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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不答,隻用深沉難測的目光打量他。


    周允晟又道,“若是殿下您出了意外,微臣便陪殿下共赴黃泉。”話落抬頭,用清澈如水的目光望過去。


    太子似乎被他打動了,寒霜遍布的臉龐微現暖色,少頃後頷首道,“拿筆墨紙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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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眼過去半年,這日,周允晟解開綁縛在太子四肢上的綢帶,吐出一口濁氣。


    “殿下感覺如何?”他將藥膏細細塗抹在男人紅腫潰爛的手腕上。


    太子將手搭放在他膝頭,盯著他溫柔的動作不置可否。感覺如何?從強健重又變得虛弱,那感覺自然十分難受,更別提半年裏經曆了怎樣摧骨剜心的劇痛。但與沉重的身體比起來,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逐一回顧往昔種種,竟似大夢方醒,重歸塵世。


    “孤還有幾年可活?”他心知即便戒除了藥性,恐也於壽數有礙。


    “微臣不知。但隻要保養得宜,應該無妨。”


    “保養得宜?處於孤這個位置,如何安下心來保養?”太子低聲笑了,眼中滿是嘲諷。


    周允晟無話,躬身稽首便要離開。神智恢複正常的太子遠比癲狂的太子更難相處,往日,他雖然喜怒不定,但好歹還能窺見一二情緒,今時今日卻已深沉如海古井無波,哪怕心中再如何起伏不定,也不露絲毫端倪。


    正如打磨完成的絕世寶劍,斂盡鋒芒卻殺人於無形。這半年裏,他稱病隱居東宮,不但以苦肉計奪回天辰帝的寵愛,還布局令二、三、四皇子接連犯錯頻出昏招,在朝中聲望大減,其餘皇子受到波及也老實本分很多。


    他仿佛又變回了往昔那個英明神武的儲君,但隻有周允晟知道,他的心已經變了,所有的仁慈都化為風中消散的塵埃,唯餘恨意滿腔。


    太子見他與自己越來越生分,表情有些陰鬱,也不叫他起身,徐徐說道,“你父子二人選擇為孤效命,卻沒料到孤是個半死之人,恐保不了沈家百年榮光。”


    “殿下乃大周正統,為殿下效命實屬應當。”周允晟垂頭拱手。現如今連他也猜不透太子的心思,隻好少說少錯,免得任務還未完成就被太子殺了。他的靈魂雖然不滅,但沈懿彬這幅殼子卻是會死的。


    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從對方口中得到什麽答案。想讓他大表忠心?亦或指天發誓說對自己的幫助不為私欲,完全發自內心?無論自己是誰,身處什麽位置,都會對自己不離不棄?


    憑什麽呢?而且他又為何一定要得到他的真心以待?


    太子想不明白,定定看他半晌,這才擺手遣他出去。


    “日後你可喚孤斯年。”


    周允晟剛走到門口,就聽一道深沉沙啞的嗓音在背後響起。斯年?這兩個字令他狠狠一震,猝然轉身回望。


    “炎炎景曆,億萬斯年。這是孤的字。你可有字?”太子揚了揚下顎。


    “允晟,微臣字允晟。”他死死盯著麵容蒼白而憔悴的男人。


    “允晟,似曾聽過。”太子神色怔愣。


    周允晟幾乎想要奔過去拽住他的衣襟,追問他何時聽過,卻又及時按捺住了。那人隻是一串數據,死亡就代表著永遠消失,他怎麽可能跟過來?況且斯年又怎會聽過周允晟這個名字?


