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媽往你家打電話,你就說我去廁所了。[]”我說。


    “放心,交給我,等等,難道你們倆……”


    劉小偉還沒說完我就把電話掛了,想也知道他說不出什麽好話。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住在女生家裏,為此我問了孫嘉茉幾百次“你爸不會突然回來吧”。我的內心有點兒緊張,卻又不時冒出一些淩亂的遐想。


    孫嘉茉給我做了一頓晚餐,她一個人躲在廚房裏忙活了一個多小時,並且義正詞嚴地拒絕我幫忙,甚至不讓我進廚房。我?見廚房裏鍋碗瓢盆的碰撞與切菜的聲音此起彼伏,有時突然被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噪聲嚇一大跳。


    進廚房前孫嘉茉對她的手藝誇下了海口,終於,她的大作完成了。兩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麵擺在了桌子上,盡管孫嘉茉強調這是她自創的麵條,但我無論怎麽看那都隻是一碗方便麵。我懷著失望與期待交織的複雜心情嚐了一口,再次肯定,這不折不扣就是方便麵!而且和康師傅紅燒牛肉麵完全一個味兒。當然,我沒有把這種想法說出來。


    “好吃嗎?”孫嘉茉小心翼翼地問。


    “嗯!真好吃!”說完,我迫不及待地裝出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


    ?“那當然了,我可是很會做飯的。”孫嘉茉顯得心滿意足。


    “比我媽做得好吃多了。”我說。


    看著孫嘉茉的笑臉,我似乎為自己的謊言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喜歡就好,那刷碗的任務就交給你嘍。”


    吃完晚飯,我們邊看電視邊商量出孫嘉茉參賽的曲目,雖說是商量,但我幾乎是順著她的思路發表意見,萬一辯論起來,我的倔脾氣加上她的霸道,肯定不會有什麽好結果。最後,在不讓孫嘉茉察覺我在一味迎合她的前提下,我們在友好的“討論”後達成了共識。簡單說,就是孫嘉茉要唱惠特尼休斯頓的《iwilwaysloveyou》。


    “你睡我爸爸的房間吧。”孫嘉茉看看表,已經十點多了。


    “好。”我既失望又感到鬆了口氣。


    夜晚,窗外飄著零星的春雨。


    我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猶豫著要不要厚著臉皮跑去孫嘉茉的臥室。假如自己像個色狼似的偷偷潛入進去,她會把我趕出來嗎?還是罵我幾句就把我留下了呢?


    床頭櫃上的鬧鍾滴答滴答響個不停,仿佛在催促著我趕快作出抉擇。


    少頃,我翻了個身,猛然看到一個黑影站在牆角。我嚇得慘叫一聲,沒想到黑影叫得比我還淒厲,緊接著燈亮了,是孫嘉茉。她穿著一件粉色睡衣,頭發有點兒亂?


    “你……你在那裏幹嗎啊?”我驚魂未定地問。


    “沒事……我……我想看看你睡了沒有……那你早點兒睡,晚安。”


    “一起睡嗎?”我像靈魂附體一般不受控製地說出了這句話。


    “嗯。”孫嘉茉用小得幾乎聽不到的音量說。


    然後,我們關上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彼此保持著恰當的距離,活像兩具剛剛出土的千年僵屍。我的兩根手指猶如兩隻腳一般在被窩裏走來走去,每次走到靠近孫嘉茉的地方又原路退了回來。全世界的線似乎都糾結在了我一個人的心裏,一根、兩根、三根……


    “睡了嗎?”孫嘉茉打破了沉默,嗓音在寂靜的夜裏聽上去更加溫柔、愜意。


    “沒……”


    “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說,她下一個問題一定是“有多喜歡”。


    “有多喜歡?”


    “特喜歡、特喜歡……”


    “為什麽?”


    “呃……沒有為什麽……你性格挺好的,跟我合得來。”


    “沒別的優點了嗎?”


    “你溫柔、善良、有正義感、很聰明。”我流暢地背出了這段老台詞,也是真心話。


    “嗯。”她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這些誇獎,“會不會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


    “不會。那我有什麽優點啊?”想來我還從沒問過她這個問題。


    “你為人很誠實。”她果斷地說。


    “謝謝……”她成功了,我聽完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負罪感。


    言罷,孫嘉茉抓住我的手,朝我轉過臉。


    月光下,我看到她正用那種無辜的眼神望著我,不時衝我撅撅嘴唇。我笨拙地貼近她,雨水敲打著玻璃窗,孫嘉茉閉著眼睛,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班裏可傳你和王洋的緋聞呢。”下了課劉小偉一把摟住我的脖子說道。


    “開什麽玩笑?我怎麽可能跟那個男人婆……”我不屑一顧地說。


    “你沒覺得男人婆對你有意思?”


