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晦澀無比,呈現出一種讓人壓抑的厚重。[]看不見星光,那輪圓月被低垂的雲層遮擋,露出朦朦朧朧的輪廓。


    汽車在夜色穿行,前大燈射出的兩束光柱,在前方不算寬敞、坑坑窪窪的柏油路麵上,留下一團快速前移的光暈。光暈的前方,還有一輛引路的製式警車,車頂無聲旋繞著三色警燈,在這漆黑的午夜,顯得格外刺眼耀目。


    警燈輝映著道路兩側的丘底,模糊地可以看出光禿禿的刺槐、墨綠色的針葉鬆在眼前一閃即逝,瞬即隱進濃重的黑暗中去了。


    “前麵就是夾葉溝。”坐在商務麵包車副駕駛座位上的馮旭亮回頭說道。


    夾葉溝位於北橋區以西,距離市中心大約四十公裏,以盛產櫻桃而著稱。來k市近兩年時間,呂天凡還是首次到得這裏。


    車後麵坐著的呂天凡、羅傑和八阿哥,自上車伊始,便各自沉默,誰都不曾開口說話。或許這種沉悶的氣氛,加上即將麵對的詭異對手,極易激起心底那一絲不安的情緒,馮旭亮見無人應聲,便接著說起夾葉溝的大致情況,希冀轉移心底那一塊揮之不去的陰影。


    正在開車的王楓亦不甘寂寞,不時插話補充。


    其實說來也簡單,夾葉溝裏生活的不過三四十戶人家,房屋大都建在半山坡處,以養殖果樹為生。當然這些並不是夾葉村的全部,村裏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溝外,那兒有大片的農田等著他們去耕種灌溉。


    兩人隻是說夾葉溝的風土人情,卻隻字不提色魔在溝裏的相關情況。他倆不說,呂天凡他們三人也不問,也不知道他們是否聽了進去,每個人都麵無表情,神色肅然。


    車子在兩山夾成的通道蜿蜒前行,駛到一塊開闊處,引路的警車打開右閃,緩緩向右側靠去。警燈依然亮著,卻不再閃爍,俄頃也關閉了。


    借著稀薄的一點月色,呂天凡看見左近停著不少車輛,尤以製式警車居多,大小不一。近處以及視線所及的稍遠處,來來往往穿梭的皆是全副武裝的武警和防暴警察,影影倬倬依稀可辨。


    當他隨著眾人下了麵包車,從身邊經過的那些警察,可以清楚地看出,每個人的臉上皆充斥著緊張和惶恐。這也難怪,色魔的手上至少殘害了三名警察的生命。一種凝重的氣氛在半空中蔓延。


    馮旭亮和王楓將三人領到一輛體積最大的房車跟前,此時恰好一輛車子駛過,借著一晃而過的燈光,呂天凡看見房車側門的上方寫著“指揮車”三個不大不小的紅字。車子的四角均站著荷槍實彈的武裝警察。


    馮旭亮停住腳步,轉頭對包括王楓在內的他們四個人說了一句“你們先等一會”,便獨自拉開車門登了上去。


    大約五分鍾之後,車門被重新拉開,四五個年紀不小警裝齊整地警官魚貫而出,每個人離開時都不約而同地打量著他們,其中兩個還和王楓打了招呼。


    馮旭亮最後一個出來,走到呂天凡身前說:“你進去吧,王局長在裏麵等著你。”說完看了一眼王楓,補充道:“他是王隊的父親。”


    呂天凡點點頭,回身看了羅傑和八阿哥一眼,拉開了車門。輔一登車,驟覺眼前亮得刺眼,雙目不禁眯起,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車內遠沒有外表麵看起來的寬闊,不大的空間裏隻簡單地擺著幾把小椅和一張圓木小桌,桌子上鋪著一張畫著地圖模樣的白紙,壓著一支手槍和一個對講機。


    “你就是呂天凡?”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坐在桌前,一雙炯目直視著他,說話的語氣雖然盡可能地和善,卻掩飾不住露出不怒自威的氣勢。


    “王局長,幸會!”呂天凡不亢不卑,同樣也在打量著對方。這位王副局長與他的兒子王楓在說話口氣和長相上極其酷似,甚至連體形都相差無幾。


    “也許二十年後的王楓就是這個樣子吧?”呂天凡心裏想到。


    “聽馮大隊長說你能對付那個色魔?”王副局長毫不拖泥帶水,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也許吧。”呂天凡撓了撓頭。


    “我不要也許,為了那個混蛋已經犧牲了三名同誌,我不想再讓這樣的慘劇重演。馮大隊長有過親身經曆,大概已經告訴了你事情的大致經過,你能有幾分勝算?我要聽實話。”王副局長顯然十分不滿呂天凡吊兒郎當的回答,情不自禁加重了語氣。


    呂天凡當然知道這位專案組的指揮者,正在對他麵對麵做最後的考量,以決定是否讓他參與捕殺色魔的行動。俗話說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心下有了見地,於是微微笑道:“是這樣子吧?”