    他強行壓下心中悸動,慎重說道,“殿下不要憂心,您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微臣一定會想到辦法。”這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麽靈丹妙藥,但女主那裏卻有一口令人洗髓伐經脫胎換骨的靈泉,他早晚會想辦法為太子弄來。


    少年的眸色如此清澈,語氣如此堅定,仿佛這句話便是他的信仰,將會被他以畢生之力貫徹始終。太子忽然覺得,哪怕他投效自己存了私心又如何,隻要他站在這裏就已經足夠了。


    “你的話,孤記住了。有孤一日,便有沈家一日。”


    周允晟要的正是沈家的屹立不倒,衝太子感激一笑,躬身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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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


    太子纏綿病榻,這日終於大好,但身體卻消瘦許多,皮膚變得蒼白如紙,隻一雙眼睛深不見底,一雙薄唇猩紅似血,一言不發的立在那裏便讓人無端端的覺得壓抑。


    他再不似往昔那般陰晴不定,接了天辰帝派下的幾樁差事,上上下下打點的十分漂亮,哪怕有心人不錯眼的盯著也抓不住絲毫把柄。天辰帝考校了幾月,終於完全放下心來。


    這日,兩江地區連降暴雨形成特大洪澇,沿途淹沒大大小小無數城郭,致使百姓流連失所,朝不保夕。朝臣紛紛上疏奏報此事,請求天辰帝定奪。天辰帝思忖間欽點了太子和七皇子共赴兩江處理此事。


    因太子連施辣手,幾位皇子均被他整治的翻不了身,唯獨孝悌恭謙的七皇子躲過一劫。這趟差事若能辦得漂亮,便可在天辰帝跟前大大露一回臉。


    七皇子心中極為高興,表麵上順服太子,回去後卻與幾位智囊商量該怎樣脫穎而出。


    時年已升任工部侍郎的周允晟也在陪同之列。


    幾人風塵仆仆到得兩江,洪水還在肆虐,身為兩江巡撫的俞寶田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視察災情,聽聞太子駕臨,連忙在官邸設下酒宴款待。


    說是酒宴卻是有些誇張,不過一張破破爛爛的圓桌,幾個缺了口的碗碟並冷掉的饅頭和幾樣醃菜,若是沒有茶水送服,委實下不了口。


    太子一見這席麵,表情就陰沉下來,七皇子卻安之若素。


    俞寶田假作不知,恭恭敬敬給太子夾了一個冷硬的饅頭並幾根榨菜絲,說道,“因洪水肆虐道路阻斷,這堃城裏已是彈盡糧絕,委實找不到好酒給殿下佐餐,還請殿下莫怪。”


    因戒掉了寒食散,太子已經許久未曾酗酒,但在世人眼中,他還是以前那個無酒不歡的荒淫儲君。俞寶田為人剛正不阿,對太子的放誕不羈頗有微詞,故而幾次上疏奏請廢太子,可算是太子的眼中釘。


    這二人相互看不順眼,一來便暗中對上了。


    太子麵無表情,眼中卻浮現幾絲戾氣。


    七皇子一言不發,隻等著太子發難。俞寶田乃大周一等一的能臣,又是天辰帝的心腹,此次賑災事關重大,若太子一來就懲處了最得力的助手,這趟差事一定辦砸。如此,他出頭的機會也就到了。


    太子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正準備開口說話,置於桌下的左手卻被一隻溫熱細膩的手掌握住了。他心神微蕩,麵上卻分毫不漏,隻飛快瞥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周允晟一眼。


    三年過去,少年剛剛及冠,五官長開了些許,越發顯得麵如冠玉,美不勝收,一雙波光粼粼的水眸悄然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令他心中一顫的同時隻覺得瘙-癢-難耐。


    反手將那隻手握住,輕輕捏了捏,太子徐徐開口,“俞大人不在京中,自是不知孤已經戒酒數年。而今百姓遭難,孤感同身受,便是不戒酒也如鯁在喉,食不知味。孤如今還能吃上幾個冷掉的饅頭,豈不知百姓早已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這桌席麵撤了吧,先把孤帶來的糧食發放到各州各縣再說。救人如救火,片刻耽誤不得。”


    俞寶田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出自奢靡成性的太子之口。七皇子也愣愣的盯著兄長。


    在二人呆怔之時,太子撿起兩個饅頭,一個遞給周允晟,一個自己拿著邊走邊吃,背影倉促。


    第28章 打臉空間重生女


    走出後麵兩人的視線,太子牽起周允晟的手,表情溫柔。


    “怎麽,剛才擔心孤會亂發脾氣?”


