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目視西南方:“而且南北兩麵的妖詭數量似乎無窮無盡,照目前的形勢,除非它們再不增兵,否則大武的潰敗隻在數年之間。”


    “他做了那麽多努力,想增強大武百姓的實力,可十來年時間終究太短。”


    “若能多出三五十年,他能強到何種地步,眼前這點妖詭或許就算不得甚了。”


    說到這裏,梅書已然明了。


    自家大小姐去永恒冰峰查探,不光是想為大武續命,也是在為顧恪爭取時間。


    與顧恪生活了數年時間,兩人也談論過不少大武的情況。


    先帝趙恒的行為,斬斷了大小姐對皇室的所有羈絆。


    所謂旁觀者清,如今她才能站在更高的高度,冷靜地看待大武的一切,明白顧恪言論中的某些涵義。


    生氣是不可能生氣的。


    大武皇室隻是一個的利益集團,沒有個人情感,秦大小姐又將其看過毀滅烈陽宗的最大凶手。


    至少“先帝”趙恒曾經代表皇室,對烈陽宗下了黑手。


    事實上他若是說點“革X”,“徹底清算”,她估計更開心。


    大小姐在大武沒有任何權力、利益、職務,也沒興趣去獲得這些東西,是個不折不扣的“無產者”,再怎麽也清與她無關。


    太平寨?那是徒兒的,又不是她的。


    不過她終究麵冷心熱,可以不在乎大武具體誰生誰死,卻不想大武覆滅,才會做出獨自查探的決定。


    梅書以各種借口拖延了兩天,最終還是不得不目送大小姐離去。


    偷偷跟上是不可能的,她不過區區武尊,拿甚去跟蹤一名武聖。


    事實上,秦大小姐此刻禦使的是一輛比轎子略大的紫竹小車。


    這是顧恪刷戰冊技能時,找出的“小玩具”之一。


    它比起大小姐她們出穀時的那兩輛紫竹車小得多,長與高不到六尺,寬僅四尺左右。


    沒有輪子,隻有支架,主要供單人短途出行使用。


    緊急情況下倒也能塞下三五人,禦空飛行數千裏。


    但想想在前胸貼後背的情況下,還要長途飛行,滋味肯定不好受。


    而作為單人使用,這小車做得盡可能簡潔,極大降低重量和血氣耗費。


    因整體呈梭形,便被稱為紫竹飛梭。


    考慮到大小姐的審美,還額外增添了一些小巧精致的設計。


    無關大局,卻能提高舒適度。


    像此刻,大小姐就將雲紋鏊插入飛梭底盤,再坐上玉香茅為表,羊毛碧麻多層為裏的“駕駛座”。


    隻須一隻腳自然下落,就能接觸到雲紋鏊。


    它是大小姐的專用武兵,能幫助她以極低消耗托起飛梭,高速禦空而行。


    無論外界刮風下雨,還是烈日冰雹,大小姐仍能安坐飛梭內繼續趕路,或隨時停在風景不錯的野外歇息。


    而且大小姐有乾坤袋,雖隻是子袋,存放的物資卻足夠一人在外生活數月。


    若是偶爾從外界補充些物資,生活數年都不成問題。


    顧恪還時不時通過乾坤袋送食物、藥物、衣物,大小姐真不擔心自己的後勤補給問題。


    血氣禦使的紫竹飛梭,被隱隱金光包裹其中,飛速朝北前進。


    其速度雖還不如柏素清極其寶貝的紫影破空劍,卻也堪比尋常武宗全力爆發血氣衝刺。


    黑暗的黎明前夕,飛梭就像一道金色流星,頃刻間掠過空中。


    不少勤勞早起的太平寨百姓見狀,議論紛紛,不少人認為這又是神農又給哪個幸運兒賜福了。


    唯有巡邏的二輪高手實力較強,有些驚疑不定。


    他們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隻略一注視那金色流星,就能隱隱察覺讓人渾身戰栗的氣息。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大概是三歲幼兒路遇壯年東北虎,完全沒有可比性。


    很快他們便將這消息示警給了太平寨高層,又轉到李秀兒處。


    李秀兒無奈地揉揉額頭:自家這好師傅氣質出眾,實力高強。看著有些冷傲,實則對自己既大方又細心,簡直完美無暇。


    唯有一點,那便是童心未泯,做事沒那麽顧忌。


    當然,李秀兒並不覺得這是甚麽問題。


    恰恰相反,她認為師傅正是有這純粹豁達的心境,才會如此強大。


    就如那大日高高懸空,釋放著無窮光熱,任人如何看待它,都不會改變它。


    李秀兒更不會想著改變自家師傅的性格,隻是有點頭疼該如何對手下說明情況。


    竹棋卻找了過來:“秀兒小姐,你準備如何處理大小姐今日離開引發的議論?”


