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蓮理說到這兒,抬頭看了看黑暗處,眼神之中不知是愛還是恨,不過還是恨更多些。她回頭低下,續道:“那一天,修羅人終於戰敗,大軍圍困了王木峰,爹爹媽媽帶著我在王木峰上再也無路可去。媽媽抱住我吻個不停,對我說:‘你長大後嫁誰也不能嫁到仙界。’爹爹他最後對我說:‘蓮兒,你記住自己是個修羅女子,但不可與半仙人為敵,你身上流著的血有一半是半仙人的血。’說完爹爹他就要跳下去,媽媽一把拉住,爹爹大驚,說道:‘月兒,你不能。’媽媽道:‘我既教蓮兒不要嫁與仙人,我又豈能被仙人所擄?’爹爹最後看了我一眼將媽媽一推,縱身一跳,媽媽隨即也一跳,他們……他們雙雙從隱居的王木峰跳下,死在了那些人麵前,讓那些自居正義的仙界之人甘心滿足……嗚嗚……爹爹他要我自稱修羅女子,自然是愧對修羅族人,愧對我媽媽,嗚嗚……”


    慕蓮理越說越傷心,掩麵痛哭起來,哭到最後,竟大咳起來,盈弱的雙肩一顫一顫的,說不出的悲涼淒慘。


    烏見站起來輕拍她的背。


    過了好久,慕蓮理情緒稍稍平複了些,道:“爹爹媽媽相繼跳下去之後,我趴著將頭伸出去,眼見他們兩個已經手牽著手衣袂飄飄,身影越來越小,就是佛祖到來也救不了他們了,我大喊大叫,腦子一片空白。隨即便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了過來,聽見有人道:‘找到那個女孩沒有?’有人回答道:‘沒有。’那個發號施令的人道:‘四處搜搜。要快。’然後就是兵器玎玎當當的四處亂砍的聲音,過了一會,這聲音便向我藏身的崖邊來了,我聽得‘當當當’三聲,接著是一片碎響,知道他們把我小時候與爹爹媽媽一起做的泥塑像砍碎了,那三個泥塑一個是我爹爹。一個是我媽媽,一個是我。我那時候還小,我記得爹爹捏的是媽媽的像,媽媽捏的是爹爹的像,我做的是我自己的。爹爹媽媽做好後,我的還沒有做好,爹爹便過來幫我捏出鼻子,媽媽說道:‘我家蓮兒的眼睛是這個樣子的,好美麗哦!’說著伸出手幫我捏出眼睛。爹爹一臉笑地直誇,我手上的泥塑慢慢的一點點地越來越像我了,最後我們把三個泥塑放入爹爹煉劍的爐中燒製,燒製好了我把它們擺在我的桌子上,從來不讓人去碰它。天天拿著拂塵去為它掃灰。那是我最美好的記憶,剛小子,這三聲碎響的時候。也是我的心在碎響,從此後我的心就變成無數瓣了,不,是無數片無數粒了。”


    烏剛聽她言語中無比傷感,想起自己小時候的情景,慕婆婆所經曆的遭遇原來竟也是如此苦難。雖然明知那些人沒有找到她,卻不禁為她捏了一把汗。他道:“婆婆。你像你爹爹一樣溫和鐵骨,又像你媽媽一樣善良,你的心碎了,卻是美麗的。”


    慕蓮理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那就好。我見身旁就是爹爹留給我的王木神箱,我想,爹爹原本以為那些人會放過我,希望我能做慕家的傳人,看來是不能夠了。我暗暗打定主意,隻要他們一發現我,我就抱著王木神箱從這兒跳下去,就算箱毀人亡也不會讓他們得逞,我要像我爹爹一樣做個鐵骨錚錚的人。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有人發現了我,叫道:‘在這兒。她在這。’一個神清俊朗的武士指著我奔了過來,也不知這個武士是仙界的還是半仙界的,總之都是人麵獸心的人。我抱住神箱縱身就往崖下跳去,然後閉上眼等著粉身碎骨的一刻。”


    烏剛脫口叫道:“那你,你怎麽還在這兒?”


    慕蓮理道:“我沒了爹爹媽媽,他們又毀了我最寶貴的泥塑,當時我又氣又怒,急火攻心,在閉眼的那一刻,我再度昏了過去,等我醒來,我已經到了一個山洞,王木神箱還好好地躺在我身邊,這才知道有人救了我,卻不知道是誰大仁大義向我伸出手來?我見神箱上放著一樣東西,就是這個。”


    烏剛看去,隻見她手上拿著一個極小的步搖,形狀十分精細美麗,不知是什麽東西打造而成,樣子看去十分珍貴,想來就是那個救她的人所留下的。這個人對慕頂天應該是非常熟悉,隻是不便露麵,或許慕頂天在自盡之前,已經對這人作了交代,要這人救他的女兒,隻是不知為什麽到千鈞一發的時候,這人才出手。


