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驚恐地看著地上淌滿的鮮血,四周大內高手和守城軍都驚楞地看著自己,尤其是方才那名刺向她的守城軍,已經嚇得拿不穩劍了,劍掉落在地,發出刺耳磨心的聲音。


    青玉呆在原地,已經不知如何言語了。


    蘇念雖然雙眼瞪大,顯然受驚不小,可是當那抹人影慢慢下滑時,蘇念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伸手扶住了那抹黑色。


    很沉,沒有武功的她扶著很吃力,可是她卻仍舊固執地扶著。


    因為,他替她擋了一劍。


    蘇念緩緩坐到地上,扶著的夜天栩也隨之倒下。


    沒錯,是夜天栩,那個讓蘇念第一次見了就不喜歡的夜天栩替蘇念擋了一劍。


    青玉扔下劍,跑過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枕在蘇念胳膊上的夜天栩,“太……太子……”


    所有大內高手和守城軍都被青玉這一聲喚醒了神,齊齊跪下,“太子殿下金安。”


    安安安個毛安!


    蘇念看著夜天栩胸口上插著的那把利劍,夜天栩鮮紅的血早已染紅了那黑色的衣襟,那顆她厭惡的心是在為她流的血,染紅了她白皙如玉的手……


    “夜天栩,你……你怎麽……”蘇念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麽,夜天栩不是很討厭自己嗎,每次相見,她都能看到他眼中對自己的厭惡憎恨,同樣地,也能從他的瞳孔中看到她對他滿眼的厭煩。


    夜天栩魅惑的鳳眼微勾,竟是還能彎彎嘴角扯出一抹笑。“我怎麽……我怎麽會……替……你……擋劍呢……”


    他也想不清楚。


    他隻是聽到消息就恨不得一雙腿當作八雙用,趕到這看到的就是蘇念分心和青玉在說話,一把利劍即將刺向她。他根本來不及想,雙腿以趕來時更快的速度往蘇念奔去,總算是替她擋下了那致命一劍。


    “對,對,你為何,為何會替我擋劍。”蘇念呢喃。


    為何會替你如此厭惡的我擋劍。


    夜天栩似乎有些自嘲,“為何……為何我就不會……替你擋劍……還是在你……心裏……隻有裴子墨肯為你付出一切……”


    蘇念愣了愣,在她的認知裏,夜天栩就從來都是那個會捅她劍的人,而絕不是會替她擋劍的人。“因為,你討厭我,我看到過的,你眼裏,和我看你的時候一樣,滿是厭惡。”


    蘇念似乎回憶起第一次見夜天栩的時候,夜天栩還是意氣風發的太子,被裴子墨一腳踹倒撞上紅柱,吐血狼狽,他見她不肯嫁,就覺得她清高,就討厭她,加上而後裴子墨和她針對他的種種,她就知道,夜天栩對她的厭恨,越來越深。


    而如今,這事真的是讓她始料不及,大跌眼鏡。


    夜天栩隻覺得心髒跳動,跳動得越來越慢,鮮血湧流,還帶著利劍的冰冷,冷,冷得透心。“你看到了……我眼裏的厭惡……你看到了……我眼裏的憎恨……為何……唯獨看不到……我眼裏的眷戀……”


    他也以為他是厭恨蘇念的,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堂堂一國儲君要娶她,她還那般嚴詞拒絕,他屢次找她相談,甚至開出了天價條件,她亦是風雨不動安如山地拒絕。甚至他都已帶著聘禮上門求親了,她還要拉著裴子墨一起對付他。


    他太子殿下顏麵掃地,她幹的,他太子殿下被小小世子踹倒吐血,她幹的,他太子殿下娶了一個生母為娼妓的庶女為側妃,她幹的。


    他堂堂一國太子,就這樣被她把尊嚴,把名譽,把幸福踩踏在地,狠狠剁碎,他還是忍不住去想她。


    他想她做他的太子妃。


    他以為他是為了皇位,準確來說,一開始的確是為了皇位,可是久而久之,想著想著,他竟是有了另一種想法。——若是她肯為妃,他登基必封她為後,若是她肯為後,他必清空六宮,給她三千獨寵。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即便如此,她亦不會心動。


    蘇念已經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複雜,一個一直討厭你的人對你說了喜歡,一個你一直討厭的人救了你的命。


    你怎麽想?


    反正,她不知道她該怎麽想。


    “你是許大牛。”半響,蘇念忽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你很聰明。”夜天栩笑了笑,沒錯,他化作許大牛,就是想跟隨著她走遍四國。


    他那時候知道自己不是母後的親生兒子,就知道原來自己在江南還有一個孿生弟弟,所以,他就讓孿生弟弟入京進宮來替他做這太子,他便扮作那鄉野村夫去偶遇跟隨蘇念。


    他夜天栩何時想過自己如此想要那皇位的人,會為了一個女子放棄爭奪,直接將儲君之位拱手他人,自己則是辛辛苦苦扮作莽夫一路跟隨……


    “嘶……”流血已流的更嚴重,劍鋒刺中了心髒偏旁一點點,可終究是難以保命,夜天栩也不奢望能活下去,但是……“我撐不住了,趁父皇沒來,我還能為你做最後一件事……你要不要他們放你走。”


    “不,”蘇念的語氣不容置喙,“我不需要,我隻希望青玉走,還有,你撐住,我會一點醫術。”


    可是,無論蘇念如何鼓搗,她都不知道如何把脈了,她的手,在抖。


    為了夜天栩那番話而抖。


    她從來不知道,視皇位如命的夜天栩會做這些事,是在太過不可思議。


    夜天栩無力去管蘇念要做什麽,


    力去管蘇念要做什麽,胸前插著的劍太刺眼,他差點看不清那些大內高手和守城軍在哪裏。“放青玉姑娘走!”


    這是他今日最有底氣的一句話,他忍著疼痛,一鼓作氣作勢道。


    眾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


    “難道本太子話不管用了?”夜天栩雙眼通紅。


    蘇念看著這些人畏畏縮縮的模樣,便朝青玉使了個眼色,青玉自然明白蘇念什麽意思,可是她怎能丟下蘇念一人在此危險重重,自己卻是逃之夭夭。


    蘇念怒然看著青玉,好似在說,你若是不走,你我都得死在這裏!


