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被正規學校所拋棄的一類人,我們現在所從事的,隻不過是為了以後可以生存。”


    偶然間,蕭飛在天亮的筆記本裏看到上麵這句話,心裏久久不能平靜。正如其內容所說,我們都已經被正規學校所拋棄,而我們在這裏為的隻不過是有一技傍身,以後可以生存。


    對外說來,技校生與高中生在別人的眼裏就如同優等品與殘次品的區別。後者是國家未來的棟梁,前者是國家未來的泥巴。


    但一向樂觀的彭傑卻似乎並不以為然,在他們的村子裏棟梁固然重要,但沒有泥巴的包裹與穩固,棟梁再好也不過是一根木頭。


    學校每個月都會有一次所謂的“大星期”,這個“大星期”說白了就是比平常的雙休日多半天的休息時間。而這半天對於那些住得較遠的學生來說,就足夠在當天的時間裏回到家了。


    起初的幾個星期裏,天亮和彭傑這些住得較遠的還時常回家。沒過幾個月,兩個人就幹脆讓其同村的幫他們從家裏捎些生活費來就足夠了。


    這樣一來既省錢,還多了更多的休息時間。雖然他們每天上課都跟休息沒有什麽區別。


    這個周末,寒星跟著同村的同學回了家。女孩子比起男孩子來說,似乎更戀家一些。


    每每“大星期”一到,那些各村各鎮的私家公共班車都會擁擠在這個並不寬敞的學校操場裏。幸而那個每次隻能允許一輛車單向通過的校門口,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所有的班車在學校裏擁擠一團的場麵出現。


    周五的下午,陽光還像中午時候那般讓人無法直視。雖然已沒有夏季那般的灼烈,但此時照到身上還是讓人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蕭飛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依著書桌茫然地看著屋外。一旁,良子的座位上空空如也,他已經在第一時間裏回到了家裏,也許就在蕭飛發呆的這段時間裏。良子已經在家裏的床上做了好幾個美夢了。


    天亮從外麵跑回來,大喘著粗氣,手裏攥著一包剛買的香煙。[.超多好看小說]


    這些東西在學校裏,以包來論已經是奢侈品了。對於天亮和彭傑來說就更是奢侈了,不過好在蕭飛平日裏能夠跟姐姐那裏得到一些救濟,這樣一來使得自己不至於太過於拮據。


    好東西自然肯定會跟最好的朋友來分享,當然在這個物質缺乏的校園裏,隻有香煙這種對他們來說抵得上是奢侈品的東西有這個資格了。


    蕭飛從天亮遞過來的煙盒裏抽了兩根,一根扔給了坐在另一邊不遠處抬頭看電視的彭傑,一根自己點上。至於天亮,早在一進了屋子之後的第一時間裏就從裏麵抽出一根,迫不及待地點上了。


    周五下午的日子,蕭飛他們往往是最期待也是最害怕的。


    這個時候可以真正意義上地輕鬆,仿佛禁錮在身上的枷鎖在這個時候可以解脫。但解脫之後卻又不知所措,看著提著背包奔跑著趕車的同學。而自己卻什麽也不能做。


    蕭飛的家離得太遠了。


    蕭然在這個周末回家了,回了她自己的家,之前姐姐也要求蕭飛和自己一起走,但早就期盼著真正放鬆的蕭飛怎麽可能會同意,幾次商議無果,在給蕭飛留下了一些零用錢並再三叮囑之後,蕭然便坐上了回家的車。


    真正地自由了,這是蕭飛一直所期盼的。自己之前在學校裏循規蹈矩地生活,無非是不想給姐姐惹什麽亂子。


    但現在是周末,而且這次姐姐回了家。最重要的是,自己在學校裏真正能說上話的兩個兄弟此時都在自己的身邊。


    “我說,有什麽安排嗎?”盯著外麵的太陽出神地想了半天,以至於竟沒有感覺到煙已經燒到了手指邊。


    “我無所謂,反正明天後天兩天都是休息。”天亮大大咧咧地在屋裏來回溜達著。有時坐在前排的桌上叼著煙看兩眼電視,有時拿起講台上的粉筆在黑板上寫著畫著。


    “我也無所謂,反正這周不回家。怎麽安排都行……”彭傑半眯著眼,從桌子上趴起來,將桌上落下的煙灰吹到地上。


    “反正現在還早,要不……”話到這裏,蕭飛故意停頓了一下,一雙眼睛許久沒有如此清醒地從天亮和彭傑身上掃過。


    天亮和彭傑與蕭飛相處的時間久了,對於這老小子的眼光所要表達的意思已經相當了解。


    “雖然我對酒這東西有著不比尋常的愛好,但你我皆隻為普通求學之人。如此縱酒既對你我身體不好,又對學習……”彭傑學著良子的語調搖頭晃腦地回應蕭飛的目光。


    “我拷……你個不知好歹的家夥!”


    還沒等彭傑把後麵的話說完,天亮一把摟住彭傑的脖子。“人家請客,你小子反倒是看上去相當無奈啊!”


    “這哪裏的話!我現在是沒錢,以後有錢了。你們想吃啥,我都敢請!”


