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至周四是最讓人覺得煎熬的時間,而周五和周末卻是讓人覺得無所適從的時間。


    如果這換作之前,似乎對於蕭飛他們來說也算不上什麽特別難過的時間。但在這樣的學校裏,時間便顯得有些長得讓人難以接受了。


    有人或許會說,休息的時間長一點有什麽不好,可以睡覺,可以遊戲,可以做許許多多有意義的事。


    什麽叫有意義的事?


    有意義的事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有做有意義的事。


    好吧,這是許三多,不是我們。


    從良子那裏回到學校的時候,已是暮色漸沉,僅有的一絲赤紅晚霞漂浮在遠處的山與天的中間,像是對天空充滿了留戀,直至那赤紅最終被青黑色的夜幕所包裹。


    零星初上,在淡青色的天邊,時隱時現。


    天亮和彭傑已經回到了宿舍,蕭飛一個人跑到了新教學校背後,那塊由削尖了的山頂而改造成的操場上。


    坐在這百十來級水泥台階的頂端,沿著蜿蜒曲折的台階,目光直視著那與自己隔台相望的宿舍樓。


    隨著周末大多數的學生回家,原本通亮的樓裏,此時也是零星燈光。發黃的燈光下麵,偶爾可以看到一兩個身影窗前走過。


    進入學校生活已經快兩個月了,隨著蕭飛漸漸融入學校的生活。其心裏對於學校的態度也在漸漸發生著轉變。


    雖然這一切不過都是情理之中,但對於蕭飛這裏來說,卻是一個相當大的態度轉換。像他這種認死理兒的人來說,對於一個事情由最初自己定下的前提轉變到另一個前提,那無異於重頭來了一次。


    久在城市裏生活,習慣了那裏的生活方式。在進入學校之後,慢慢覺得,現在這裏的生活才是自己最想要的。


    望著這學校周圍,環繞其中的山脈,以及那山坡或山頂之上林林總總生長著的各式植物。清晨薄霧之下,每呼吸一口空氣,那都是一種沁人心脾的快意。


    座落於這學校周圍的村莊,代替了那來往喧囂的車鳴聲。每天早晨聽到的不再是機械式的鬧鈴,而是那清脆而充滿鄉村氣息的雞鳴。


    每日早晨雖然有著十萬個不情願,在老師的催促中起床。然後排列著以班的位置在操場上晨跑,從半夢半醒,到如夢初醒再到睡意全無。雖然那看似很平常的半個多小時的繞場跑圈,但卻讓蕭飛減掉了自己曾經想盡了辦法都減不下去的肥肉。


    目前的生活,平靜得讓蕭飛自己都難以相信,看著這周圍的一切,讓自己一下子遠離城市的喧囂。不知道自己以後從這裏走出去的時候,還能否適應得了城市的生活。


    “怎麽了?又在想媳婦兒了?”正在思索間,一隻手悄無聲息地搭到蕭飛的肩膀上。讓有些出神的蕭飛身子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身後的人,慢慢走到蕭飛身前。坐在蕭飛的旁邊,將手從其身上拿開而直接摸到了自己的口袋裏。


    隨即摸出一包香煙,嶄新的硬盒裝“鑽石”這也是來到這裏以後蕭飛他們最常抽,也是唯一能消費得起的“高檔”香煙。


    “不在宿舍裏陪天亮,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哈!現在呆在宿舍裏?還不如讓我在外麵清靜一會兒呢。”


    “怎麽了?”蕭飛邊問邊接過彭傑一手遞過來的香煙,將煙嘴在指甲蓋上墩了兩下之後。放到了嘴裏。


    “天亮那小子把洗了一半兒的內褲直接扔進了小鄧的被子裏。現在小鄧的床鋪估計都能種蘑菇了。”彭傑笑著,一邊湊過去將嘴裏的煙接到蕭飛打著的火上。


    “哈!我就說嘛,天亮那小子白天神神秘秘的幹了些什麽?”


    “現在小鄧扯著濕乎乎的床鋪揪著天亮要換。現在,兩人啊,正在屋裏進行雙方會談呢。”彭傑深深吸了一口,緩緩將煙向著前方吐了出去。看著那絲絲縷縷的香煙在眼前慢慢消散,很快消失於夜幕中。


    聽到彭傑說到這裏,蕭飛叼著煙笑了。宿舍裏的一對活寶,天亮和小鄧之間似乎總有折騰不完的事情。不過這種無傷大雅的打打鬧鬧,往往持續不過一個小時,一切就會歸於平靜。


    “現在咱們幹什麽?”


    “我也不知道。”蕭飛說,“看夜景唄,瞧這夜景多漂亮,多有詩意。”


    “得了吧~看了小半輩子了。都看膩了。也就你這種從城裏來的土包子沒有見過這些山山草草的吧。”


    “哎!你算是說對了,我們那個地方,能找到一座比咱們現在坐著的這座山高的真山。那比登天還難。我印象中的山,最高的也就是我們那裏的玉湖公園裏,那座人工山了。”蕭飛若有所思地說。


    “那山估計都沒有咱們宿舍對麵,那塊兒削山堆出來的土丘子高。”抽了一口煙之後,蕭飛接著說道。


    “嗬!那也叫山啊?”