    李秀兒正式拜師後,自然成了她們的“小小姐”,因此她們改了口。


    “竹棋姐,你來得正好。”李秀兒眼神一亮,連忙將竹棋請來落座。


    她性子淡然平和,才不會得個“秀兒小姐”的名頭,就真把梅蘭竹菊、春夏秋冬當下人。


    事實上,李秀兒現在都沒用過侍女,家裏隻有個幫忙做飯打掃的大媽。


    給竹棋倒了一杯熱茶,她才問到:“竹棋姐既來問我,想必是有主意了?”


    竹棋笑著抿了一口茶,頷首:“有,但我想聽聽你會如何處理。”


    李秀兒毫不意外。


    大小姐是她師傅,但主要是傳授武學,以及培養她從首領的角度看待問題。


    實際事務處理這方麵都是梅蘭竹菊一邊幫忙,一邊教授。


    雙方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這種考校才是相處時的常態。


    李秀兒沉吟了下:“師傅她身份特殊,不想被大武皇室關注,我和小弟的血氣又完全不似師傅,那……對外聲稱招攬到一名新晉武宗?”


    竹棋笑了起來:“正該如此,不過太平寨這次招攬到不是一名武宗,而是武尊。”


    李秀兒一怔,大概明白過來:“竹棋姐你們要露麵了?”


    竹棋點頭又搖頭:“可以讓人知曉太平寨有武尊,但不用暴露我們的身份容貌。”


    “大武中庭絕大部分精力都被北麵戰事拖住,抽不出武尊來查探。”


    “再過兩年,你晉升武尊,那時便不用我們震懾周圍的大小勢力了。”


    李秀兒思忖片刻,覺得如此即可,這才換了個話題:“師傅她一個人去極北外域,真的不要緊麽?”


    竹棋歎了口氣:“大小姐在這裏隱居了這麽些年,也有些靜極思動了吧。”


    李秀兒猶豫了下,還是問到:“她,是不是想回你們來時的地方?”


    竹棋並不驚訝她知道這事,大小姐終究不是老謀深算之人,對徒弟不可能徹底掩飾。


    無意間透露出的一些話語,足以聰慧的李秀兒察覺到端倪。


    她隻是頷首:“我們本是為了報仇,如今仇人死得也差不多了,確實有些想回去隱居。”


    沉吟了下,竹棋繼續到:“我們要跟著大小姐,春夏秋冬不同。你可以試試,或許能留下她們。”


    李秀兒隻是默然點頭。


    即便不舍,她也說不出讓大小姐她們留下別走的話。


    就像大小姐也不會讓她扔下太平寨,跟她們一起離開的話一般。


    人生在世,總有割舍不下的東西,別人很難勉強。


    妖詭不絕,這大武哪兒來的世外桃源,安享太平?


    比起顧慮重重的徒弟,此刻的大小姐卻很是暢快。


    窩在太平寨很久,偶爾出去逛逛,幹掉幾個小仇人的生活實在太無聊了。


    哪怕那幾個小仇人都是中庭的一二品大員,但對曾經的“最強武尊”來說,都是浮雲。


    大小姐甚至都懶得露麵,隻遠遠彈出一點烈陽血氣,將其焚燒成灰,轉身就走。


    對於這些人,她連廢話的興趣都沒有。


    將他們當眾變成骨灰,純粹是了結烈陽宗的恩怨。


    此刻的她無牽無掛,隻是有些擔憂大武麵臨妖詭攻擊,這不是就去查探麽。


    若能解決此事,那便能自由自在了。


    坐在紫竹飛梭上,大小姐很有種小學生帶好零食飲料,去外出踏青郊遊的感覺。


    壓力沒有,反而興致勃勃。


    禦空飛行了小半個時辰後,一輪大日從東邊升起,照得紫竹飛梭右側一片光明,再迅速朝左側蔓延。


    耀目金光從打開的小窗射入,映得大小姐俏麗臉龐一片金光。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大日,口中忍不住輕輕哼起來:“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


