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宗怎麽沒的,真正知道詳細內情的人不多。


    按理說烈陽宗覆滅大半是趙恒的鍋,但真有烈陽宗強者複出,硬說哪個中庭宗派“不忠”,未曾“救主”,那也很正常。


    大多數時候烈陽宗還是講道理的,但當他們不想講道理時,就會講物理。


    這中庭來的武宗回想記憶裏烈陽宗的酷烈手段,不由得膽戰心驚,一時間呆呆立在空中,都忘了落下。


    大小姐的注意力卻隻從他身上一掃而過。


    她這輩子見過的武宗沒一百也有八十個,除非有甚特殊之處,否則不過又一個平平無奇的路人而已。


    相比之下,大批詭物圍城這情形她還是第一次見。


    初次見麵,那就都別走了吧。她如此想著,雲紋鏊已帶動身形,在空中轉向,拉出一條長長的金色弧線。


    這一次,大小姐終於動用了雙手。


    十指翻飛間,一點點金色火苗在夜空中拉出條條長而細的金線,連成一片金色紗幕,徐徐朝下垂落。


    雲紋鏊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夜空中劃出一個首尾銜接的金色光圈,金色紗幕也徹底落下,將城外絕大多數詭物圈在其中。


    詭霧與金色紗幕甫一接觸,就點燃了它們,順勢引爆了大片的詭物。


    城牆上的守軍眼中,就見金色光圈內漫天絢爛的焰火連串炸開,如一場華麗的焰火表演。


    那些詭物甚至來不及嘶鳴幾聲,就與自己釋放的詭霧一起,成為了金色焰雨的一部分。


    有些溜得略快的詭物潛入地下,也沒能躲過噩運。


    除了少數在第一時間完全分離舍棄掉護體詭霧,否則那金色火苗就會沿著詭霧這“引線”,迅速蔓延,點燃它們的軀體。


    詭霧是它們對人類最大的優勢天賦,如今卻成為了追魂索。


    城牆上的守軍就愣愣看著詭物成片地化為飛灰,十息不到,城外變得一片死寂。


    沒有詭物,也沒有如影隨形的大片詭霧,它們都在方才燒得一幹二淨,好像今晚從未來過。


    大小姐收回雙手,放在眼前,如彈動琴弦般輪流舞動了下,若有所思:“難怪小萍兒喜歡以血氣織布刺繡,好像是有點好玩的樣子啊。”


    烈陽真經裏也有群攻洗地的招數,但比起脫胎於葵花真經的這一手,消耗巨大不說,還很難操控。


    所以你隻是個上品。喜新厭舊的大小姐,不禁又吐槽了家傳武學一回。


    繞城一圈,此刻她又回到了城南。


    放下雙手,她飄然落到城門前,條件反射般地抬眼一看,身體為之一頓。


    隻見城門洞上赫然有著三個大字——鎮北城。


    腦中回憶了下輿圖,這裏應該是在雁北府城北麵八百裏外,已接近防線最前沿。


    所以,我又跑過頭了?如此一想,她立刻搖頭:不,輿圖誤我,梅書誤我!必是如此。


    本在城牆上恭候她大駕的武宗守將見狀,隻能躍了下來,遠遠落到十來丈外,緩步走來。


    到得數丈外停下,他才抱拳躬身:“吾乃鎮北城守將雷坤,謝大人援手之恩,不勝感激。”


    大小姐眼神微動:“你是雷坤?在北漠國鎮山關當過守將那個?”


    雷坤心中驚疑,再次抱拳:“正是在下,敢問大人名諱?”


    大小姐本不想廢話,但記起某人提過雷坤的名字,說其人品天資都還行。


    念頭一轉,她隨口到:“我姓秦。”


    “見過秦大人。”雷坤再次一禮:“天色已晚,大人一路辛苦,尚請入城歇息。”


    大小姐沉吟片刻,揮手到:“不用了,你找個清淨所在,與我說說這北漠防線的境況。”