    蕭飛沒有接著彭傑的話,似乎這一時間,他的全部思維又回到了那個公園裏。平緩的人工山頂上,一座破舊的小涼亭隱沒於參差不齊的樹木中間。隨著一條窄到僅能允許一隻通行的羊腸小道,不足三十米的路程,便可以從山頂到山腰走一個遍了。


    看到蕭飛說著說著似乎又神遊天外,彭傑無奈地推了他一把。


    “我說,能不能不要這麽多愁善感。詩人似的盯著一座山都能思索半天,楞不神的說不定還要捅出首詩來。”


    聽到彭傑這麽一說,蕭飛哈哈一笑。自己這個毛病已經不止一次被彭傑他們說道過了,說自己太過於多愁善感,這樣三年以後分別的時候自己肯定是受不了的。


    那還很遠,現在還不值當去考慮。過好當下的生活,讓自己三年之後回過頭來也覺得問心無愧。


    “走吧~從良子那兒回來到現在這麽長時間,你難道不餓嗎?”彭傑的一句話,此時到有點一句驚醒夢中人的感覺。


    本來就有些餓的肚子剛才被自己的其他思維所占據,沒有時間騰出地方來通知自己肚子餓了。而當彭傑將這句話說出來以後,蕭飛那剛剛被占據的思維一下子被釋放出來,積攢了許久的饑餓感噴湧而出。


    “呀呀呀~你不說還好,你這一說,我倒是真餓了。”剛剛還一臉唯詩不快,多愁善感,感歎世間多情的蕭飛,此時早已沒有那番情調。


    “現在去哪?”彭傑帶著詢問的表情看著蕭飛。


    “自然是去吃飯了。”


    “你看看這點兒?食堂早關門了。”


    “誰跟你說去食堂了。”蕭飛一臉的不以為然,“平日裏吃食堂就足夠了,周末了還不犒勞犒勞自己?”


    “你有什麽功啊?還犒勞?”


    “我拷,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去哪啊?”


    “飯館兒啊,現在食堂關了門,能吃飯的地兒自然也隻有飯館兒了。”蕭飛說完,搶在彭傑頭裏快步向山下直去。


    “哎!我跟你說啊!最後的一點兒錢我剛才都買了“鑽石”了,我沒錢了啊!”彭傑緊跟在蕭飛身後,邊跑邊說。


    “誰讓你請客了?”蕭飛頭也不回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在彭傑眼前晃了晃。“你們一個星期多少錢,我比你們自己都清楚。買兩根兒煙解解饞得了,還買一盒。”


    “拷,買兩根兒?買兩根兒我估計回到宿舍,那煙屁股都不夠你們兩個狼瓜分的!”


    “所以說啊,你既然肯為兄弟如此,那兄弟請你吃頓飯,也在情理之中。”蕭飛住下腳步,回頭對身後的彭傑說道。


    “哈!這才對嘛!”說著,彭傑快跑兩步,追上蕭飛,一手繞過蕭飛的脖子搭在另一麵的肩膀上。


    “我跟你說啊~晚上咱們也不能吃太多,兩三個菜就夠了,這天兒雖然到了秋天,但還是有點兒熱,我覺得來點兒啤的也不錯。對了,我聽說老秋他們家的大餅很好吃,晚上也來點……”


    彭傑一邊說著,蕭飛沒有回應,隻是邊走邊笑。兩個身影或是追逐,或是打鬧,沿著宿舍樓旁邊,那條當初就建得相當奇葩的45度角大斜坡。向飯館跑去。


    這兩家飯店坐落於教職工宿舍樓的對麵,與之隔河相望,一條半米多寬的由山上流下來的水自衝而成的小河便成了這與教師宿舍相間隔的楚河漢界。


    平日裏這裏為那些不習慣食堂飯菜的學生們開小灶,而到了周末這裏便是那些不回家的留校生們經常光顧的地方。


    兩家不大的飯館,兄弟兩人隔牆而治。飯菜雖然普通,但相比較起食堂的來說,這裏卻比那裏有油水兒。對於一周吃慣了沒有多少油水的學生來說,偶爾來這裏補補油還是不錯的。


    而這兩家飯館,蕭飛他們經常來的還是前麵的哥哥家,一個一米七大個子的中年漢子,早幾年種地練出來的腱子肉在開了飯館之後已經所剩無幾。


    來到這裏的時候,飯館正屋的幾張桌子和偏屋的幾張桌子都已被占滿。借著老主顧的麵子,店家老秋領著蕭飛和彭傑去了院子外麵,那與平日裏賣貨一牆之隔的小屋裏。


    這是最近剛剛由倉庫改過來的,一進去,還能微微聞到一股略帶貨陳而發散出來的氣味。


    雖然感覺上比起大廳來說要次一些,但對於彭傑和蕭飛來說這裏已經很不錯了。現在蕭飛最需要的就是安靜,這個地方也正是自己最想要的。


    點了兩個平裏日最常吃的菜,彭傑斜叼著煙從外麵提進一紮啤酒來――那種用尼龍繩子捆起來的九瓶一紮的苦瓜。


    對於他們來說,打發周末的時間無非是這樣了。在沒有找到更好的可以打發時間的方法之前,如此一醉,然後一覺到天明,也是一個不錯的方法。


    雖然看上去有些不像是他們這個時候的學生應該做的,但對於他們那個時候的技校學生來說。已經被正規高校排除於門外的他們,在謀求一份可以生存的技能同事,適時地發泄一下心中的情緒。在他們看來,無可厚非。


    夜,開始慢慢歸於平靜。除了學校裏那隔三差五便亮著一個的路燈,一切都進入了夢鄉。不遠處的村子裏不知誰家的狗偶爾地叫上幾聲。卻已經再打擾不到彭傑他們的夢了,一場醉之後,或許明天會是陽光明媚。但一切都隻是照舊。


    天亮和鄧子夥擠在天亮的一張床上。鄧子的鋪蓋此時在四層樓的樓頂天台上吹著夜風,注視著璀璨的夜空。


    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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