    唱了兩句,才突然發現這似乎是某人哄小滿的兒歌,下意識停住。


    旋即她沉吟數息,口中低喃:“現在就我一人啊,唱唱又沒人知道。”


    “小鳥說早早早,你為甚要背上小書包……”


    天見可憐,顧恪隨口哼過的歌大多隻有幾句最經典的副歌。


    口水歌裏最朗朗上口,不斷重複的那一小段,就算是副歌的典型代表。


    結果,大小姐硬是沒幾首能唱好的。


    她倒不是傳說中五音不全,畢竟武宗都能對身體進行細微操控,別說武尊,想控製聲帶小事一樁。


    大小姐缺的是音感,自己唱時老是找不著調。


    試過多次,最後“殘存”下來的僅有幾首兒歌,即便跑些調也無大礙——畢竟小孩子唱歌跑調才是常態。


    礙於自身威嚴,大小姐平時是不會在其它人麵前哼哼兒歌的。


    此刻獨自一人在百丈高空上禦空而行,這機會來得委實不易,她才唱出了聲。


    就這樣一路驅著飛梭唱著歌,大小姐中午就橫跨中庭兩大路,抵達了中庭中部。


    在空中見到一個大城在數十裏外,她拿出一卷梅竹精心繪製的大武輿圖,一本厚厚的大武城鎮名錄。


    先拿著手指在輿圖比量了一番,又用片刻時間在名錄上查找,她胸有成竹地點頭:“嗯,前麵便是兩河府了,梅竹記於名錄上的是這裏的天河鯉魚做得別有風味,待我下去品鑒一番,再行趕路。”


    念頭一動,將飛梭收進乾坤袋中,整個人從空中飄落,快到地麵時才邁步而行。


    水上漂50+級,特性由輕身+5晉升為飄萍+1。


    如此趕路不算太快,好在調動的血氣微乎其微,旁人難以察覺,輕飄飄一步邁出就是數十丈遠。


    大小姐一襲簡潔的米白長袍隨風微動,仙氣十足,少傾就到了城門口。


    本想越牆而入,但轉念一想,她覺得這次還是“低調”一點,感受下某人說的人間煙火氣。


    貼著城牆繞了一裏出頭,到得最近的城門前。


    準備進城時,大小姐下意識抬眼瞅了瞅城門上石頭雕出的兩個大字——萊州。


    收回視線,邁步要走,突然身形一頓,重新抬眼盯著那城門上的兩字。


    城門附近來往人群極多,不遠處一群身著錦袍的豪門隨從正護著一輛低調又奢華的大型馬車朝裏走。


    馬車上一名二十多歲,身體雄壯的年輕男子無意掃過窗外,就見到了立在城門旁的大小姐。


    紗鬥笠外沿垂著薄紗遮掩,他看不清她的臉,米白長袍擋住了身形。


    但僅僅是那靜立背影,就讓這年輕男子感到不同凡俗的氣質。


    男子心中一動,閃身下了馬車,幾個守衛連忙跟上。


    到了大小姐兩丈開外,男子主動開口:“閣下請了。”


    大小姐蹙眉,略微側頭:“嗯?”


    男子心中一跳:這讓人“心動”的感覺,還真有些像家裏那位武宗實力的老祖了。


    行動更不敢遲疑,拱手一禮:“敢問閣下駐足於此,可是遇見了甚麻煩事?”


    察覺到這男子的拘謹又恭敬的姿態,大小姐收回視線,淡淡問到:“這裏是萊州府城?”


    男子一怔,不禁也抬頭側目瞅了城門上那倆個大字:“這裏確是萊州府城。”


    大小姐默然數息,又問了句:“所以兩河府城是在西南五百多裏外?”


    “正是。”男子繼續點頭,心中莫名冒出一個念頭:難道,這位武宗大人趕路趕過頭了?旋即又覺不太可能。


    兩河府城顧名思義,那是天河與一條支流的匯合處,萊州府城旁唯有天河流過。


    普通百姓外出不多,或許會搞錯地方。


    武宗即便不辨方向,也能在沿途找些人問路。應該不至於迷路……吧?


    可男子閃過這念頭,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正在主動送上門來被問路。


    大小姐的手在腰間的乾坤袋上摩挲了下,終究沒立刻拿出輿圖,查看自己到底怎麽錯出五百多裏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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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對年輕男子微一頷首,邁步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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