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把頭露出樹洞,心裏叫一聲苦也,原來昨晚沒下雪,樹下那淩亂的腳印還是完完整整的。要是一會伊越文來了,可不叫他找著了,今天再碰上他,可不知如何應付他了。要是他終於隱忍不住,可不又要暴打我一頓。


    他跳下樹踩著一行腳印往林子深處走去,一直到了一個水池邊,又在腳印邊上倒著踩了一行回來,看起來就像是兩個人並排走往林子深處。他站在樹底下,忽然踩著一個圓圓的東西,拿起看是一個拳頭大的幹果,應該是昨晚樹上凍落的,他掰開果殼,裏麵有一個果實,他實在餓得厲害,這時候哪管死活,吃了起來,脆生生甜絲絲的。樹上還有一些沒掉。他撿起果殼爬到樹上,摘下兩個躲到樹洞裏吃起來。


    隻聽馬嘶越來越近,知道伊越文來了,那馬走近古樹旁,鐵蹄踩得積雪嘎吱嘎吱,昌亞不敢出聲。


    伊越文說道:“小亞子,我知道你在這兒,你出來我說個故事給你聽。”


    昌亞恨他,想道:“小蚊子,你道我是三歲孩子?你說得多溫柔,也騙不了我。”


    伊越文說:“小亞子,你的命運就是投降啦,你有什麽資格和伊百川抗爭呀。”


    昌亞想:“我百川伯父會像你一樣嗎?你自己心懷不軌,別拉扯上他人。我百川伯父他一再交待我要注意安全,說的就是你。”


    隻聽伊越文說:“小亞子,伊傛……咦,這小子又和誰在一起?咦,兩個人怎麽去了林子裏麵?”昌亞想:“你小子也會上當。”隻聽那馬踩得積雪嘎吱嘎吱跟著那兩行腳印去了。不一會又聽得馬蹄響起,伊越文騎了回來,在樹洞外停了一刻,走了。


    這一天伊越文來了兩次。這天晚上,雪下得特別大,一晚上都聽得悉悉沙沙的下雪,樹枝嘎嘎響,有些樹枝終於承受不住,叭的一聲斷了。天亮後,昌亞上樹摘了兩個幹果吃,不一會伊越文馬到了,不一會兒就走了。昌亞在樹洞裏早就猜到,他看到樹下隻是新下的雪,沒見到新鮮腳印,立馬就去別的地方尋找了。


    此後,伊越文也來過一兩次,但是昌亞隻等晚上下雪了才會下樹去,等第二天又是什麽痕跡也沒有,或者幹脆不下樹,隻吃幹果度日。這棵古樹非常大,樹上幹果生長牢固,不會因為寒凍而大批掉下。樹上長滿了幹果,昌亞哪裏吃得完?所以伊越文每次都看不到樹下有腳印,漸漸的就再也沒來了。


    這一天,樹洞裏忽然明朗起來,昌亞知道終於出太陽了。他爬出樹洞,隻見林子裏晶瑩耀眼,陽光透過層層樹縫進來,有一束照在他身上,像溫暖的母親撫慰著他,兩三個月沒見過陽光,他忽然驚奇自己都沒有在這陰冷潮濕的地方給凍死,而且感覺到反而更加強壯了。他折下一根枝,把樹杆上的敲碎,想要爬上樹頂曬太陽。樹杆很粗,他要把旁枝上的冰打開,枝上有許多冰條和他腿一樣大,他就這樣敲一段爬一段,有時還要估計下來的時候該在哪落腳,還得重新敲打,以防下樹時滑下。他手凍得通紅,簡直就握不住棍子了。


    當他的身子終於露出樹冠,在他感覺來,陽光真如炭火一般,不過隻是一會兒了,隻那麽一會就讓他舒服,想想霞山的晴天,紅葉樹映照下,每個人的臉都是紅樸樸的,他置身在這冰冷的世界,就像掉入了地獄。


    “這是每個小昌鎮男兒的榮光,隻有接受了艱苦環境的考驗,才能征服這片天界。”昌亞這樣想著,沒有一絲絲酸楚,就算伊越文再怎麽對他殘酷無情,從“早行禮”開始就帶給自己痛苦,但他覺得和媽媽的溫暖以及伊傛的笑容相比,甚至和這會兒的陽光相比都不值一提。此時葉子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他閉上眼睛感受這融化時細小的聲音,特別像伊傛的喃喃低語,他笑了一下,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最苦的時候想的不是她,當擺脫痛苦的時候卻在心底浮現出她的倩影,,對了,她的笑是全天下最可愛的。


    昌亞睜開眼睛,一眼望去,被積雪覆蓋的森林一望無際,把不毛山團團圍著,自己身處不毛山的西麵,忽然北麵林中一點綠光閃爍,他一時好奇心大起,決定去那看看。林中全是參天古樹,樹冠之間緊密相連,地上沒什麽荊棘,也不難走,堪堪日光直射,午牌時分,他從樹木間的縫隙中見到汪汪綠色的水。


    由於是藏在林中,四麵被古樹遮蔽,因此很難發現這兒有這麽綠的水。他要不是站在樹上曬太陽,也不會發現這兒有一片綠水。他不知道這裏的水為什麽會發出綠色這麽強烈,在十裏外都能看見。他爬上樹,站在一根橫枝上,發現原來這是一個精致的小湖,湖麵結了冰,連冰也是綠的。原來是湖水結冰,像一麵鏡子把光反射到西麵去,正好照著自己。


