道,“這是政治需要,如果你處在我這個位置就能體會得到。政治這東西私底下充滿了謊言和欺騙,但是麵子上你的做出信守成偌的樣子。你說的情況就算有可能,也是在以後,十年?二十年?隻要你願意等,也許會有變化。”


    呂天凡搖頭不語。


    “天凡,我知道這樣做對你實在不公,所以……”林鵬語氣轉柔,配合著他的言語,秋蘭打開茶幾下麵的櫃門,拿出一疊嶄新的鈔票,俱都是百元麵值,擱在桌麵上。


    “這是十萬塊錢現金,或許會對你有個小小的安慰。請你相信,我絕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這隻是做父親的一點心意。當然我也知道,作為‘波爾海’的鑽石會員來說,這點錢實在不值一曬,所以我還準備了這個,”林鵬從衣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這裏麵有一百萬的存款,幾乎足夠在k市隨便買套房子了。”


    呂天凡豁然抬頭,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林鵬笑道:“天凡那,你別怪我托人打聽你的事,我女兒的地下戀人,我這個做父親的總得知道對方是誰吧?我不僅知道你是波爾海的鑽石會員,孫鳳武也是我的好友之一,隻可惜走錯了一步,也怨不得別人。你能從千頭萬緒之中,把孫總精心策劃的布局毀於一旦,足見非是有勇無謀之輩。凡是說到你的人,無不欣賞或忌憚。若有你在梓桐左右,至少這丫頭是不會吃虧的。至於張嶽那小子,哼,我想對你來說不會是什麽難事吧。”


    “林總,你這個,何必要這麽做?”呂天凡指了指茶幾上的現金和銀行卡。


    林鵬歎了口氣:“我真希望有你這麽個兒子。看見你,我就想起我年輕的時候,唉。我們還有很多相同之處,隻是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絕對沒有你現在的成就。相信再過十年二十年,你還將超越現在的我。到那時候,k市這方天地,就是你們的天下了。”


    呂天凡沉吟良久,在兩人的期待中,當他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竟掛上了燦爛的笑容。


    “林總,我還有件事想要請教您。”


    林鵬道:“天凡,你和我女兒相交,叫我一聲叔叔總不會虧了你吧?”


    “嗬嗬,好吧,林叔叔,”呂天凡笑容絲毫未減,“您剛才說您年輕的時候和我很相像,我想知道,若您碰到這樣的事會怎麽做?”


    林鵬微微一怔,接著苦笑道:“我大概猜得出來,天凡,無論你做怎樣的選擇,我都不會怪你的。”


    “行,有您這句話就成。”呂天凡慢悠悠伸出雙手,在林鵬和秋蘭驚愕的目光中,一隻手抓起十萬塊錢,另一隻手卻把那張銀行卡往回推了推。


    “林叔叔,我沒猜錯的話,您是在考驗我的智力吧?錢我就冒昧收下了,這卡請收好。我和梓桐確確實實已經分手了,您放心,我說話算話,以後不會再找她了。”說著話,呂天凡早把這一疊鈔票塞進了背包裏。


    “呂天凡,你是什麽意思?”林鵬的臉沉了下去。“你真的認為我隻是個純粹商人,任人可欺嗎?”


    呂天凡絲毫不讓地與其對視,笑嘻嘻說道:“我想我已經正確領會了您的意思。若林叔叔直言不諱據實相告,說不定我還真會不顧而去。非常感謝您的美意,若沒別的事,我是否可以告辭了?”


    “老林,你就讓他這麽走了?”當車門重新關上之後,秋蘭有些忿然問道。


    林鵬“嗤”地笑出聲來:“這小子夠滑頭,我本以為高看他了,哪知還是小瞧了,倒讓他占了便宜。”


    “他說的真是你的意思?”秋蘭愕然道。顯然林鵬的真實心意,她也並不知情。


    “早知如此,還不如跟他直說。不過這樣也好,這事兒總算可以給張副市長一個交代了。”


    “老林,怎麽地也得給他點顏色看看,這也有點太氣人了。”


    “嗬嗬,你著什麽急啊,張嶽和李炯的那幾個義子,正合著夥要找他的麻煩呢。讓他們幾個小的折騰吧,咱們看熱鬧就是了。”


    說完,摁下桌角處的紅色按鈕,說道:“走吧。”


    卡迪萊克轎車的車燈重新射出刺目的光柱,調過方向,無聲地滑進了星苑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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