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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選武林盟主是大事。


    各大門派都熱血沸騰地忙碌起來。


    雖說輝煌門、花家和武當不厚道,但是各大派依然派送了請帖——某年某月某日有武林大會在某地舉行,若有閑暇,來觀矚也可。


    花家回複家主未歸,未能前往雲雲,又送了一份厚禮。


    白道各派很滿意。


    武當回複掌門閉關未出,也是不能前往,沒送禮,但寫了一堆賀詞。


    白道各派略感失望。


    最後是輝煌門,回複相當簡潔——欣然赴約,人數眾多,請多備房備糧。


    白道:“!!!”


    道上,一個文秀書生正悠悠然地騎著馬兒,看著兩旁風景。微風拂過,讓他不自禁地閉目,深吸了口氣。


    “站住。”突地,前方有聲音響起。


    書生一驚,睜眼,卻見一個負著人的黑衣青年正站在馬前,冷冷地看著他。


    馬行得極慢,當下停蹄。


    書生拉著韁繩,緊張道:“請問這位兄台有何指教?”聽說這一帶很安全,沒什麽草寇土匪,所以他才大著膽子孤身而行,沒想到竟然還是遇上了。


    黑衣青年道:“買馬。”


    “馬?”書生愣了愣,注意到他用的是‘買’而不是‘搶’,因此,眼前這個果然不是盜匪?想到這裏,他的膽子不禁又大了起來,“此馬乃是家中老母贈我代步之用,怎能隨意出售?”


    黑衣青年不耐煩道:“既然你不願意出售,我也不勉強。”


    書生鬆了口氣。可見這世上的人多半還是講道理的。


    “我隻好殺了你。主人一死,馬就成了無主之物,誰都可以拿來用。”


    黑衣青年輕描淡寫卻冷酷無情的話讓書生的眼睛瞪成兩個湯圓大,半天才訥訥道:“那我還是賣給你好了。”丟馬事小,生死事大。


    “但是我現在不想買了。”黑衣青年不知怎地挪動腳步,一下從馬前站到馬側。


    書生頓時嚇得魂不附體,連滾帶爬地從馬上摔下來道:“那,那就送給你。家母說,出門在外,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您千萬莫要客氣。”


    黑衣青年滿意地點頭,將背在身上的人放下。


    書生忍不住看了一眼。是個唇紅齒白,容貌秀氣的少年。


    黑衣青年將他輕手輕腳地扶上馬,誰知道少年還沒坐上去,就哭天喊地地叫起來,“痛,阿策!屁股好痛!”


    黑衣青年頓時心疼地將他抱下來,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道:“再忍忍,我幫你找個大夫看看。”


    少年抽抽噎噎地在他懷裏賴著撒嬌,“不要,丟人。”


    黑衣青年發狠道:“我一定要將那家書坊和畫那本書的人一起燒了!”畫那本書的人一定沒有親自試驗過畫上的姿勢。


    書生小心翼翼道:“這位小兄弟是……有痔疾?”


    黑衣青年和少年同時轉頭看他。


    書生的臉頓時一紅,“我祖上幾代杏林,對於痔疾頗有研究,若是二位不棄……”


    “你說你祖上幾代杏林?”黑衣青年眉頭一挑,看著他的目光頓時灼熱起來。


    說起祖上光輝史,書生眼中露出幾分驕傲,“當然,而且我曾祖父還曾拜禦醫為師。”


    黑衣青年突然晃到他身前,“幫他看看。”


    書生看看少年的臉色,伸手替他搭脈,半天才沉吟道:“摸不出喜脈啊。”


    “……”


    書生被瞪得毛骨悚然,幹笑道:“脈我隻會摸這一種。”


    黑衣青年的手扣住他的頸項,“你在耍我?”