    從進到車廂,王副局長始終沒有讓座,呂天凡就站在門口,倆人相距兩米左右的距離,中間隔著一張小圓桌。呂天凡似乎一直站在原地,動都未動,而王副局長這邊卻有了變化。桌子上的那支手槍竟莫名其妙落到了他的手裏,隻是彈匣已經卸下,躺在桌麵上。


    “這……,”王副局長大吃一驚,猛地抬頭看著呂天凡,臉上湧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是怎麽做的?”


    “你是怎麽做的?”,這句問話呂天凡聽得耳朵都生了繭子,幾乎每一個見過他使出異能的人都會這麽問。別的人他可以笑笑了事,王副局長這兒卻不能隨便應付。


    “說實話,我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想這麽做就做到了。王副局長,我和王楓是朋友,您就是我的長輩,隻因為這層關係才露了一手,希望您千萬別說出去,我隻想像個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王楓的父親喘了兩口粗氣,似在平息被巨震的心緒,好一會才聽明白呂天凡的話,點頭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會替你守口如瓶的。還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問。”


    “我想知道,你是……,”王楓的父親舉了舉手中的槍,蹙著眉頭斟酌的詞句。“用意念力把它塞進我手裏,還是……?”


    呂天凡微笑作答:“我是親自走過去做的,隻是您不知道而已。”


    “唉!”


    王楓的父親深深歎了口氣,他此時的心態呂天凡不難理解。原本聽到包括馮旭亮在內所有親眼看到色魔的人的講述,這位副局長恐頗不以為然,認為是怪力亂神,這點他從馮旭亮地轉述中已然猜到。當這種足以顛覆他以往認知的怪異情況真正在眼前發生,所帶來的震動直達可想而知。也許他也會切身感受到馮旭亮們在麵對色魔時的驚悸和惶恐罷?


    桌子上的對講機茲茲啦啦響了起來,呂天凡聽出有人在呼叫王副局長,好像是某個大隊編製的單位已經到達此地,請求進一步的指示。


    這聲音把陷入深思的王副局長拉回了現實,他抓起對講機回了一句“原地集結待命”。再抬起頭來,散亂的目光重新凝結,變得堅定起來,顯是做出了某種決斷。


    王楓的父親重新回歸到副局長的角色。


    “你需要我怎麽協助你?人和裝備,隨你選。”


    “跟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朋友,他倆在武技上的造詣很高,也許會有些幫助。其他人,我隻要馮旭亮和王楓足矣。”


    “王楓?”王副局長皺起眉頭。


    呂天凡當然知道他的擔心所在,淡淡道:“此人不能留活口,若是捉到必須當場擊斃,否則他隨時可以跑路,看都看不住。馮旭亮和王楓帶著手槍就可以了,我想讓他們完成這最後一擊最合適。”


    “你有把握?”王副局長眼睛一亮。


    “十成十不敢說,七八分還是有的。”


    “好!”王副局長輕輕捶了一下桌子。假若事情的進程真像呂天凡說的那樣,他的兒子王楓絕對會成為k市千古流芳的人物。


    “王局長,我還有一個請求?”


    “請求?說!”王副局長愕然道。


    “無論今晚的結果如何,我不希望這件事在任何口頭和文字上有我存在的記載。”


    王副局長點點頭道:“我開始明白王楓說起你時的那番感受。好,我答應你。”


    “多謝!”


    王副局長臉上露出極其罕見的笑意道:“天凡,你這話說的多麽虛情假意,好像我不知道誰該說謝謝似地。你願謝就謝好了,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說畢,不理會呂天凡的反應,低頭看向桌子上的簡易地圖,揮揮手接著道:“去把他們都叫進來吧,我給你們說說情況,咱們再合計合計。”


    ……


    當呂天凡他們五個人相繼走出指揮車,停在周遭的大小車輛紛紛啟動,一柱柱光束亮起,馬達聲震耳欲聾,身前身後夾雜著紛繁的腳步聲,數不清的身影迅速鑽進了各自的車裏,關車門聲絡繹不絕。


    這是王副局長接受了呂天凡的建議,下達了後撤的命令。


    首先是指揮車緩緩向外移動,接著滿載著曾在此地集結待命的武裝警察的車輛依次駛出,幾分鍾後,剛才還熱熱鬧鬧的這一塊空地,此時冷冷清清,隻剩下他們五個人,和那輛商務麵包車。


    “嗬,天凡,我早就建議過你入我們警局,算不算是先見之明?現在不光咱們並肩作戰,你還成了我們的頭兒了。”王楓親熱地攀著呂天凡的肩膀說道。


    呂天凡笑道:“王隊長,你那老爹不是說好了嗎?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天凡,咱們下一步怎麽做?”馮旭亮聲音裏滲著一絲緊張。


    呂天凡見其餘四個人圍了過來,便收斂起笑容,以少見的鄭重之色沉聲道:“為了保險起見,我給你們交點實底兒。但今晚跟你們說的話,你們自己知道就行了,以後不能跟任何人提起半個字,否則……,否則……”


    呂天凡連續“否則”了兩次,終是沒有說下去,重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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