    夜天栩也看向青玉,他果然是個沒用的太子,不過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他的傷口上,青玉若是逃,以她的身手,不會逃不出去。


    青玉無法忍受蘇念那怒氣的眼,還有夜天栩那將死之人懇切的眼神,一咬牙,舉起劍,猛地往外衝,速度之快,果真是危機情況激發潛能一般。


    大內高手有人想去攔截,卻聞得夜天栩痛呼一聲,又怒然道,“誰敢去,本宮立即自刎!”


    “栩兒!”


    內室傳來皇後虛弱又急切的聲音,她就知道,她的栩兒回來了。


    原來,皇後在內室裝暈,聽到有人高呼“太子殿下”,她便忍不住了,即刻要求那些裝暈的宮女扶她起來,可是太醫說穿得越薄,睡得越暖,所以她便隻著了一件裏衣就寢,宮女手忙腳亂給她穿上她最喜歡的鳳袍出來之時,已過了一盞茶之久。


    她不斷催促,讓宮女動作快點,就是怕她的栩兒在她出來之前就走了。


    蘇念聞言望去,一身華麗鳳袍加身的皇後頭飾繁重而華美,妝容精致,隻是脂粉仍舊遮蓋不住她蒼白的臉色和滄桑的眸子。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哪裏顧得上別人請安,四處望,卻不見夜天栩,隻知道地上坐著個蘇念,誰曾料,她猛地看見蘇念白衣白影流瀉於地,竟有些黑袍蹤影。據她所了解,蘇念是絕對不可能穿黑衣的……


    夜天栩鍾愛黑衣……


    一想到這,皇後連忙掙脫宮女的攙扶,飛奔向蘇念,將蘇念身子扳開,夜天栩黑衣染紅,胸插利劍的模樣便躍然眼前。皇後嚇得大驚失色!“啊啊啊!”


    尖叫之餘,甚至差點眩暈過去。


    她勉勉強強撐住身子,由方才飛奔過來扶住她傾倒的身子的宮女攙扶著,顫顫巍巍半蹲身子,將蘇念推開,趕忙接過夜天栩的身子,摸著那胸口滔滔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手,染紅了她的鳳袍,“栩兒。”


    “母後。”他曾經恨過這個女人,為什麽他不是她親生的,為什麽他不是她親生的還要被父皇知道。讓他的地位,一落千丈。


    可是,將死了,他再次看到這女人,竟是沒了那般厭惡,沒了那般憎恨,那聲以為再也喚不出口的“母後”竟是聽到那聲熟悉無比的“栩兒”之後脫口而出。


    皇後心疼地看著那翻卷的肉,想撫摸夜天栩的傷口,卻又瑟瑟縮縮不敢,隻能流著眼淚,問他,“栩兒,疼不疼。”


    “母後,不疼。”他真的不疼。


    皇後焉非傻人,又豈不知夜天栩是故作鎮定,她貴女自出生便夭折,還被親兄長抽血灌成血玉鐲交還給自己,有哪個女人有她這麽淒慘?


    “是誰!誰傷我栩兒!”


    這下人心都慌了,誰敢承認?


    那名刺傷夜天栩的守城軍生怕自己難以承擔皇後的怒火,趕忙出列,急急道,“回稟皇後娘娘,是洛華公主……洛華公主傷了太子殿下!”


    都說守城軍大內高手一家親,一名守城軍這般說法,其他守城軍也會為了維護守城軍的榮譽也這樣打圓場。“是是是,回稟皇後娘娘,的確是洛華公主傷的太子殿下!”


    眾誌成城,異口同聲。


    可是蘇念一點都不爽。


    這不是以多欺少嗎?


    皇後素來知道蘇念和夜天栩是互看不對眼,都是極其厭惡對方,蘇念若是想要就此殺了夜天栩,也不是不可能。


    想著,皇後便是怒了,隨即站起來,怒氣騰騰地看著蘇念,“你這個賤女人,居然敢傷我栩兒?!”


    “我閑著沒事做才會跑去捅他一刀。”蘇念冷冷道。


    然而皇後怎會信她,正要放下夜天栩,起來好好教訓蘇念,卻被夜天栩扯住衣袖,“母後,莫要傷她。”


    “栩兒?”皇後不解地看著夜天栩,他不是應該對蘇念恨之入骨,很樂意看到蘇念生不如死的嗎。


    “我愛她。”


    夜天栩三個輕飄飄字的字猶如泰山壓頂一般重擊皇後。


    皇後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懷中的夜天栩,這是夜天栩說的話?!他不是很討厭蘇念嗎?為何,為何竟會……“栩兒,你可是被疼糊塗了?”


    “母後,我不疼,”夜天栩隻感覺渾身力氣被抽空,說得越來越無力,“我心甘情願替她擋下這一劍。不疼,真的。”


    死之前,能夠換得她不再那般厭惡,好像,真的就沒有那麽疼了。


    皇後看著夜天栩嘴角漸漸由勾起垂下,懷中健碩的身軀暖溫逐漸褪去,逐漸冰冷,皇後慌了,這……這是快死了的症狀!


    皇後赫然怒瞪蘇念,卻發現蘇念臉色亦是不好,冷汗順著她精致的臉龐滴下,手捂著腹部,好似疼痛難忍。


    隱隱


    隱隱,還有點想幹嘔的樣子。


    皇後看著蘇念,不可置否地說道,“蘇念,你有身孕了?”


    ……


    蘇念心驚,竟是被發現了,都怪這孕吐,當真是忍不住,又吐不出來。方才勸青玉走時,她也的確說著胎兒可延長老皇帝懲治她的時間,可是說到底,她隻是想將青玉勸走,當真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有身孕的事的。


    夜天栩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本就被劍劃破一道口的心更是一片淒苦,他想再看看蘇念,可是眼皮重的很,怎麽也睜不開眼睛了。很累,好累,累得,好想睡……


    皇後聽到了手垂下地麵的輕微響聲……


    還在看著蘇念的她瞪大眼,卻不敢低頭。她怕,她怕看到她的栩兒閉上眼,她怕,那個俊朗的栩兒從此與她天人兩隔,她怕,白發人送黑發人。


    栩兒不是她親生的。


    她自第一胎夭折之後,抑鬱寡歡過度,未調理好身子,終生難再孕。可若是沒有孩子,皇後之位何以為固?其他妃嬪的孩子登基為帝,她這個尷尬的皇後,誰容她長存於世?