    書生嚇得直哆嗦,向少年求救道:“小兄弟救命。”


    少年道:“阿策,不要亂摸別人。”


    ……


    黑衣青年縮回手。


    書生見他麵色依然不愉,隻好尷尬地解釋道:“雖然我出身杏林世家,但是我母親一直希望我金榜題名,入朝當官,所以這杏林之術,實在浮淺得很。不過別的不說,治個痔疾還是綽綽有餘的。”


    少年道:“我不是痔疾。”


    書生道:“那是什麽?”


    少年甜蜜地笑道:“是愛的印記。”


    “……”書生看看少年又看看黑衣青年,就算再遲鈍,也明白了他的話中之意。


    少年道:“阿策,我們還是快去九華山吧,遲了就沒好戲看了。”


    書生驚喜道:“兩位也是去九華山?”


    “也?”黑衣青年斜眼看他。


    書生道:“莫非兩位也是去參加武林大會的?”


    “也?”


    書生拱手道:“在下羅行書。乃是奉雪衣侯之命,去武林大會觀戰的。若是兩位不嫌棄,我們可以一同上路,彼此也有個照應。”


    “雪衣侯?”黑衣青年看向少年,“聽說過嗎?”


    少年道:“聽說是個長得很好看的人。”


    ……


    羅行書看著黑衣青年黑得和衣服差不多的臉,連忙解釋道:“雪衣侯是皇後的堂弟,兵馬大元帥之子,元帥捐軀之後,當今皇上因其一年四季皆穿白衣,特賜封雪衣侯。”


    少年看了看黑衣青年的衣服,低聲道:“阿策。你穿黑衣服,是為了和他叫板嗎?”


    黑衣青年:“……”


    羅行書道:“還未請教兩位尊姓大名。”


    少年道:“我叫紀敵敵,他叫袁阿策。”


    黑衣青年:“……”


    羅行書神色微變,小心翼翼道:“莫非兩位是當今武林風頭最盛的輝煌門門主紀無敵和魔教暗尊袁傲策?”


    紀無敵驚訝道:“我明明改名了,你怎麽還猜得出來?”


    羅行書:“……”


    袁傲策道:“因為你忘記換姓。”


    紀無敵道:“我的意思是說,我明明改了名,他就應該很識相地不揭穿我才是,怎麽還會揭穿呢?”


    這次不用袁傲策解釋,羅行書就尷尬地自行回答道:“因為我不夠識相。”


    武林大會(二)


    為了搶好位置,白道各大派的人馬早早地駐紮進了泰山。想來泰山觀戰的人雖然多,但大多被守在山下的各派弟子打發走了。


    此時的泰山,其實比平日裏還要冷清,連遊人也震懾於他們的陣仗,而避了開去。


    所以當兩人騎馬,一人牽馬的三個青年來到了泰山山腳時,原本正悠然說笑的龍須派弟子一下子緊張起來,兩個帶頭互視一眼,立刻迎了上來道:“請問是哪裏來的朋友?”


    “雪衣侯門人,羅行書。”羅行書客客氣氣地將請帖掏出來,遞過去。


    弟子受寵若驚。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在他們印象中,但凡和官這個字有瓜葛的,多多少少都有些官架子,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他看完帖子,畢恭畢敬地遞回,轉頭看安然坐在馬背上的袁傲策和紀無敵。


    紀無敵神態自若道:“一起的。”


    弟子的目光驚疑不定,不斷在高坐馬背的紀無敵、袁傲策和站在馬旁的羅行書之間來回。這請帖上原本是沒名字的,羅行書三個字是侯府的人在後來加上去的。但如果羅行書是侯府的代表,那麽讓他站著,自己騎馬的兩個人又是誰?不,應該說是何方來的權貴?


    像是看穿他的想法,紀無敵誠懇道:“其實,我們是羅先生的隨從。”


    ……


    羅行書低著頭,不敢去看那些弟子驚愕的表情。


    紀無敵和袁傲策兩個人的表情很坦然。


    紀無敵還捶了捶大腿道:“騎馬著是騎得累死了。先生,你什麽時候讓我們去馬下歇歇吧?”


    ……


    我從頭到尾都很歡迎你下馬來歇、歇的!


