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商大娘恍惚,苦笑:“已允過她們!”


    紀紅棉笑道:“一城之主,也要講言出如山,允過的就算了,慢慢再補救,小道友經營得好,南晉國姬家也送侍女來奉承,眼下已在東山郡地界,兩三日就到,她們進城,加今兒帶回的五個,莫再這般輕許出去!”


    商大娘點頭,她又道:“你這主人家心善,想也不會胡亂配婚姻,給她們指婚,左思右想,要選合適的,反更受累!但若不如此,不足賞功罰過,如那願去禮賓司的鮑正山,長相不如意,求先娶著媳婦,要隻靠韓思幫忙,幾時能說定一個?這城要防魔患,小道友安這些個侍女進虎衛府,準備傳授道兵之法,待人多起來,就再不是作耍!道兵演習結陣,更須令行禁止,她等一個個便成了家,豈能就不聽城主府號令?”


    “你愛學‘命理術’,卻是正好!待研習再深些,看相品人漸準,慈心自家藏著,替這些個人操心,選性子合或互能補益的配對,且緊著有功的先成事,爭執便少,城主府也顯恩威並濟、有功必賞,遇事方使喚得動人!這往後,家務瑣事先丟給丫頭,往後則給兒媳婦管,你自家脫身出來,一來享享兒子的福,二來多識人看人,主持有用的事兒!”


    商大娘躬身,誠心道謝:“真要謝前輩,為我費心指路,若不然,再過百年,老婆子也隻會圍著鍋灶打轉,一輩子沒見識!”


    商三兒也受益匪淺,笑著:“我娘倆不是富貴人,真要多謝前輩點醒!”


    先前未受禮,商大娘道謝躬身,紀紅棉倒端正受了,又輕笑著:“我不過仗活的歲月長,方嘮叨這些,不嫌我多事才好!荷葉她們快來啦,丫頭還不去分派事兒?”


    聽的這些,雖與修行功課不同,眉兒也覺眼界大開,舍不得離開,被提醒了,忙慌著再施一禮,碎步小跑出門。


    跑到門邊,又折轉身來:“忘…忘了問老夫人,紀前輩和這位爺,安置在哪個院,還有討鑰匙!”


    紀紅棉笑著安慰:“萬事起頭難,莫慌張,都能曆練出來!商大娘心善,又待你似女兒般,些許差錯都用得。”


    待眉兒出去,她又叫:“那桂樹叫相思桂,放久不好,小道友快種去,阿醜隨哥哥幫忙!”


    兩個男子也就離開。


    隻剩兩個當娘的,紀紅棉再道:“商大娘怕兒子行差踏錯,防得嚴,不許那些女子進府,也沒想差,但這城主宅,也是一城臉麵,哪好一直如此?天地分陰陽,禽獸論雌雄,人分男女,各具稟性,方能傳承衍化。他這年紀,知慕少艾正是天性,又是個愛玩的,處在這位上,一味死防,怕反還要多出事端!”


    商大娘苦笑:“婚事已議下,家裏還有個眉兒,老婆子又不是不許他碰,德行淺薄、行事不知收斂的,再不管著,就要貪得無厭!”


    “天下萬般事,都過猶不及,但我想來,還依你管束,人不壞,也不算色中餓鬼。畢竟堵不如疏,與其由他在外沾花惹草,亂留種,還不如定幾個自家放心的,既有人手用,家裏也收他的心,經曆過幾個,等媳婦進門,能得夫妻和睦,多半也會收心了!”


    商大娘輕歎氣,卻不知鬆開韁繩後,那混賬會禍害多少。


    與阿醜出來,商三兒思量著,該把桂樹種哪好。


    最早念頭是就種城主府,但金仙已說過,這桂樹也有害處,恐生執念,不宜處太近、太久,他娘倆都是大道無望的廢地仙,死霸著它,其實無益,反招人不滿。


    想去想來,官衙倒還合適。


    城中盡是人仙,便韓思這假城相偶爾管事,也隻整治曹四時去官衙,平時不在門房就在城裏跑動。


    官衙沒人,且北依城主府,自家能借著光;南鄰禮賓司,能嗅到這奇香,指不定就有高階人仙願進城一試!