    所以,她從可以接進宮的孩子中,選了一個,眼睛最像她的男孩子。她假懷孕十月,近臨盆才去捧著大肚子選“自己的孩子”,她一眼便挑中了夜天栩。


    這孩子,眼睛像極了她。


    她護著夜天栩長大,一如將所有沒辦法給那個夭折孩兒的愛全都給了夜天栩。她是真心將夜天栩當做自己的孩子。


    為他謀劃人生,謀劃帝位,最開始是為了自己,後來卻變成了,都為了夜天栩。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微微低下頭,看著那雙像極了自己的眼,慢慢磕上,從此再不見這世界黑暗與光明。


    皇後知道,蘇念還有利用價值,皇後知道,皇上必然會利用蘇念要挾裴子墨,皇後也知道,她的這雙眼,沒多久也要永遠磕上了。


    所以,那她還顧及什麽呢。


    她辛辛苦苦拉扯保護大的孩兒都已經死了,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顧忌那個男人嗎?他後宮佳麗三千,不缺她一人,也不可能獨寵她一人,她何苦?顧忌自己的國母身份?嗬,國母,她連人母都沒做好,何以堪當,何以顧忌國母。顧忌裴子墨?她最重要的人已亡,她也想看看,那個高高在上的懷王世子,失去摯愛,又是如何的心碎。


    皇後輕輕放下夜天栩已涼透的身體,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著此刻的皇後。不,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她隻是個母親而已。


    蘇念看著夜天栩閉上眼,可是她卻無能為力,曾經她多麽厭憎的人啊,竟是這般的不舍。


    原來,沒有誰一開始或者到最後都是壞的。


    蘇念看著皇後朝自己走來,她精致的妝容好似已顯得格外嘲諷,今日是夜天栩葬身,她卻一臉精致妝容,一身錦衣華袍,好不諷刺。


    蘇念從來不是聖母,也不悲天憫人,可是,蘇念卻是同情皇後的,她同情每一個困在皇宮這座牢籠裏的金絲雀。


    華美的衣裝,奢華的生活,卻永遠飛不上藍天。


    “蘇念,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娘嗎。”


    皇後突然開口,而且說的這句話,讓蘇念嚇了一跳,而後又無言以對。


    皇後站著,看著坐在地上的蘇念,居高臨下,可惜,初次見麵蘇念還能站起來同她字字珠璣,今日是不行了。


    ——蘇念有孕。


    蘇念的孩子剛來,她的孩子剛死,多麽諷刺。


    報應嗎?


    她從來不信。


    若是有報應,那龍椅之上整日玩權弄貴的男人,那個花天酒地的男人為何還活的好好的?若是有報應,為何蘇兆成這麽多年,靠著蘇碧桐晉升的丞相之位卻始終沒有下來。


    “你娘,很美,偏偏那時候,我就是喜歡跟美的人做朋友。”皇後自顧自地回憶著,“我與她相識於才子賽,隨她到東曜,一見皇上便不可自拔。嫁入皇宮,不出兩年就成為後宮之主,多少人說我厲害,又年輕又貌美,還有無數女人向往的權利。”


    “可是,這不是你娘所向往的!她贏了才子賽,我便恨,一直就想爭她所愛,搶她所喜,可是,她竟是沒有在意的東西。”皇後苦笑了兩聲,“她被迫嫁給了我哥哥,我才懷上我的寶貝女兒。”


    天命嗎。


    她不信。


    從來不信。


    “可是,我女兒死了,她的女兒,你,蘇念,為什麽卻還是活的好好的?甚至活得比她當年還要讓我嫉妒!”


    蘇念覺得,皇後這妒忌心理太過嚴重,也難怪蘇婉也是那般眼紅之人。杏目微眯,如今守城軍與大內高手都愣在原地,而老皇帝那邊也還沒人趕來,青玉此時大抵也是已經開始聯係裴子墨了,說不定青荷青鬆就在來救她的路上。


    若是她此時此刻能夠逃出鳳霞宮,離開皇宮,得到青鬆青荷的接應,那便萬事大吉了。


    想著,蘇念忽然就十分認真的抬頭看著皇後,打斷皇後所謂的悲痛的回憶。“皇後。”


    皇後停下不斷蹦出犀利字眼的嘴,淡淡看著蘇念,“怎麽。”


    “你女兒沒死。”蘇念看著皇後,一字一句道。


    皇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聽到蘇念這句話,夜天栩身亡的悲痛沉底,隨之浮上來的,是自己女兒有可能還存活於世的振奮,還有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你說什麽。”


    皇後激動的半蹲身子,緊握蘇念的肩頭,使勁搖晃著,蘇念無奈掰開皇後的手,看著她說道,“你女兒,還活著。”


    “不可能,我當年……當年,蘇兆成親手將女兒的屍體與血玉交給我,那個畜牲!”皇後顯然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還活著的事實。


    蘇念聞言微微蹙眉,“相信我,你女兒還活著。”


    “我如何相信你。”皇後狐疑地看著蘇念。


    蘇念歎了歎氣,揉了揉自己酸脹的腰,“蘇婉就是你女兒。”


    晴天霹靂,皇後那顆心再次被震撼了。


    蘇念什麽意思?意思是,自己的女兒沒死,不僅沒死,還就在自己的身邊。是蘇婉嗎?蘇婉……


    皇後急切地看著蘇念,手再次握緊蘇念的肩頭,奮力搖晃著蘇念的肩頭,“蘇念,你說,是不是蘇婉。”


    “是,是蘇婉,就是丞相府二小姐,蘇婉!”蘇念也是忍無可忍了,本來就想吐吐不出來,她還晃。


    皇後頹廢地垂下手,她還有什麽用?自己的親生女兒就在自己身邊這麽多年她都未曾察覺。忽的,皇後眸子亮了起來,看著蘇念,“蘇念,我記得,你對婉兒就如同你娘對我一般,什麽都奪走。”


    蘇念拂開皇後的手,說到這她就不樂意了,還真的母女一個德行嗎?呸,她同情個毛同情這女人。“什麽叫和我娘一樣什麽都奪走?我娘搶了你什麽?好,不說我娘,我搶了蘇婉什麽?自古以來,嫡庶有別,我本就是嫡女,她奪我嫡女身份在先,我拿回來有錯?”