    “遵命。”雷坤麵色肅然:才殺了如此多詭物,就要立刻了解戰況,這位秦大人真乃人族棟梁。


    大小姐心中卻在嘀咕:就不信問過雷坤這本地人,我還能走過頭。


    兩人沒走多遠,就到了附近的城樓,這裏也是雷坤戰鬥的帥帳所在。


    親兵送上一壺茶,大小姐不喝,但雷坤是真渴了。


    確定大小姐真不要,他幾口灌下一壺茶,這才說起如今北漠防線的嚴峻形勢。


    鎮北城遭遇的襲擊烈度還不算最高,最前沿的大城幾乎一兩日就會發生大戰。


    被活生生耗盡血氣而亡的百姓武夫比比皆是,但處於包圍中的他們又不能放棄。


    耗盡血氣而亡總比出城被詭物吞食,走得安詳那麽一點點。


    所幸有神農提供的異種糧食,體積小不說,還有堪比補血良藥的效果(皆為普通品質異種)。


    城中的人開始集中居住,以此騰出大量地塊,種植異種作物。


    反正人一多,糞肥就不會缺,收集所有糞便堆肥還降低了城內出現瘟疫的可能,一舉數得。


    北漠國主蘇玉樓更是開放了異種作物的種植,並將數十門相對簡單易練的中品武學開放,軍民中有戰功者皆可以按功勞大小,兌換部分甚至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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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北漠百姓都能自己種植糧食,學習中品武學的入門部分也不太難。


    隻要不死太快,那些城中有良好天資的人都有機會晉升二輪高手,成為抵抗詭物襲擊的一份力量。


    每日一輪武夫都要輪流給防護陣法灌注血氣。


    二輪武夫則要出城與詭物群廝殺,誰都不能例外。


    連國主蘇玉樓和大將軍蘇玉卿都輕重傷十數次,其他人有甚資格避戰。


    在巨大壓力和獎勵刺激下,北漠國的武夫數量和實力都在不斷提升迅速。


    不想努力,不願努力的人,在這些防線大城裏待遇僅僅是餓不死。


    沒誰會同情,畢竟他們活命的機會全靠別人的努力來維持。


    如此清新下,快被壓到中庭邊境的北漠國,爆發出強大的戰鬥力和韌性。


    除非被強大的詭物迅速破城,否則前方防線上的大城起碼能抵抗數年。


    具體能撐多久,就要看運氣了。


    這些情報有些是半公開,大小姐聽過。


    但有許多卻是北漠國高層才能知曉詳情——比如雷坤這個敢戰,也能戰的年輕武宗就是近幾年升上來的北漠高層之一。


    大小姐聽完,在那裏沉思起來。


    雷坤雖有一大堆事要忙,卻按捺下心中急躁:再急也比不上眼前這位大人!


    她可是說了,自己姓“秦”。


    出手如此暴烈,殺詭物如殺蒼蠅,還姓秦的第三輪強者,同時符合這幾個條件之人的身份,稍有常識的人都能聯想到。


    那名中庭來的武宗極為心虛,居然躲得遠遠地。


    雷坤覺得他與自己的推測差不多,才會嚇得連頭都不冒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大小姐伸手在腰間一抹,從乾坤袋中取出了輿圖:“蘇玉樓和蘇玉卿所在城池是哪兒?”


    雷坤一怔,旋即大喜:這位顯然是要出手相助了。


    哪怕隻能暫解兩城被困之危,也能讓國主和大將軍緩過一口氣。


    別小看這一口氣,緩過來再堅持幾個月,或許就能有轉機。


    大武與詭物之間,無非就是看誰能撐得更久,起碼對大武人是如此。


    雷坤很快在輿圖上指出最北麵的兩座大城:“這是北漠城,乃國主親自鎮守。這是望北城,乃大將軍鎮守,二者互為犄角,牽扯住詭物三四成的兵力,否則我們這裏的情形還會更糟糕……”


    他正在說著,突然桌上的輿圖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瓶藥丸。


    耳邊響起渺渺女聲:“你實力太差,這兩瓶藥每日各一粒,今年內大概能有老牌武宗的實力,或許能死的晚一些。”


    雷坤啞然苦笑:這位秦大人心是好的,就是這話可不怎麽中聽啊。


    拿起兩瓶藥丸一看,上麵赫然寫著“補血丸——上品”,“安魂丸——上品”。


    雷坤:我^%$#!大佬有空就再來嫌棄我一次吧。


    他有幸從國主那裏分享到一顆中品補血丸,原本需要數月才能恢複的傷勢,一月不到便痊愈。


    親身感受比什麽傳說都來得深刻。


    雷坤敢說,中品補血丸就足以讓武宗在關鍵時刻保下一條小命。


    這上品……國主和大將軍應該都很需要吧?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偉岸的身影,然後又被一個高挑的倩影替代。