    桂香本就傳得遠,城裏這些人仙,要借它修行,隨時可到北通街來,都便宜。


    想定,帶著阿醜,先去禮賓司喊上鮑正山,三個人一起種樹。


    鮑正山長得尖嘴猴腮,以前在四門村還不覺,搬來綠柳城,遇著可擇婚的美嬌娘,全不假辭色,已自苦好久。


    但見著阿醜,驚愕過後,竟覺自己也是個美男子了。


    聽城主叫種樹,跟著出來。


    商城主選種桂的位置,在官衙後院。


    老狗放出那株桂樹,枝葉上好似有層玉質,樹冠足六七丈方圓,樹幹則七八丈高,根部須兩人才能合抱。


    樹挖過來,但香味沒了,都留在龍首峰呢。


    阿醜與鮑正山力氣大,挖坑、扶樹身的力氣活都是他倆,商三兒隻管蓋土,殘廢老狗馱水,不多時也種好。


    種下樹,潑下定根水,商三兒叫:“城隍爺,這桂樹要緊,煩請照看著些,它極招惹鳥雀,白日莫管,晚間哄走就是,隻不許在樹上築巢。再煩請與城裏人仙傳句話,這天下奇香,花開後,都可來北通街沾光,但誰也不許多貪時,也不許進官衙!”


    城主府裏,與商大娘嘮著家常的紀紅棉,讚了句:“許鳥雀留枝,城裏人人共享,正合自然,不易生執念。”


    有她在,相思桂沒種不活的道理。


    城隍原已拿定主意,城主再叫傳話,就要掰扯一番,但這株大桂樹種下,牽動地氣,便知不凡,他這陰神嗅到些許香味,已覺不凡,著實受益,猶豫間,又聽見金仙出聲讚,不滿便都沒了,應承:“好!”


    商三兒對鮑正山道:“韓思允過,先幫你說媳婦,今日虎衛府新來了五個,與先那十位一樣,各都美貌,不過伺候過山神,不是處子,你可願要?”


    鮑正山歡喜著叫:“在四門村,宇文兄弟還共娶陸娘子呢!我這修為不拔尖,長相卻在末梢的,能有就不差,得那般美人兒做媳婦,哪裏敢嫌?”


    商三兒免不得叮囑:“今日說好,往後不許後悔!也不許這事上與娘子生怨,被我聽見一句,扣你五年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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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城主不信,可要我指天立誓?”


    商城主搖頭:“那倒不必!你既願意,我就請老娘受累,為你指婚一個!你去與獸皮店屠大叔合計,選定日子,兩場婚事一天辦罷!”


    已說好的,回來就辦屠家小妹與田餘的婚事,由城主府操持。


    真任那些美嬌娘自擇夫婿,鮑正山就屬難被選中的,能排在魏清、雷雨前頭,先娶到娘子,頓時心花怒放,拍著胸脯叫:“城主大恩,咱記心裏!有事隻管差遣,姓鮑的要皺下眉頭,就是狗娘養的!”


    金仙說的果然不差,商三兒笑著:“往後髒活累活,少不了你!”


    “沒得說!”


    說完話,鮑正山歡喜著回禮賓司,商三兒問阿醜:“兄弟,你初來,我領你城裏逛逛去?”


    不想駝背醜男搖頭:“哥哥,百日並不多,我想陪著娘,城裏往後都能逛。”


    商三兒點頭:“那咱們就回去!”


    回城主府,阿醜去他娘身邊聽閑談,商三兒則去尋丫頭。


    荷葉等十三個侍女忙碌做事,眉兒隻管分派、尋物,倒也很快適應。


    尋著她,商三兒叫著一起去秘庫。


    “久在山居”搜刮來的好處,擺件、實用小寶器之類拿得甚多,狗背上全取出,放入秘庫,商三兒對她道:“這些個物件,多數沒啥大用,但撐場麵。得空時,你請老娘檢點清楚,擺家裏,或送人情,都隨她的意!”


    又拿出要緊的兩樣,龍山茶和“無雙馥韻”的桂花。


    常久久種的十六株上等靈茶,各都高大繁茂,但一年隻春季采茶葉,所得並不多。


    那靈茶,采茶隻能取芽尖上三四葉,一株茶樹頂天得五六斤鮮茶,製幹後,隻剩一斤多了。


    常久久今年新製的茶還未賣,加上剩著自飲、待客的,還不到二十斤幹茶。


    一斤就值五葉,價是高,但共隻十六株茶樹,其實賣不出多少功德葉,商三兒都瞧不上眼。


    搜刮回來的桂花,才是真正值錢的物事。


    荷葉等原山居侍女說,老桂樹開得也不算多,待花落掃收,一年隻有四十多斤,但製茶、酒、糕點等都能用,常久久賣給多寶閣,是按兩算,一兩三葉,一斤四十八葉!


    積攢多年,常久久定肥的流油,紀金仙給阿醜的百寶囊裏,不知還有多少!