    皇後瞪著蘇念,“婉兒喜歡裴世子。”


    “喜歡就喜歡,她喜歡裴子墨關裴子墨什麽事?跟我更是沒有半銅錢關係!正如同,裴子墨心裏有我沒有她,跟我也沒有半銅錢關係!”蘇念倒是憋屈得很,不發脾氣真當她永遠沒脾氣。“你和蘇婉一樣,都以為這個世界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應該是自己的,連自己都不是最好的,你們又如何配得上最好的。”


    皇後被蘇念的話說的怒色橫生,取下頭簪就刺向蘇念,蘇念一個閃躲,心裏不禁腹誹,丫的,這幫守城軍和大內高手都是瞎子還是就這麽隨便皇後對自己為所欲為?!


    “來人,將皇後押下去。”一道嚴肅而老沉的聲音傳來。


    蘇念聞言微微轉頭,看到東曜老皇帝一身龍袍好像很牛的樣子站在那裏。


    幾個大力太監遵從東曜老皇帝的命令,幾步上前來將皇後架下去,蘇念眸光淡淡地看著皇後發絲淩亂,妝容不再地被幾個大力太監拖著走遠,隱隱還能聽到她淒厲的笑聲,“若有來世,本宮誓不入宮!詛咒你東曜皇室,自今日之後永不姓夜。”


    “灌藥。”東曜皇帝冷冷道。


    蘇念一聽,也知道東曜皇帝這是什麽意思。灌藥……就是皇後也許永遠也發不出聲音了亦或者,皇後永遠也開不了口了。


    蘇念現在可是如履薄冰,她亦沒有時間去同情皇後,自身且難保,又如何有能力去同情皇後。


    東曜皇帝朝蘇念走來,見蘇念坐在地上,蒼老的眸子閃過一抹詫異,隨即又恢複如常,“念丫頭。”


    “皇上萬安。”蘇念是極其不願意給這老皇帝請安的,可是,她想拖延時間,最好讓老皇帝舒展舒展情緒之時,再多扯些無關緊要的事。


    老皇帝看了看蘇念,麵容沉靜,“你可知擅闖皇宮乃死罪?”


    蘇念波瀾未驚地回看東曜皇帝,“皇上親封蘇念為洛華公主,既是公主,那便是皇宮的女兒,洛華不過是回家看看,何來擅闖。”


    沒想到蘇念幾日不見,這嘴皮子倒是長進了。“朕還聽聞洛華擅自出了東曜,到了與我軍交戰的敵方南楚,可是有這回事?”


    蘇念點點頭,她這麽大個人在這種情況下出邊境若是東曜皇帝一點動靜都不知道,那隻能說這個皇帝真的當的窩囊得不得了。“有,又如何。”


    一股不詳的預感隱隱漫上心頭,可是蘇念仍舊麵色沉著,眸色冷清,她不能害怕,她還有腹中的胎兒,夜天栩已經為了她死了,她得好好守著自己和孩子,否則也對不起裴子墨為了她出征,也對不起夜天栩擋下的那一劍。


    東曜皇帝聞言臉上露出嘲諷,“朕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哪來的底氣,這般跟朕說話。這語氣就好像你才是皇帝一般。”


    蘇念看到東曜皇帝眼裏顯露的危險盛芒,心下一凜,那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皇上說笑,自古哪有女子做皇帝的。”


    雖然她一開始要找青河圖就是為了過一把武則天的癮,可是誰知道到後來這青河圖竟是成了她救命稻草。不過,坐擁天下,山河永固的感覺是如何,她也是真心想要體驗。


    東曜皇帝似乎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女子做皇帝?可笑,女子做官都是史無前例,還做皇帝?蘇念腦子裏究竟是在想什麽。“朕可未曾如此說過,你這是將自己內心的想法給暴露了。”


    蘇念忽而察覺,自己,似乎中計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東曜皇帝便對身後人吩咐道,“來人,洛華公主身為閨閣女子,竟是野心勃勃,妄圖染指夜氏江山,即刻押入大牢,待到裴世子凱旋歸來,若是裴世子肯交出兵權以及墨家軍的令符,便可贖得洛華公主之命。”


    蘇念心下


    蘇念心下泛了冷意,這老皇帝明擺著就是先將這說給自己聽,若是為了裴子墨,蘇念自刎,自己了斷,蘇念死了,裴子墨身心俱疲,也無力撐住墨家軍,墨家學院,還有懷王府名下遍布天下的商產。


    若是蘇念就是那樣被老皇帝掌握著,老皇帝便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裴子墨手中的一切。


    蘇念目光黯淡,如果這麽說,其實,她一直以為她獲封洛華公主是老皇帝不想讓她有嫁給裴子墨的機會,殊不知這老皇帝一開始就在謀劃了。


    任憑蘇念和裴子墨去尋青河圖,甚至放任蘇念出境去南楚找裴子墨,如今蘇念在手,裴子墨和青河圖,這東曜老皇帝就都有了。


    蘇念咬咬牙,看著那些大力太監一人攬住自己一隻胳膊,瞪著老皇帝,“你確定要將我關進大牢?”


    “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如今有孕,否則,如何能困得住你。”東曜皇帝冷冷一笑,亦如當年,若非蘇碧桐有孕,蘇兆成手上就算有再大的籌碼,蘇碧桐也不會畏懼。


    東曜皇帝看著蘇念毫不掙紮地被帶了下去,有了蘇念,這天下財便握在手中,這天下,也將握在手中!


    ……


    青玉一路狂奔,她發誓,她這輩子都沒想過以她的能力,輕功能快到這種地步,中途又遇守城軍搜查,她才不得已停歇了近一盞茶時間,蘇念危在旦夕,她心急如焚,被浪費了那一盞茶時間,心裏更是不爽,腳下速度更是飛一般。


    一到相府外,青玉哪還顧得門在哪裏,朝著圍牆就是猛地一躍,不巧,落地之時正巧是在碧桐居院門外,不過,卻是看到了蘇婉。


    青玉撇撇嘴,裝作沒看到似的越過蘇婉,往碧桐居走,她是恍若無睹,蘇婉可不是。“喲,誰家婢女如此不知禮,竟是直愣愣裝作沒看到本小姐。”


    青玉頓了頓腳步,不輕不重地“呸”了一聲,“有病。”


    蘇婉一聽,更是氣急,怎麽蘇念的丫頭倒是比蘇念還性子烈,蘇念至少還是喜歡說得委婉一些,這丫頭倒是好,直接說她有病。“你這婢女,蘇念教出來的好東西。”


    “我哪裏說的不對?都已經嫁過人了,還克死了自己的夫君,老女人一個了都,還小姐,不是有病是什麽。”青玉本就煩躁,看到蘇婉更加煩躁,如若不是蘇念現在身陷囹圄,她肯定好好教訓一番蘇婉。“姐姐有事忙,蘇夫人慢走不送。”


    青玉說完拔腿就跑向碧桐居,趕忙扯住青鬆,“青鬆,快,快,用你的寶貝鴿子捎信給裴世子。”


    青鬆本來還打算看看青玉這破小丫頭教訓教訓蘇婉那女人,誰知道她輕飄飄丟下一句話就跑過來揪住自己,青鬆無奈擺擺手,“為何用我的,沒有軍鴿了嗎?”