    “是微臣想岔了,殿下英明神武,又豈會落人口實?微臣委實沒什麽可幫助殿下的,微臣慚愧。”


    這話並非周允晟謙虛,太子神智恢複清醒後老辣的手段也跟著一塊兒回來了,不用任何人提點,他便能把儲君之位坐得穩穩當當,常讓周允晟感覺自己是多餘的。很多時候,周允晟都在懷疑那個兩世均被人算計的失去東宮之位的昏聵太子與眼前這人是不是同一個。


    太子朗聲笑了,捏了捏青年的指尖,低語,“允晟的出現就是對孤最大的幫助,若沒有允晟,就沒有今天的孤。”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親昵的撫了撫青年側臉,嗓音越發低沉,“孤時時刻刻都在感謝蒼天將你送到孤身邊。你擔心孤,孤很開心。”開心極了。


    周允晟垂頭,道了句不敢。時代不同,身份不同,他對感情的處理態度也不同。雖然這人常常帶給他熟悉的悸動,但他卻不會貿然踏出那一步。沈懿彬的願望是沈家繁榮昌盛,親人平安喜樂,若是他稍微走錯一步,這些原本該實現的願望都會化為泡影。


    太子見他不予回應,本還想說些什麽,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隻得作罷。


    俞寶田本以為太子隻是做戲而已,實則堅持不了幾天,哪料到他日日前往堤壩勘察險情,親自前往災區安撫民眾,夜夜案牘勞形審批各州縣遞上來的折子,讓餓殍遍野的兩江逐漸恢複生機。


    他想百姓之所想,苦百姓之所苦,急百姓之所急,卑宮菲食、不舍晝夜,短短幾月下來竟瘦得不成人形。俞寶田看在眼裏感動在心,對待太子的態度再不複往日的偏激,每隔三日便遞折子上京,敘述太子種種事跡,言辭間已是心服口服推崇備至,令天辰帝看了十分欣慰。


    太子如此能幹,越發襯托出七皇子的平庸。七皇子急了,免不了施展一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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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兩江總督王斌在官邸設宴款待太子。


    王斌乃太子從屬,他的女兒是東宮側妃,頗為受寵,故此,他與太子的關係可以說十分親密。而太子第一世被廢便與這王斌有很大的關係。


    第一世的太子並未遭受寒食散毒害,但旁人的追捧蠱惑比起寒食散的毒性毫不遜色。太子一生順遂,高高在上,天長日久難免越來越自負,對下屬的監管也就弱了。再強大的人,在一群豬隊友的拖累下也能輕易被打敗,而王斌就是豬隊友中的佼佼者。


    他很貪財,接連七八年截留了朝廷分發下來用以加固堤壩的銀子,致使兩江堤壩脆弱的堪比紙板錦帛,一戳就破。太子奉命前來賑災,他害怕太子查到此事便又截留了八成賑災款進獻給太子,還遣了兩個尤物蠱惑太子。


    當太子與尤物被翻紅浪時,外麵一場大雨正傾盆而至,衝垮了兩江最上遊的堤壩,滔滔洪水滾滾而來,吞沒了無數城郭百姓,其威能堪稱一場無量浩劫。太子被人救出官邸時連褲子都沒穿,醜態畢露。


    消息傳回京城,天辰帝的震怒可想而知,太子也理所當然的被廢了。


    第二世有了謝玉柔的寒食散,太子的做法更加昏聵,連後邊的兩廢兩立都省了,直接判了一個永不翻身。太子鬱鬱而終後不但沒有諡號,甚至入不了皇陵,結局十分淒慘。


    但周允晟來了,情況也就大為不同。太子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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