    烏剛想:“我心中的許多疑問,今晚不好再談,且再找個機會問她。”他道:“婆婆,你不要傷心,你身子剛剛複元,還要多作休息。”說罷閉眼睡去。


    第二日,烏剛見慕蓮理氣色較前一日又有不如,知道她昨晚談及往事再度傷心,因此不敢再談,用一隻野雞燉了湯給她喝。這些日子已經不用烏剛親自去捕捉,巨嘴鳥每天都會送來新鮮的小動物,這天送來的就是一隻野雞。慕蓮理喝完湯對烏剛道:“剛小子,謝謝啦,我們該去哪裏?總不能在這裏吧,叫你天天陪著我這個老婆婆總不成話,你還得回去和衛姑娘作伴呢。”


    烏剛見她提起衛見,心裏突地大跳,說道:“沒事沒事。”


    慕蓮理笑道:“你道是沒事,許是做夢也叫著你的見兒。”


    兩人一般是爽朗的性格,烏剛道:“我是沒有夢囈,倒是婆婆你有囈語。”


    慕蓮理道:“是嘛?說來聽聽。”


    烏剛道:“你受傷昏迷的時候一直叫著‘小虎’,是不是婆婆養了新的寵愛?”


    慕蓮理道:“不是,小虎是個人。”


    烏剛大奇,他從未聽說慕蓮理還有其他朋友,今天聽她第一次提起,問道:“婆婆,小虎是誰家孩子啊?”


    慕蓮理笑道:“現在見了也不一定認識,二十多年前我拾到一個棄嬰,養到五歲上我被人追殺,不便帶著他,就寄養在朋友家,沒想到從此後再無相見的機會。”


    烏剛“哦”了一聲,想來當時慕蓮理孤身一人,帶個孩子,視如己出,兩人十分親密,因此她一直牽掛在心,連夢中也記掛著他。本以為是個孩子,卻沒想到這個孩子已經和自己一樣大。


    “我這個孩子寄養在朋友那裏,我這些年來聽說他已經技藝大成,本來想去找回孩子,又想到我朋友無後,不但王位給他,而且將寶刀止禪傳於他,小虎如今是名揚天下,成了‘獠人王’,他們的關係或許早已遠超我和小虎的關係,所以隻有在夢中叫上一叫啦。”慕蓮理直言相告。


    烏剛一聽跳了起來,道:“賁虎?”


    慕蓮理道:“你見過他?他,他現在如何?快說與我聽。”


    烏剛坐下,見她急切的神色,道:“婆婆,說了隻怕要讓你失望了。”


    慕蓮理聽他口氣不對,但是幾百年的修為讓她鎮定自若,說道:“你隻管說,我不會有事的。”


    烏剛果見她一派自如,知道她大風大浪中過來,不會有事,說道:“先前的事我不知道,幾年前和三弟在北城遇見過賁虎,那時他手中拿的確實是三邪刀中的止禪刀,可是讓你想不到的是,他是與東廂聖閣的人同流合汙在一起,你道那天他和誰一道而來?是東廂聖閣大總管李敗壞,這人臭名昭著,為虎作倀,做盡了壞事,我當時就想:‘賁虎跟了他絕不會有好下場。’”


    慕蓮理道:“小虎本性純良,仲父怎麽會讓他去與這些人混在一起?這,這可有點奇了,唔,有點兒奇。”


    烏剛見她說話開始急切,說是有點兒奇,意思是大大的奇怪,不但是大大的奇怪,而且是奇怪之極,他止住話不再說下去,慕蓮理道:“後來怎樣?我沒事,你盡管說。”


    烏剛道:“就在一個月前,我去到石城,也就是白城哮王府,想捕捉細滑鬼史千千,卻見史千千手中拿著賁虎的止禪刀,說是從‘獠人王’手中偷來,這賁虎不就是‘獠人王’嗎?也不知史千千是如何到手的,竟然能夠從一個絕世高手身邊偷走武器,手段也頗不一般。”


    慕蓮理聽賁虎沒有性命之憂,隻不過是與歹人混跡加上失了寶刀,這些都不甚打緊,她想了想道:“失了寶刀容易找回,失了人品卻難找回,我想盡快與他見麵,勸得他回頭是岸。”她說著話,隻見眼前白光一閃,烏剛手中舉著一把亮光閃耀的刀。


    烏剛道:“這就是那把邪刀止禪,婆婆可認得?”


    慕蓮理搖頭不識。於是烏剛將自己如何找到史千千,又如何將七天踏雁劍與他交換的經過說了一遍,最後拿出那麵小鏡子在刀鐔上將血殺之氣照給她看。上麵的數字已經變成九萬九千八百八十六,不是九萬九千八百七十六,增加了十個數。烏剛想:“那天在舊魔都一陣狂殺,原來有十個魔兵斃命在這把刀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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