    青荷瞪了青鬆一眼,這騷包,經看不經用,“是不是小姐出事了。”


    青荷一問,青玉就立馬點頭,更加急促地催著青鬆,“快點!”


    青鬆一聽是蘇念出了事,臉上輕浮的表情立馬消失,一本正經地看著青玉,“那你隨我來。”


    青荷本來也想跟過去,她心裏焦慮得很,可是,那還站著一個蘇婉,她隨意走開,豈不是讓她有了登門入室的機會。


    青鬆聽了青玉交代了事情經過,平時風騷的臉一本正經地將事情一字不落地記了下來,卷在他的寶貝鴿子小腿上,輕輕拍了拍鳥屁股,那隻鴿子便飛了出去。


    之所以寶貝,不僅僅是因為鴿子的品種稀有高貴,也因為這鴿子伴他已久,早就有了感情,若非特別重要的消息,他是絕不舍得用這鴿子來傳達消息的。


    青玉擔憂地看著鴿子遠飛,“裴世子一旦收到消息,必然會馬上趕回來的。”


    “不能光靠著裴世子,馬上又能有多快,以裴世子的輕功,來回東曜邊境與東曜京都,我需要近半日,那裴世子應當也是需得一半的時間。”青鬆很久沒有如此嚴肅認真的神色了,“我們自己也得行動。”


    “如何?”


    青鬆神秘地笑了笑,不言語。


    *


    好在鴿子是飛得最快的那一品種,東曜邊境的距離,於那隻鴿子來說,也就是蘇念往返皇宮與相府的時間。


    南楚大軍忽然衝破邊境防衛,湧進東曜,已往京都趕來,若是快,不出兩日,那行軍速度,必然踏破京都城門!


    此軍報一呈上來給東曜皇帝,東曜皇帝隨即就是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為何南楚軍隊能夠那麽快就突破防線?裴子墨和城防軍是幹嘛的?!


    忽的,東曜皇帝麵色沉了下來,難道裴子墨收到消息了?!按理來說,他將蘇念押入大牢不過半日不到,消息怎會傳遞得如此之快?


    東曜皇帝將軍報捏碎,怒不可遏地看著下麵那些被他緊急召來議事的群臣,“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麽回事!”


    群臣皆是惶恐跪地,武官都已出征,他們隻是些文官,又如何得知這是怎麽回事。


    東曜皇帝見狀更是怒然,正要拍桌,一名太監又急匆匆從門外跑進來,“皇……皇上!不好了!”


    東曜皇帝瞬間將怒氣移至那太監身上,“大膽!不經傳召便入金鑾殿,當真是當朕不存在了?”


    那太監急急磕頭,磕得額頭都已泛紅,可是嘴上並未求饒,而是說著比自己命還重要的事。“皇上,不好了!皇宮,湧入一大批……”


    “一大批什麽?


    大批什麽?”東曜皇帝聞言神色一變,南楚大軍人數眾多,而非一人獨走,絕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到得了京都!


    “江湖人士!一大批江湖人士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湧入皇宮,攔者必殺!”


    那太監惶恐不安卻字字誅心的話傳進在場每個人耳裏,引起一片慌亂。


    江湖人士?東曜皇帝狠狠皺著眉,什麽江湖人士如此大膽,連皇宮也敢闖?!


    思量間,眾人隻覺一股風刮過,金鑾殿上便倏然出現了三道身影,群臣惶恐,左顧右盼,你看我,我看你。


    東曜皇帝瞳孔微縮,好大膽,居然都闖到金鑾殿上了。目光掠過那三道身影,東曜皇帝那雙蒼老的眸死死盯住第三道身影。


    “青玉?”


    東曜皇帝滿是陰鷙的聲音響起,似乎要將青玉的身姿看出個洞。


    青玉聞言微微抬眸,“正是。”


    東曜皇帝顧不上為何青玉會混著幾個江湖人士進來,隻是朝著最左邊那個看起來像是這三人的領頭人物的女子道,“你們是何人,可知擅闖皇宮是何罪。”


    青荷冷冷看著東曜皇帝,“我們是誰不重要,我們隻是來請皇上放人。”


    東曜皇帝似乎明白了,看來是因蘇念而來,“放什麽人。”


    看東曜皇帝竟然無恥地裝傻,青荷可沒那耐性跟他周旋,“廢話少說,將我家小姐交出來!”


    說著,拔劍出鞘,直指東曜皇帝龍椅,“如若不然,後果自負!”


    東曜皇帝陰沉沉地看著青荷,他堂堂一國之君竟是被一個女子指劍威脅,若是傳了出去,他還有何顏麵?!“大膽,擅闖皇宮還敢如此用劍指著朕,真是膽大包天!來人……”


    “慢著。”


    一道清亮的男聲自金鑾殿外悠然而至,所有人都眼前一亮,唯獨東曜皇帝的眸色暗了暗。


    再抬眸,隻見裴子墨錦衣如仙,墨發飛揚地優雅邁著步子進來,雙眸清遠深幽依舊,淡淡然看著東曜皇帝,“皇上,他們乃是蘇念部下,進宮營救,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若是朕今日死於他們幾人劍下,難道也是人之常情?”東曜皇帝假意不知裴子墨為何會提早回到東曜的原因,死揪著那件事不放。


    裴子墨卻隻是輕輕走到四大影衛身旁隔著三步遠的距離停下,黑曜石般的眸子猶如漩渦一般攪碎東曜皇帝的倒影。“難道皇上關了蘇念就是人之常情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皇上真是分的清。”


    東曜皇帝見裴子墨都把話說開了,也不顧忌什麽了,“裴子墨,你可知罪?”


    裴子墨抿唇不語,眼裏淡淡笑意,好似故意給皇上看的。


    “無罪。”


    裴子墨雲淡風輕的兩個字卻也是惹怒了東曜皇帝暗藏心裏多久的不滿,“扔下戰事,擅闖皇宮,目無帝尊,哪一項罪名都可置你於死地!”