    忽然樹有點晃動,這才發現身旁另一根橫枝上坐著一個女孩,雙腳淩空吊著,因為穿著水綠色緊身繡花小襖,與周圍一色,竟然沒有發現。那女孩一頭秀發紮了個發髻,大概十五六歲,轉過頭來伸出一指放在嘴唇上擺了擺,示意昌亞不要出聲,一雙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瓜子臉白皙白皙的,與眼珠一白一黑,像精靈一樣。但是表情相當的冷。


    昌亞坐下來看她要幹什麽,見她拿出一根魚杆,放上魚餌,便垂下去。昌亞想:小湖結冰,看你怎麽釣魚?隻見她把釣線往湖中扔去,正好扔進一個鑿開的洞裏,但是讓他奇怪的是那釣線是一根細鐵絲做成的鐵鏈。昌亞心裏發笑,這女孩生長在深山之中,如何釣魚是絲毫不懂,竟用鐵絲做釣線。自己生長在母藻河邊,從來就不是這樣釣魚的。


    大概水中魚較多,一下就吃釣了,釣線一動,昌亞輕呼一聲“拉”,女孩一拉,叮的一聲,餌沒了,鉤子也變形了。昌亞大驚,是什麽魚這麽凶猛,魚餌吃就吃了,還竟能把鉤子也咬變形。


    女孩毫不奇怪,看了昌亞一眼,美則美豔,冷則冰冷。


    她拿出一鉗子弄好鉤子,放上魚餌,又扔進洞裏,隻一眨眼時間,又是叮一下,餌去鉤直,好像那魚並不是魚,竟是一隻猛禽,而且牙齒比鐵還硬。


    到了傍晚,已經吃了一百多釣,咬壞五個鉤子,那女孩再也沒回頭看昌亞一眼。


    太陽已經下山,女孩像較上發勁,不停地扔鉤,又不停地拉線,竟沒有要回家的樣子。昌亞下樹,找來一些幹枝,在樹下生起一堆火來,心想,今晚也趕不上回去,就在這火旁過一晚。冬天的夜來得特別快,不一會已經黑了下來,氣溫立刻降下。


    那女孩下來,昌亞正要招呼她也來烤火,她早已坐在火堆邊上,拿出幾根玉米,扔給昌亞兩根。便自顧地吃了幾口,忽然歎氣。


    昌亞問道:“這是什麽魚?這麽凶暴。”


    那女孩瞪大眼睛,說道:“你不知道?”


    昌亞搖搖頭,女孩說:“鋼牙獅子魚。”


    昌亞奇道:“這魚如此厲害,你也不敢吃它啊。”


    女孩說:“不是我吃,我是釣給水綠鳳凰吃的。”


    昌亞說:“原來你有一隻鳳凰。”


    女孩說:“我還沒抓到水綠鳳凰。”


    昌亞更加奇怪,聽了覺得女孩簡直不可理喻,說:“等等,我可越聽越糊塗了。”說罷拍拍腦袋。


    火光照在女孩清麗的容顏上,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竟有濃濃的喜愛流露,到現在也沒有一絲笑容展開,這和伊傛真是完全不同,一個笑容可愛、溫婉動人,一個清麗美豔、冰冷爽直。


    女孩說:“每年都有一隻水綠鳳凰到這個小湖來停留一天,就是明天,聽說水綠鳳凰是一隻可以供人騎的坐騎,我想捉拿來當坐騎。”


    昌亞心想,你說得輕描淡寫,哪有這麽容易,說:“我懂了,水綠鳳凰最愛吃的就是鋼牙獅子魚,你想用這種魚來吸引它,使它乖乖聽你話,對麽?”


    女孩驚奇說道:“原來你不笨呀!我以為你是個蠢蛋。”


    昌亞見她自然而然地說這句話,沒有一點作假,雖然是罵自己,卻是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不禁愕然不已。


    女孩問道:“看你樣子長得蠻好,你叫什麽?”


    昌亞說:“我叫昌亞。你呢?”


    女孩說:“你一個男孩子,卻要等女孩子先問你姓名,是有點笨的。”


    過了一下說道:“昌亞在筆架峰嘴鬥魔王,名滿天下,原來是這個樣子。”


    昌亞臉一紅,知道她說自己身子瘦弱,毫無武功,手無縛雞之力,便說:“那都是別人誤解,我就是一個沒爹爹的窮孩子。”


    女孩揚臉道:“沒爹爹又怎麽了?我也是沒爹媽的孩子。”


    昌亞見她爽快之極,又有點野性,問她:“你叫什麽?我已經第二次問你啦,可給你麵子了麽?”


    女孩說:“好女。”


    昌亞說:“知道你是好女,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說:“果然你不開竅,我的名字就叫好女。”


    昌亞一時失笑,竟然有女孩子叫這種名字。


    “我姓百裏,我叫百裏好女,這回你可聽懂了?”


    昌亞一想,姓氏當中確實有人姓百裏的。看看星空朗朗,說:“百裏小姐,那水綠鳳凰真能捉了做坐騎?”


    好女說:“別文縐縐的叫什麽小姐,叫我好女。水綠鳳凰可是奇物,你可有辦法?”


    昌亞想了想,說:“我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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