    “沒有啊,你們是不是瘋了,男人婆怎麽會動凡心?”我開玩笑道。


    “這你就不懂了,越是妖怪就越容易動凡心。”


    我懶得琢磨這些無稽之談,放學後照常和王洋留下來補習,這是兩個禮拜前張老師交給我們兩個人的任務。說起數學課代表王洋,她是我們班公認的“男人婆”,戴著厚厚的眼鏡,頭發剪得短短的,身材看上去不知說豐滿好還是結實好,她不愛說話,嗓音低沉,嘴巴上麵長著一層明顯的汗毛,乍一看像極了胡子?


    補課這件事已經令我痛不欲生,一想到補課的人我就更絕望了。


    火紅的陽光溢滿了空蕩蕩的教室,耳畔仍舊能聽到操場上打球的動靜。


    “今天講的明白嗎?”王洋十分認真地問。


    “嗯,那今天就先這樣吧。”我說。


    於是,我和王洋收拾好書本,關好窗戶,鎖上教室門,並肩走出教學樓。


    “對了,明天把我家電話告訴你,有問題可以打給我。”王洋說。


    “啊……好……好的……”我有點兒不知所措,因為就算知道了號碼我也絕不會打給她。


    這當兒,孫嘉茉像個小兔子似的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


    “你怎麽還沒回家?”我問。


    “正好有點兒事情。”她鎮定自若地說。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王洋跟我打了聲招呼,看都沒看孫嘉茉一眼就走了。


    “走吧,”我拉住孫嘉茉的手,“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她冷冷地說。


    “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你也累了,早點兒回家吧。”


    “又怎麽啦?”


    她不言語了,我感覺手心裏握著的那隻手好像假肢一般有氣無力地垂在那裏。


    到了校門口,她沒等我取自行車就說了聲“拜拜”,隨即轉身往車站走去。


    我急匆匆地推出車子追上她,“上來。”


    她裝聾作啞地走在街邊,對我不理不睬,甚至還有閑暇時不時眺望一下路邊的小攤兒。


    “別來勁啊!有什麽不滿說出來!”我火兒了。


    “你神經病吧,我沒有不滿,我自己回家不可以嗎?幹嗎非要叫你送。”她倒挺冷靜。


    而我已經快被她的無故刁難氣得語無倫次了,“我賤,行了吧?我再問一次你上不上來?”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她說。


    “好,以後誰再坐我的車誰他媽不是人!”我徹底失去了理智。


    說完,我以瘋了一樣的速度蹬著車子疾馳在黃昏的街道之間。不管怎麽絞盡腦汁,我都想不出孫嘉茉為什麽突然對我那個態度,簡直不可理喻,她憑什麽?


    到家吃過晚飯之後,怒氣稍微平息了一些,我又不受控製地給孫嘉茉打了個電話。


    “幹什麽啊?”她一聽是我的聲音,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


    “對不起,剛才是我態度不好。”還有天理嗎?怎麽變成我為自己的態度道歉了?


    “算了,以後我們放了學各回各家,省得互相幹擾。”


    “孫嘉茉,你讓我死也死得瞑目,到底怎麽了?我求求你告訴我行嗎?”


    “算了,我又不想勉強別人。”


    “嗯嗯,沒有啊,你勉強我了?”我的腦子裏依然雲遮霧繞的。


    她沉吟片刻,說:“我不願意耽誤你補課。”


    不知是聽了這句話的緣故,還是我那種遲來的靈光一閃再度顯現,我一下子茅塞頓開了。


    “難道你……吃醋啦?”我問。


    “不是……”孫嘉茉扭捏起來,隨即恢複了原狀,“以後我們保持點兒距離吧。”


    “為什麽啊?那是老師安排的,我也沒辦法,明天我去問問老師能不能不補了……”


    “別,沒必要,我不介意別的女生給你補課,我沒那麽小心眼兒。”


    “是我不好,沒察覺到你的心思,對不起。”


    “我不是那種不講理的女孩,你知道的。”


    “那當然,你最通情達理了,放心吧,王洋在我們班外號‘男人婆’,沒人喜歡她。”


    “她喜歡你嗎?”恐怕這才是孫嘉茉的中心思想。


    “不可能!除了你誰看得上我啊?”我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調。


    “討厭我了嗎?”


    “沒有,你喜歡我才會這樣,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雖然嘴上這麽說,可我心裏卻暗暗嘀咕著:“沒事找事!”