    裴子墨卻是不以為意,“皇上大可試試,哪一項罪名可治我死罪。”


    東曜皇帝氣得臉色通紅,“你……”


    裴子墨利眸冷冷看著東曜皇帝,“若是我想,隨時我都可以丟棄你東曜懷王世子的身份,你身為東曜皇帝又如何能隨意懲治他國貴民?”


    裴子墨冷笑,怎麽說他也是西夏的皇帝親侄,算起來也是一國世子,而且他還是西夏國師,任憑哪個身份,東曜皇帝都不能隨意處置了他。


    東曜皇帝狐疑地看著裴子墨,裴子墨究竟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他國貴民?看來,很多事情,並非他想的那般順利。


    青玉趁這個空當,對著東曜皇帝就是大吼,“老皇帝,快將我家小姐交出來,否則,我們必將血洗皇宮!”


    青鬆跟她說了,實在不行,血洗皇宮也無妨。


    東曜皇帝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小丫頭,“胡言亂語,皇宮豈是容得你們放肆的地方,來人,將這三人押下去,就地正法!”


    可是,東曜皇帝的話,無人應接。


    不一會,又跑來一名太監,“皇上,所有守城軍與大內高手都被控製住了,那批江湖人士揚言,若是皇上不放人,那便等著所有剩餘的武將與士卒被押入青衣閣。”


    青衣閣。那個恐怖組織?“你們是青衣閣的人?”


    東曜皇帝看了看青鬆青荷和青玉的青衣,好似也該總結出來了。這三人都是青衣,且胸口處有著一個並不明顯的標誌。“蘇念竟是與外界之人這般聯係,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指不定,哪日勾結了,我東曜便毀於她手了。”


    “呸,什麽你的東曜。”青玉吐了口唾沫,恨不得吐唾沫淹死東曜皇帝,“東曜,沒有子民你這皇帝做得沒意義。東曜是每個東曜人的,不分誰誰誰。一看就知道你這破皇帝自私得要死,還做皇帝,切!”


    麵對青玉的口不擇言,東曜皇帝正要發怒,卻又有人來報,“皇上,不好了,各國來貼,要求放了洛華公主!”


    “什麽?”東曜皇帝對青玉口不擇言的怒氣已全然被此時的吃驚所掩蓋,各國居然來貼要求放了蘇念?!


    那人顫顫巍巍站起來,抖了抖手中的布卷,“南楚大軍逼近,領軍將軍離琴公子出言,若是皇上不放洛華公主,南楚大軍不日便會踏破東曜京都防線,掃平京都。”


    微微抬頭看了看上首,那人咽了咽口水又繼續道,“西夏新皇急帖,西夏軍隊準備就緒


    隊準備就緒,今日傍晚前未聽到洛華公主回府消息,即刻出發,與南楚大軍前後夾擊,攻打東曜。北漠可汗亦是來帖,北漠蠻民皆聽從裴世子調遣。”


    東曜皇帝呆坐在龍椅上,意思是,若是不放了蘇念,南楚西夏將合力攻打東曜,東曜軍權多數在裴子墨手裏,而北漠亦是聽從裴子墨調遣,若是裴子墨想,那麽他的皇位,根本就是岌岌可危!


    還想著蘇念在手,天下就已握住了大半,怎會料到是這般結果。


    東曜皇帝微微撫了撫胸口,“裴子墨,你和蘇念這是造反,這是不忠!”


    裴子墨難得勾起一抹冷笑,雙眸寒芒盡現,“何來造反?你關押蘇念,我身為蘇念的未來夫君,救自己的妻子有何錯?西夏皇帝救自己的小姐有何錯?離琴救自己的朋友有何錯?北漠可汗隻是朝自己曾經的搭檔,一直以來的知己伸出援手,有何錯?”


    “何謂造反?是你扣押蘇念,自己惹上的禍。”青荷冷冷道。


    東曜皇帝一張老臉瞬間滄桑了幾十歲,他沒想到蘇念和各國君王都有交情,離琴雖不是南楚皇帝,可是離琴在南楚,根本上與皇帝無異,南楚皇帝於他,幾乎是事事順從。


    這下,他竟是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


    裴子墨黑眸暗芒微湧,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甩底牌。


    裴子墨腦海裏忽而想起林祖母,若是東曜皇帝去將林祖母抓起來,蘇念為了林祖母,必然不會讓他們輕舉妄動,裴子墨側眸,看著青玉,密語傳音道,“青玉。”


    突如其來的密語傳音,讓青玉愣了愣,四下察看,發現隻有裴子墨看著她,“裴世子?”


    裴子墨眸子淡淡的,依舊密語傳音道,“你回碧桐居,將林老夫人接到懷王府,讓墨竹保護起來,以防萬一。”


    “是。”青玉這才想起林祖母亦是能夠威脅裴子墨,尤其是能夠威脅蘇念的存在,趕忙應下。


    抬眸,上首東曜皇帝低眉蹙額,青玉見時機正好,遂,給青荷青鬆打了個眼神,就溜了出去。


    裴子墨微微放了心,冷冷看著東曜皇帝,“可是考慮好了。”


    東曜皇帝心裏還是不死心,自己的雄途霸業,怎能敗在一個女人手裏!“裴子墨,自古以來,君臣之禮,你是臣,朕乃君,你確定你要做這臭名流傳千古的罪人?”


    裴子墨素來名聲在外,想必應當也是注重名聲之人。


    誰料,裴子墨竟是搖搖頭,“我說過,為了蘇念,覆滅東曜,覆滅天下都隻是小事。”


    “猖狂!”東曜皇帝怒不可遏。


    “你且大可試試。”裴子墨聲音十分冷淡,並無波瀾,可是,無人質疑這話的真假。


    他是裴子墨。


    左手可遮東曜社稷,右手可動天下商機的裴子墨。


    東曜皇帝手緊緊抓著龍椅的扶手,若是不是真金所製,恐怕早已被他的怒氣掰碎。“好個裴子墨,為了個女人,你竟是能做小人。”


    想了想,東曜皇帝微微放軟口氣,“若是你今日不再強求,且帶兵將南楚大軍逼退,與其他兩國君王商妥不出兵,朕許你懷王府永世長存,世世代代皆可封王,想要入朝為官,不必審核,不必考察,直接封官!免死金牌永世有效。”


    很有誘惑力的條件。


    不過,“我裴子墨不缺。”


    裴子墨的聲音雲淡風輕,卻是響徹每個人的耳膜。“要權?我有墨家軍,墨家學院足以,要錢?你東曜國庫哪一分不是出自我懷王府?要命?憑你,我的命,你若想要,大可來拿,拿的到,是你的本事。”


    他裴子墨本就這麽狂。


    世人皆以為他孤傲遠世,殊不知他本性猖狂。隻是懂得暗斂鋒芒,也不喜太多注目,可今日,他偏偏就要狂,狂給你看。


    東曜皇帝的臉瞬間黑了,咬牙切齒道,“你確定要做佞臣?!”