    “切~誰知道,你個老小子到時候會不會還記得我們兩個窮哥們兒。”


    天亮說著,彭傑也不甘示弱。兩個人嘻哈地打鬧著,蕭飛坐在一旁,本想著看著兩人打鬧,心裏浮想他事。卻不料被兩個家夥當成是故作深沉,內鬥沒過多久,齊齊反撲向蕭飛。


    幾番掙紮無果之後,蕭飛被兩人架著去了他們最經常去的地方。


    這個所謂最經常去的地方,在通往學校最深處的山坳裏。沿著學生住宿的宿舍樓向北,過了食堂和校職工幼兒園便會看到一座水泥架起的小橋。


    距離尚遠,便可以聽到那橋下潺潺流水,叮咚如鈴般的聲。過了橋一條小路緊挨著山腳向左拐了一個近乎於九十度的彎角,一直延伸到遠處。


    小路的右邊山腰上的植物在已近深秋的時候,大都已是綠葉凋落。空留下一些伸散出去的枝條,彼此簇擁著在山腰裏那被另一麵的大山遮擋了一半的陽光下站立著。


    小路的左邊,那些作為路基的石頭隨著山路的走勢慢慢變高而變得越來越厚。起先,那清澈見底的小河便在路邊,而此時隻能遠遠作以觀看。小河兩邊,枯黃的雜草歪倒在河裏,在流動的河水下劃出一道高於水麵的波浪。


    最裏麵,是學校裏音樂和體育專業上課的地方。在專業學生出去考試的時候,這裏便處於被空置的狀態。


    再往裏走,在依山傍腳的平窪地帶。一小片被人工開出來的葡萄園,而在園子前方不遠的一棵大核桃樹下,一座紅磚平頂房便是蕭飛他們最常來的地方了。


    順著由店主人的三輪車踩出來的小路,蕭飛和天亮三人來到了這家飯店。


    這裏平日裏是給在這裏上課的學生們做飯的地方,但學生出去考試的時候,為了生計,這裏也會給學校外麵或者路過爬山的人們作以歇腳和吃飯的地方。


    當初蕭飛他們也沒有注意到這裏會有如此的一處好地方,在當初學校軍訓拉練期間。爬到山上的蕭飛借著拉肚子的名義跑到這裏抽煙,偶然間在這周圍閑逛的時候,發現了這一處“世外桃源”。


    店主是一對40出頭的夫婦,莊稼人樸實的臉上有著常年在地裏勞作而被曬出來的古銅色。


    見到蕭飛三人來到之後,正在院子裏擇菜的老板娘樂嗬嗬地將三人帶到了裏屋。


    一間麵積不大,隻是粗略用水泥刮過的小屋裏擺放著四張桌子。


    蕭飛三人撿了最靠近門口的一處坐了下來。依舊是那些菜品,最簡單的炸花生米,以及幾個用自家地裏種的鮮菜炒的家常小菜。而天亮則是幹脆地提了一箱啤酒進來。


    “我拷!你這是要玩命啊!”彭傑坐在一旁,看著地上那滿滿一箱的啤酒。


    “反正明天又沒有課,大不了喝完回宿舍睡覺。”天亮倒是一臉的不以為然。


    “就你?別人喝醉了安穩睡覺這我相信,你小子要是喝醉了睡覺,那除非是天塌地陷了。”蕭飛說著,依次打開了桌上擺著的三瓶啤酒。“上次你個老小子喝多了,繞著學校撒丫子跑。”


    彭傑笑著指著天亮接著說道:“就是!要不是這學校是全封閉的,我看你這老小子從這兒跑回你家裏都有可能!”


    聽到這裏,天亮摸著腦袋嘿嘿一笑道:“比起那些酒後亂事的人來說,我這酒後跑步,不光有益於社會治安,我還能鍛煉身體呢。”說著,天亮把鼻子湊到瓶口,聞著從瓶子裏散發出來的淡淡酒香,一臉的享受。


    “在這學校裏,接下來的三年時光裏。就咱們這麽過,出去以後會是一個什麽樣子呢。”蕭飛點了根煙,輕輕抽了一口,剛才的笑意全無,取而代之的隻是一臉的擔憂。


    屋外,店老板夫婦家的電視響著。


    不用看,蕭飛也知道裏麵的內容,在這個地方,電視信號接收不好的時候,店老板就會打開vcd播放電影光盤。光盤的內容永遠是那幾個,久而久之,常客幾乎都會背了。


    屋子裏的氣氛顯得有些凝固,隻有杯子裏的啤酒不時地發出陣陣聲響。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不過,從現在開始到咱們以後我希望咱們永遠是兄弟。”天亮看了看蕭飛,後者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但當他說到‘兄弟’二字的時候,蕭飛的眼前卻是一亮。


    “對,咱們雖然不過是被正規學校拋棄的一群人,但在這裏咱們還可以有咱們的活法。不管以後如何,隻要咱們無愧於咱們年輕的時間就好嘛。”彭傑說。


    “對啊!怎麽著還不是個活。更何況咱們還年輕!大不了以後到了社會上,咱們三個踩出一條路來!”天亮說得更是幹脆,而且聲音因為激動而高了好幾個分貝。


    兩人說完,看著蕭飛。


    久久之後,蕭飛將手裏的煙猛抽了一口,扔到地上。


    “今生無悔此一遭,因為有你好兄弟!”說完,將手裏的酒杯高高舉起。


    天亮和彭傑將手裏的酒杯一起舉起,三個酒杯在半空中碰在一起。


    作者的話:


    現場碼字,新鮮出爐。各位看官捧場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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