    桂花秋時才開,去歲的多數賣了,“久在山居”隻存三四斤自用,都在商三兒拿出的保鮮盒子裏。


    開啟盒子,秘庫中就都是桂馨充塞。


    拿出這兩樣,商三兒再開口:“龍山茶不多,往後咱都不外賣,隻留下自用,貴客登門用它。”


    “桂花眼下少,但往後也不單賣,窕妹釀那凡酒,隻添些許,也是桂花酒,換銀子使;二半山春茶定已收了,待馬寬哥哥安頓下,咱多討些來,製成桂花茶,就能賣功德葉,眼下茶葉店沒人,先放雜貨鋪賣!”


    提到雜貨鋪,眉兒就泛酸:“外間忙著呢,這些事,爺自拿主意就是,與我說了作甚?”


    瞧她一眼,商三兒再掏出個盒子:“這與你可相幹?”


    打開來,是那九枚得子棗,商三兒笑著捏她的臉:“與你爹娘一枚,也還剩得多,爺就問一句,你想生幾個?”


    眉兒歡喜中,又大害羞,臉上燒著,說不出話。


    惹無良城主上火,盒子丟回狗背,摟著她開啃。


    尋常小別歸來,也要貪歡,更莫說這趟地龍山之行,被常久久一劍劈開命物,撕開神魂的痛楚中,商三兒頭回感受到離死亡之近。


    此後金仙下界救命,為她求情多活百日,幫馬寬梅興圖到山神位,一幹事了,回了城,全隻如常,但神魂深處,對生的眷念、死的恐懼,都還深刻,此時全轉為股瘋勁兒,抱著啃得用力。


    這位爺打千丘荒地回來,一夜之後,就又出門,眉兒也有些想他,方任啃著,但不多會,感受到他洶湧澎湃的念頭,在扯她腰帶,頓就慌了。


    莫說外間還有事,大白日做那事,於她萬萬不成。


    急伸手推開,拔腿往外逃:“我…我做事去!”


    商三兒被丟在秘庫裏,狼狽著哀嚎:“才申時初,開席還早,小娘皮倒救救火!”


    眉兒已沒影了。


    唉聲歎氣出來,念頭猶強烈,心實在不甘,就起身出府。


    酒坊已沒瓊花露賣,他到時,窕妹正在雜貨鋪,指點窈娘修行。


    修行路上,妹子已走在前麵了。


    商三兒吩咐:“窕妹,去與董老爺子說一聲,晚間我請九階吃席!”


    窕妹叫起來:“哎呦!這北正街上,你來時忘了說,回去也還順路,咋要我跑腿?”


    潑皮哼著:“三爺樂意使喚你,不成麽?”


    今日剛回城,想是有體己話與六姐說,故意支開自己,窕妹歎口氣:“得!咱這沒出息的,該是三爺使喚的命!”


    等她離開,商三兒道:“與你說幾句話!”


    踢老狗一腳:“外頭守著,不許別個進來!”


    走進鋪子,又徑直往後院去。


    平日裏,沒別人時,商三兒要進自家後院,窈娘定要懷疑居心,但他剛回城,又說晚間要請席,現是申時初,已不早了,以為真有話說,委實沒想到別的去,便跟進去。


    後院中站定,等她近前,商三兒歎口氣:“這回出門,命物被一劍劈成兩半,以為真要死呢!”


    窈娘隨著心驚:“這般凶險?地仙命物可比肉軀要緊,可有後患?”


    商三兒搖頭:“得金仙治好,並無後患,隻是以為要死時,有個念頭,咋也滅不了!”


    韓窈娘還好奇:“啥念頭兒?”


    潑皮就道:“三爺能上手的還沒上手,就屈死掉,該到哪說理去?”


    窈娘反應過來,臉上頓時火燙,啐他:“呸!誰是你能上手的?”


    商三兒一把摟住:“姐姐說呢?”


    窈娘隻是三階小人仙,沒眉兒那把力氣,被啃上兩口,更軟了,被抱著往裏麵臥室去,掙紮不脫,腿亂蹬著,語帶哭腔:“鋪門…鋪門還沒關!”


    商三兒輕哼:“老狗守著呢,誰也進不來,我酉時定要回去的,姐姐!”


    窈娘就沒再掙紮。


    窕妹與董老頭說完話,回十字口,見雜貨鋪外趴著老狗,那隻黃鸝又飛櫃台上站著。


    她要進,老狗起身攔路。


    窕妹疑惑:“啥事兒,還沒說完麽?”


    櫃台上黃鸝叫:“心肝兒,三爺可想你!”


    知這是它學會的第一句話,窕妹不以為意,哪知它又叫:“三爺能上手的還沒上手!”


    這句可沒人教過。


    反應過來,窕妹也啐一口,急逃回酒坊,關了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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