    “做又如何?”裴子墨冷笑,“好,我不做,毀得我一世英名。”


    東曜皇帝聞言漸露喜色,卻被裴子墨下一句話打入冰窟,“皇天在上,厚土為證,我裴子墨,生生世世不為東曜臣,自今日起,懷王府尚存,與東曜,與東曜貴君無半分幹係。”


    裴子墨這意思是,罷官?!


    群臣聞言皆是四目相對,多少人是顧忌著東曜有裴子墨才不敢造次,正如南楚有離琴那般。


    東曜皇帝額上已布滿黑線,眸裏盛滿陰霾,陰鷙銳利地看著下首的裴子墨,可是,卻看到了……


    ——忽的,大半官員紛紛起身,朝東曜皇帝深深一拜,取下頭顱上的官帽,恭敬放至大理石地板之上,跪安道。


    “臣受恩於裴世子,願隨裴世子辭官隱世。”


    “臣受墨家學院所教,一日為師,終身不治,朝堂無世子,草民無顏為官。”


    “臣因仰慕裴世子才華入京,錯入官途,今乃歸正,辭官還鄉!”


    ……


    此起彼伏,難得文官能有如此發言之時。聲音積聚,聲大如雷,此起彼伏的,竟是辭官言。


    “臣魯莽一生,隨裴世子甘為武將,如今裴世子與東曜脫離,臣等自當追隨。”


    一直守在門外的幾名將軍和副將亦是踏進金鑾殿,異口同聲道。


    東曜皇帝氣得捂住胸口,裴子墨東曜朝堂怒天子,竟是引得大半官員紛紛隨之罷官!而且,最低的都是四品


    的都是四品官,最高的,便是新上任的丞相。


    好一個裴子墨!到底他是皇帝還是裴子墨是?竟是能夠牽扯東曜大半個朝堂!


    東曜皇帝順著氣,聽到裴子墨又問自己究竟放不放蘇念,他默了默,考慮到四國君王,“放,但是……”


    *


    碧桐居內。


    林祖母坐在原來的小湖泊位置上的石凳上,繡著枕套,話說今日有些奇怪,青荷青鬆竟是都不在,蘇婉也不見來碧桐居附近溜達。


    蘇念和青玉那兩個丫頭還未歸來,她竟是孤獨一人在碧桐居。


    雖然七年裝傻充愣活在那破爛小院裏早已習慣一個人,可是而後被接回碧桐居,有了青荷青鬆相伴,終是有些不習慣一個人了。


    “林老夫人!”


    青玉急匆匆的聲音傳來,林祖母一抬頭就看到青玉滿頭大汗地從外麵跑進來。


    林祖母笑了笑,“這丫頭,跑得一頭汗,跑什麽。”


    青玉搖搖頭,拖著林祖母就往碧桐居裏走,一邊走一邊說,“林老夫人,你快點收拾些細軟,我將你送到懷王府去。”


    林祖母連忙停下,拉住青玉,力氣之大使得青玉都不得不停下。“為何要將我送到懷王府。”


    青玉說著就是一肚子氣,“小姐是鳳女,裴世子在西夏祖農部落中了毒,為了解毒,小姐就與裴世子有了夫妻之實,小姐有孕了,卻恰好被那狗皇帝抓了。如今是裴世子,還有三國君王皆要求狗皇帝放人,那狗皇帝也是死要麵子,狂妄自大,還以為自己能夠改變得了什麽。死都不肯放人。”


    “反正這麽多人,多方勢力威脅著,他終究還是要放人的。不過就是擔心他派人來將林老夫人你抓去,到時候就什麽都不一樣了,我們就會被牽製更多,所以我回來將你送到懷王府,保護起來,以防萬一。”


    林祖母聞言大驚失色,“念兒有孕了?還被抓了?!”


    “是,林老夫人,快些進去收拾吧!再晚就來不及了!”青玉可是焦急得很,一是她怕金鑾殿那邊突發狀況她無法得知,二是怕那老皇帝萬一已派人過來,若是人多,她總歸是女子,抵不住多久的。


    林祖母卻是十分正經地看著青玉,“我不走。”


    “林老夫人你……”青玉疑惑不解。


    “帶我去皇宮。”


    青玉聞言瞪大了眼,“林老夫人,你……”


    “沒有聖旨婚約,如何算得了風光大嫁,我蘇家的女兒,從來都不能受委屈。”


    林祖母第一次說話如此犀利。青玉愣愣看著林祖母走進碧桐居主房。


    林祖母走到衣櫃旁,打開門,從最底部取出一套華服,鎏金溢彩,奢華精致,還有華服上端放著的頭麵,世間罕有……


    *


    東曜皇帝終是答應放了蘇念,蘇念被宮女扶著從金鑾殿偏殿走進來,一身白衣有些狼狽,絕色容顏有些蒼白,粉嫩的唇褪了些許血色,腹部隱隱作痛,她仍舊優雅高貴得猶如孔雀。


    裴子墨看到這個樣子的蘇念,心狠狠揪在一起,目光微微下移,蘇念隻是微微用手護著腹部,不注意看都不能發現。


    東曜皇帝看到裴子墨如此明顯的心疼蘇念的眼神,心裏竟是有一種報複的快感。“朕已將蘇念帶出來,如今蘇念就在我身旁,隻要你答應我兩個條件,我便放了她,否則……”


    說著,東曜皇帝便使了個眼色,那柔柔弱弱的宮女竟是瞬間扼上蘇念的脖子,另一隻手抵在蘇念腹部,東曜皇帝又不知按了何處,幾人便被籠子似的鐵棍罩護住。


    裴子墨麵色更冷,“你這是何意。”


    “朕說了,兩個條件。”


    裴子墨雙拳微微緊握,不過是和鐵牢籠,他不是沒辦法,隻是蘇念此時根本沒有內力,無法自保,萬事都得小心。“說。”


    “第一,懷王世子裴子墨受命出征,未曾打敗敵軍,還無視敵軍攻城,提早回京,削其在朝中一切勢力,以及,手中軍隊與墨家學院獨有權。”東曜皇帝眉梢顯露得意地說道。


    這條件……


    “還有一個。”裴子墨冷冷道。


    “第二,與蘇念,永世不為夫妻。”東曜皇帝就是不讓裴子墨與蘇念有情人終成眷屬,憑什麽,他的父皇鍾愛皇姑姑,不得,他鍾愛蘇碧桐,不得,夜天栩想娶蘇念,依舊未果。憑什麽裴子墨可以。


    裴子墨額角青筋微現,正要開口,卻聞得外麵響起一道聲音,“畜牲!”