    四月,歌唱比賽如期舉行,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匹叫做孫嘉茉的黑馬在藏龍臥虎的獨唱組中脫穎而出。她沒有唱劈,最初我對她的成績感到十分意外?不知是我不懂欣賞、低估了孫嘉茉的實力還是評委的水平太業餘。但歸根結底,我真心地為她高興。


    後來,學校在禮堂舉行了一場表演作為決賽,關於最後選的是哪首歌,孫嘉茉一直神秘兮兮地不肯透露。直到前奏響起來,劉小偉才告訴我是蠍子樂隊的《youandi》。


    盡管孫嘉茉最後沒得到什麽獎項,但那首歌卻讓我印象深刻。


    比賽結束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我與孫嘉茉和平共處、如膠似漆,尤其是孫嘉茉,講話的肉麻程度與日俱增,劉小偉說他一聽雞皮疙瘩就掉好幾噸。不過我倒覺得挺幸福的,幸福的同時也並未放鬆警惕,而是時刻提防著孫嘉茉陰晴不定的情緒。


    俗話說,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我又惹孫嘉茉生氣了。


    導火索是某天我和劉小偉打籃球時跟別人發生的一場衝突。四班有個叫方磊磊的男生喜歡上了吳雪欣,於是開始肆無忌憚地大追特追,完全沒把劉小偉放在眼裏。劉小偉肚子裏憋著一股怒氣,那次偏偏冤家路窄在操場上碰見了,方磊磊自己犯賤要跟我們打3對3,劉小偉難免趁機發泄私人情緒,不一會兒兩個人就推推搡搡吵了起來。


    “玩兒得起玩兒不起!玩兒不起別玩兒!”方磊磊伸著脖子喊道。


    “誰他媽跟你玩兒了,看看我們都是哪個班的,你算哪根兒蔥!”劉小偉也毫不示弱。


    “算了算了。”我拉住劉小偉。


    “告訴你,我早就看你丫不順眼,你少他媽跟這兒猖狂。”劉小偉指著方磊磊說。


    “操,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著。”


    兩個人眼看就要鼻子貼鼻子了,誰也沒有後退的意思,那副陣勢貌似隨時會爆發戰爭,可誰也不願意先動手,好像誰先動手就輸了似的。


    “走吧,別理他了。”我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著劉小偉,其餘人都在看熱鬧。


    “你別拽我!”劉小偉衝我嚷道。


    “對,你別拽他,他多牛逼啊,我等著他呢。”方磊磊露出一臉無賴相。


    包括我自己在內,恐怕誰都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轉變。一直扮演勸架角色的我聽了方磊磊的挑釁,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邪火,竟一把將方磊磊撲倒在地痛打起來。


    “有完沒完!搶他媽別人女朋友還有理了!”我一邊打一邊罵著。


    結果反倒是劉小偉強拉硬拽地分開了我和方磊磊。


    一個我不認識的老師好像一隻獵犬聞訊跑了過來。


    “哪個班的!你們是哪個班的!”


    終審判決很快定了下來,我去方磊磊的班上念檢查。念的時候我一直低著頭,因為害怕撞上孫嘉茉的目光。聽說打架事件以後,她見到我劈頭?問:“你沒事吧?”等我說完沒事,她才沉下臉來說:“幹嗎和人家打架?”語氣就像我剛剛殺了一個人。


    盡量態度誠懇地念罷檢查,真正的噩夢才真正開始。


    放學後,我去找孫嘉茉,她跟我來到存車處,看上去悶悶不樂。


    “我們分手吧。”她開門見山地說。


    “為什麽?”我感到自己被一道閃電擊中,精神有點兒發蒙。


    “不合適。”


    “還在怪我打方磊磊啊。”


    “我不喜歡衝動的人,你憑什麽打人家,能得到什麽好處?”


    “是我不好,下不為例,我也有點兒後悔,可當時……”


    “打人是?無能的表現。”她不依不饒。


    “哪個男生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打架?”我忍不住了。


    “打架也要有充分的理由,算了,我也不想和你說太多。”


    “你看見方磊磊那個囂張的樣子了嗎?他搶別人女朋友還得意揚揚的,我就是看不慣!”


    “別說了,你說的這些在我看來都不是打人的理由,再說他搶的是你女朋友嗎?”


    “廢話,劉小偉是我哥們兒!”


    “好的,我無話可說了,再見。”說完她扭頭就要走。


    這當兒,劉小偉背著書包,胳膊底下夾著個籃球走了過來。


    “你們還沒回去啊?”他問。


    “我告訴你孫嘉茉,”劉小偉的出現似乎給我打了一針興奮劑,“過去你說什麽我都可以讓著你,但是你想把我洗腦成另一個人,不可能!就你們班那個方磊磊,你轉告他,他再跟我們倆麵前牛逼,我他媽的還打他,有一次打一次!”


    “怎麽又吵架了?那個……不怪周子赫,是我先挑起來的……”劉小偉對孫嘉茉說。


    “別跟她解釋,就是我想打那個王八蛋。”我要把積壓的怨氣全部釋放出來。


    “我先回去了。”孫嘉茉說。


    “其實你就承認了吧,你根本不喜歡我,不然為什麽總看我不順眼?成天到晚隻會挑剔別人,你怎麽不看看你自己,每次都是那一套,不多說不多說的,愛說不說!”


    “少說兩句少說兩句……”劉小偉小聲勸道。


    “沒錯,我們確實不合適,這麽下去誰都不開心,你太事兒了。”我說。


    “嗯,我知道了。”言罷,孫嘉茉轉過身快步朝車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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