    “大將軍啊!”他幽幽歎息一聲,滿腔思念無處可去,隻能呆呆握著藥瓶,視線投向北方夜空:“但願這位秦大人不會隻大方這一次。”


    真有這種武尊都能使用的救命寶藥。短時間內他便不用擔心望北城出問題了。


    大小姐離開鎮北關,再次取出紫竹飛梭,朝北而去。


    方才雷坤描述得甚是仔細,她有信心,這次肯定不會走錯城池。


    急速飛行了快一個時辰,時間來到了子夜。


    刻意提升了高度後,她遠遠便見到一座大城中的燈火,還有城牆上不斷綻放的血氣光華。


    大小姐心中大定,嘴角不由翹起,舉起小拳頭給自己鼓勁:“嘿嘿,相信自己,一切皆有可能。”


    心情極好的她不想耽誤時間,瞬間收起飛梭,禦空神器雲紋鏊踏於腳下:“呔!大膽詭物,吃我一記太陽拳。”


    沒錯,這又是某人無聊時教壞的小朋友,連漫畫招數都拿出來鬼扯了。


    可對一個武學天才來說,名字與效果就能是一種創造武學的思路。


    於是這個大城中的人們,還有圍城的詭物們就見到了一幕黑夜飛日的奇景。


    原本隻是一點微小的金色流星,在十數息間就越來越近,體積也在快速膨脹。


    到得城牆數裏外,這團金色光芒簡直亮瞎人眼。


    激戰中的人與詭物都慘叫起來。


    不同的是人慘叫裏時不時有幾句重複率特別高:“啊,好亮!”


    “眼睛,我的眼睛。”


    “媽耶,這特麽是甚詭玩意!”


    詭物的慘叫就簡單多了,幾乎都是一致的“嗡嗡嗡”,仿佛無數蟲鳴堆疊在一起。


    但這讓人精神動蕩的嘶鳴聲就小了下去。


    金色大日膨脹到極致後,突然盛開出一層層花瓣,大日形態轉為葵花形態。


    無窮細小的光芒灑落,如同普照大地的萬丈陽光。


    接觸到這光芒的詭物如湯沃雪,又似落入熔岩的蠟像,燃燒著融成一灘灘形態各異的糊狀。


    在此過程中,它們並未立即死去,還在掙紮嘶鳴。


    融解的身軀卻將這一切化為了無用功,它們隻能眼睜睜地等待灰飛煙滅的結果。


    數十息後,連詭物化為的糊狀物都被蒸發得一幹二淨。


    夜空中那多盛開到極致,也明亮到無人可直視的大日葵花才陡然收斂。


    城中的人們集體雙眼發黑,還有無數金星亂竄,卻是被這極致的光暗切換弄得難受無比。


    好在詭物的氣息也消失了,再也感受不到絲毫。


    在空中的大小姐滿意地點頭,卻突然想到什麽,啊呀一聲:“遭了,我該留下詭晶的,他最喜歡這個了。”


    可今晚初次參與大戰,大小姐天性也是個場麵人,有些興奮過頭,連用幾個大招清場,就忘了這一茬兒。


    不算那些炮灰般的黑白詭,光是鎮北關就有四隻血詭,眼前這城外更是有十來隻血詭,全都被灰灰了。


    別說詭晶,連渣都沒留下一點。


    想到某人當初拿著顆遊詭的詭晶,都一副笑逐顏開的模樣。


    若知她一口氣陣法了十來顆血詭詭晶,會是甚表情?大小姐有些心虛,旋即安慰自己:別慌!還有一座北漠城,詭物應該更多,下次一定。


    正思忖間,城那邊一個人影禦空而來,遠遠停在數十丈外,拱手一禮:“吾乃北漠蘇玉樓,大人出手解危扶困,在下不勝感激,敢問尊諱?”


    大小姐一怔,打量來人,見其四十來歲模樣,容貌不算英俊,卻頗為剛毅端正。


    與她二十多年前所見過的那個北漠國主,似乎老了些,氣息卻更為淩厲渾厚。


    她眨巴眨巴眼,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問到:“你怎麽會在望北城?”


    蘇玉樓:???


    默然片刻,腦中快速斟酌著,他才開口到:“大人,此處是北漠城,望北城還在往東七百多裏外。”


    大小姐:(= ̄ω ̄=)???沒錯,肯定又是梅書誤我!


    無語片刻,她隨手在腰間乾坤袋裏取出一個小木箱,扔給了蘇玉樓。


    小木箱速度不快,到得蘇玉樓近前,力道剛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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