    眾人紛紛朝門外望去。


    先看到的,是那優雅溫潤依舊的南楚離琴公子,一襲藍衣孤傲疏離,邁著慢步攙扶著一名老婦人。


    那老婦人五十歲左右的年紀,額頭光滑飽滿,可見皮膚依舊是保養的很好。眉眼間不難看出年輕時是個美人,即使是如今,也還是雍容華貴,容顏雅麗。一身孔雀海棠華服著身,華貴的元月發髻上插滿了翠玉頭飾,整個人顯得是不容小覷的高貴。


    蘇念眸子淡淡地看著走進來的,與平日裏全然不同的林祖母,看來,林祖母才是隱藏得最深的人……


    東曜皇帝不可置信地看著林祖母走進來,臉上神情呆滯,雙唇蠕動,“皇……皇姑姑……”


    “你這個畜牲。”一向慈愛的林祖母竟是對東曜皇帝說出這種話,可見其憤怒。


    東曜皇帝斂了斂情緒,顯然沒有想到,他找了那


    ,他找了那麽多年,當年隻留下一封書信就不見人影的皇姑姑,竟是藏在丞相府。“皇姑姑,你可知皇侄尋你尋得好辛苦。”


    林祖母聞言微微蹙眉,卻是沒有理會,仍舊是冷著臉道,“若是還當我是皇姑姑,就放了念兒。”


    她當年救過東曜皇帝的命,所以東曜皇帝一直待她都很尊敬。


    東曜皇帝本來還沉浸在林祖母出現的喜悅之中,一聽這話,隨即再次沉下臉,“不行,除非裴子墨答應我那些條件。”


    “不要逼我。”林祖母冷冷道。


    蘇念微微瞪大眼,她第一次見,如此強勢的林祖母。


    東曜皇帝卻是嘲諷一笑,“皇姑姑,你一介女流,皇侄就是不放,你又能如何。”


    林祖母卻是回以更為嘲諷的一笑,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折似的小本本,打開,反過來,將有字那麵對著東曜皇帝。隨即看到東曜皇帝大驚失色。


    他看到了什麽?他的父皇,也就是先皇,特許林祖母廢帝的權力,而且無論誰登基,隻要是夜家的子嗣,林祖母都有廢帝和代描聖旨的權力。


    “你放不放。”


    林祖母的聲音再次傳來,東曜皇帝似乎覺得自己沒什麽勝算了,上有先皇旨意名正言順地壓著,下有四**力強勢逼著,他還有何活路?!


    腦中靈光一閃,東曜皇帝隨即起身想要將蘇念拿捏在手裏,以作最後的籌碼。


    誰料離琴察覺,在拍了裴子墨肩膀一下以後,飛身而上,東曜皇帝看了一眼離琴,轉頭便發現裴子墨也已飛身而上,且徒手劈開了牢籠,一個揮袖,控製著蘇念的宮女就倒地了。而離琴則是再次鉗製住他。


    東曜皇帝心裏還是不服氣,微微劃過一抹暗芒,“離琴公子,你不是中意洛華公主嗎,此時你怎能幫裴子墨呢,他可是你最大的對手。”


    “蘇念愛他,我就幫他。”離琴不以為意地道。


    自那日他便明白了,蘇念愛裴子墨。他也不忍心她難過。何必再去爭,不如好好守。


    裴子墨將蘇念抱下高台,站在林祖母身旁,林祖母看著這般受苦的蘇念,心疼地道,“念兒,祖母來晚了。”


    蘇念搖搖頭,表示沒關係,隻是她從未想過,林祖母會是那個令人欽佩的奇女子長公主。“我無礙,胎兒好似有些不對,我想快些回府診斷診斷。”


    裴子墨聞言低了低頭,看著蘇念還是很平坦的小腹,那裏,有他和蘇念的孩子嗎?


    林祖母見裴子墨初為人父似乎有些呆愣,笑了笑,說,“好。”


    不過,看著四周,文武百官齊聚,還有南楚離琴公子在場,林祖母微微抬眸,看著蘇念定定道,“念兒,子墨想給你名正言順,想給你天下見證,祖母不能讓他白白付出。”


    蘇念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看到林祖母一身華服優雅從容地走上高台,無視東曜皇帝那吃人的目光,好似一代女王的目光看著眾人,揚了揚手中代表先帝賦予她的權力的那錦書,“今日,東曜國君昏庸,本宮替夜氏列祖列宗,廢了宗華帝位,可有異義?”


    宗華,是東曜皇帝的字。


    林祖母是先帝在位時戰功赫赫不亞於男子的長安長公主,地位尊崇。


    “皇姑姑,不要,不要!”東曜皇帝慌了,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連皇位都要丟了。


    群臣麵麵相覷,卻是裴子墨淡淡道了一句,“無異,附議。”


    遂,群臣附議。


    林祖母視東曜皇帝為空氣,繼而道,“如今帝位空懸,洛華公主與裴世子情投意合且都已可婚嫁,本宮僅替先帝為二人賜婚,可有異議。”


    給裴子墨賜婚,而且還是裴子墨想的,誰敢有異議?


    “臣等遵從長公主旨意。”


    林祖母隨即淡淡一笑,抬手,鄭重其事地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及笄貴女洛華公主蘇念,品德賢淑,姿容清麗,與懷王世子裴子墨天縱奇才,身姿挺拔,佳偶天成,遂,由長公主蘇岑代為賜婚,特賜婚於貴女洛華公主與懷王世子,擇日成婚,百年好合。欽此。”


    ------題外話------


    想看誰得番外哇!大婚在番外哇!包子也在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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