    羅行書在心裏含恨咬牙。


    事後,龍須派弟子在筆錄上記錄如下:


    羅行書,雪衣侯門客。忠良貌,步虛浮,忌騎馬,以替仆人牽馬為幸事,聯想武林近來斷袖之風日盛,讓人不得不疑。


    由於此記錄屬於秘密檔案,因此羅行書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暗地裏曾被人如此評價。


    ——有時候,無知是福。


    各大門派為了迎接輝煌門,在道上設下重重關卡,但是紀無敵有羅行書這塊免死金牌在,一路輕鬆過關,無人留難。所以各大掌門完全不知道就在他們自以為萬無一失的天羅地網下,紀無敵和袁傲策已經順順利利地來到了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專門提供貴賓食宿的聽濤別院。


    聽濤別院的主人是淮南馬家。


    說起這馬家,原先也曾顯赫一方,與花家並稱走馬觀花,當世兩大富商。可惜後來與輝煌門在生意上有所爭執,被紀輝煌打擊得一蹶不振,才使得如今花家一家獨大。


    因此這次在防備輝煌門的事務上,馬家家主馬家榮格外的不遺餘力。


    話說紀無敵和袁傲策跟著羅行書住進了別院後,正在四處踏青熟悉周邊環境,旁邊的楊樹上突然跳下一個青衣少女,黛眉杏眼,容貌娟秀。


    紀無敵清了清嗓子,準備大喊刺客,那少女便彎腰朝袁傲策行禮道:“明尊座下怡然,見過暗尊大人,紀門主。”


    “認識的?”紀無敵撇撇嘴巴,神情頗為失望。


    袁傲策抱胸道:“不認識。”


    紀無敵眼睛一亮,張口又想喊。


    怡然忙道:“明尊聽說暗尊大人和紀門主來泰山觀戰,怕你們沿途辛苦,特地讓我帶來了盤纏。”說著,遞出一打厚厚的銀票。


    紀無敵很爽快地接了過來,邊數邊客氣道:“這怎麽好意思?”


    怡然:“……”


    袁傲策眼角一斜,“這是不對的。”


    怡然忙道:“暗尊大人切莫推辭。”


    袁傲策接著對紀無敵道:“你應該一拿到銀票,根據厚度就算出多少張才是。”


    “……”怡然茫然地看著眼前這個英挺的男子。這個是暗尊?是暗尊?是暗尊?傳說中的暗尊不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專橫跋扈,盛氣淩人嗎?為什麽眼前這個這麽的……市儈?!


    紀無敵點完銀票,眉開眼笑地準備收入懷中,卻被袁傲策半路劫去。


    紀無敵眼巴巴地看著他放進懷裏,扁著嘴巴道:“阿策,我還沒有摸熱。”


    “嗯。所以我幫你捂熱。”


    “……”紀無敵失望地收回眸光,看了眼仍站在一旁的怡然道,“你還在這裏做什麽?”


    怡然嘴角微抽,勉強保持笑容道:“明尊還有話帶給暗尊大人。”


    暗尊仰頭道:“我和那家夥沒什麽好說的。”


    “事關魔教存亡,關係重大。”怡然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道。


    紀無敵跟著壓低聲音道:“既然這樣重要,應該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怡然點頭道:“這是自然。”


    “所以,我們還是不知道的好。”紀無敵說著,便抓起袁傲策往回走。


    怡然一愣,急忙追上他們,擋在麵前。


    紀無敵道:“阿策,看,她向你挑釁。”


    袁傲策淡淡道:“哦。”


    紀無敵沉默了下,轉換戰略道:“阿策,看,她向我調戲。”


    袁傲策摸了摸鼻子,“需要我回避嗎?”


    ……


    紀無敵幽怨道:“阿策,你不疼我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


    袁傲策頷首道:“以前的我會指責她的。”


    紀無敵猛點頭表示認同。


    “因為她太沒眼光了。”


    紀無敵道:“……”


    “呃,暗尊大人,紀門主。”怡然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們自己的存在。


    袁傲策歎氣道:“看來你非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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