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四樓,葉月純就被請到另外的等候室,接待員將森靜羽單獨引到接待室。


    看見這陣仗,森靜羽猜測今次協會長請她過來的目的不簡單,暗自打起十二萬分心神,握著提包的手緊了緊,隨時準備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然而當推開接待室的門,看到裏麵端坐的梅菲斯特那一瞬間,森靜羽險險的腳底打滑,差點兒當場撲街。


    協會長綾小路嵐已是古稀之年,畢竟這一行德高望重的不是阿公就是阿婆,他自從做了協會長便退出火線,故而身體依然十分健朗,注意到森靜羽的到來,站起身中氣十足地說:“森君,你來了。到這邊來,我給你介紹這兩位。”


    兩位?


    盡管梅菲斯特的存在感非常強烈,但森靜羽和他相識多年已有抗性,她之所以把房間內的第三個人忽略掉,完全是因為那人太省空間。


    森靜羽走上前換了個角度,才看見被沙發椅背完全擋住的另一位老人。老婆婆像是經過嚴重縮水一般,皮膚鬆弛,身材矮小,森靜羽目測她的身高大概隻到協會長的大腿,粉紅的頭發海藻般卷曲著垂到肩膀,身上穿著幹練的練功服,暮氣沉沉的外表下有一雙淩厲的眼睛。


    “這位是‘魔界醫師’梅菲斯特,你或許聽過他的名字……”


    “他是我的主治醫師。”森靜羽打斷協會長滔滔不絕的架勢,看協會長那異常亢奮的精神狀態就知道——又是一個腦殘粉。


    和梅菲斯特對了個眼神,透著隻有他能懂的埋怨和警告。


    “確實如此。”金褐色眼眸閃動溫和的笑意,梅菲斯特朝森靜羽微微頷首。和世俗那些無謂的目光相比,明顯心上人的心情更需要重視,而且他也不希望她在成長到足以屹立頂端之前,因為可笑的理由被他的仰慕者害死。


    “哦哦,那可真不得了。”能請到梅菲斯特醫生做主治醫師不簡單,怪不得小妮子總是不計任務危險係數接取高薪工作,敢情錢都花在這上頭!


    被截了話頭的協會長意猶未盡,顯然把森靜羽視為同類,準備等事情結束後問問她有沒有私藏梅菲斯特醫生的簽名之類。他幹咳兩聲,說:“既然你們認識,那我就不多說了。她是已經退休的協會元老幻海師傅,也是你今次任務的發布人。”


    森靜羽淡定地望著協會長。


    親,你說笑嗎?協會元老那是神馬等級的,就算已經退休了也比姐這初出茅廬的小菜鳥要高大上得多,用得著把任務給姐?該不會是個找替死鬼的天坑吧?


    “由我來解釋吧,我要你做我的弟子。”幻海捧著茶杯說:“我一直沒有收弟子,最近我感覺到自己死期將近,需要有人將我的能力傳承下去。”


    盡管幻海在業界威名赫赫,但術士世家有著自己的傳承,祖先傳下來的東西尚且不夠精力學透,倘若把家學扔到一邊去做外人的弟子,指不定會被規矩嚴格的世家除名。


    即便有貪圖絕學的世家,多半隻會從旁支選取弟子敷衍幻海獲取秘訣。幻海又怎麽可能願意把畢生的心血交給那等小人?


    而協會,說句不好聽的,見錢眼開不要更徹底!


    傳承多年的術士世家早已形成名氣,有自己的生意渠道,專接高官富商的私單,協會的資源對他們而言可有可無,頂多讓一兩個子弟進協會做做樣子,順便收集動態情報而已。


    所以協會的成員主要是一些自學成才的靈能力者、人丁凋零家業沒落的世家子弟,以及某些小門派小傳承的弟子。這些人中,很多是像鵺野鳴介那樣窮到連日子也差點過不下去的貧民,以至於他們人品大爆發考到協會的證書之後,一切向“錢”看。


    連擁有各種高大上名聲的幻海,性子裏也有其唯利是圖的一麵。推己及人,可想而知協會裏彌漫著怎樣濃濃一股銅臭味,號稱新生代“最強清道夫”的美神令子,她死要錢的個性和她的才能一樣出名。


    幻海不希望收一個沒有底線的財迷弟子,可惜人品那東西,在協會裏不要說打著燈籠,就是捧上一大串的led燈管也難找。


    尤其幻海要求弟子不能太老,不然跟她前後腳領便當真心沒意思,靈力不能差,關鍵是要懂招魂術。她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鬧不好在弟子修業途中就突然gameover,弟子完成一半的修行總不能白白荒廢,招魂術是一個極好的解決途徑。


    難就難在這一點,從彼世呼叫亡靈,可說是各個靈媒世家秘不外傳的技能,而且是非常高深危險的法術,稍有不慎招來惡靈的話,沒準自個兒的魂就被拖下地獄去了,外行人不可輕易嚐試。


    好在幻海這些年囤積了不少資產,金錢攻勢下協會長抱著名冊扒拉了好幾天,給她圈定森靜羽。


    別看森姑娘習慣拿票子砸鬼,她隻參加過近兩年的國家考試,在時間有限的情況下,協會證件已明晃晃升至中級,推測實力不比高級靈能力者差,過關項目中正好有靈媒秘不外傳的招魂技能,各種高危任務完成率百分之百,並且協會少有的良心人士鵺野鳴介作證,這姑娘人品還沒拿去做狗不理包子。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師傅,不用擔心門派之爭。


    “如果你肯做我的徒弟,除了繼承我的能力,還可以繼承我所有的財產。”幻海打開手邊的公文包,拿出裏麵的遺囑和財產統計遞給森靜羽。


    上麵明細列出幻海的存款、股票、土地等,加在一起的金額讓森靜羽不由咋舌,裏麵還有幻海從魔界、靈界等異界得到的各種靈物寶物,以及她自己的一些發明和專利,這些都是金錢無法估量的。


    幻海沒有子女,她年輕時的戀人戶愚呂弟變成了妖怪後她就再也沒談過戀愛,沒有成家。戶愚呂弟原本是和她一樣的武鬥家,因為年輕氣盛得罪了許多妖怪,自己被迫參加暗黑武鬥大會,弟子全部當著他的麵被妖怪殺死並吃掉,最後他贏得了大會的勝利,卻無法救回自己的弟子,於是許願讓自己變成妖怪。


    說不清不收徒弟是否受了戶愚呂弟慘痛經曆的影響,幻海多年來做著消滅妖怪的工作,也曾被列入暗黑武鬥大會的名單,結果她贏了,從此一戰成名,震懾住了居心叵測的妖怪們。如今她老了,能力大不如前,她絲毫不懷疑自己去世後身邊的人會遭到妖怪的瘋狂反撲。弟子這個角色至關重要,為此需要做好前期的保密工作。


    做她的弟子,傳承她的能力,是一項高危任務。


    “慢著!這份文件是怎麽回事?”森靜羽從一遝文件裏抽出一份。上麵寫著,將幻海居住的寺廟周圍的土地分給浦飯幽助和他的同伴。


    幻海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答曰:“總要給妖怪們一個交代。”簡單地說,幽助就是樹立在前麵的擋箭牌,在森靜羽這個真正的傳承者能夠獨當一麵之前的掩飾。“不久前我放出消息招募徒弟,浦飯幽助是靈界偵探,實力不錯,打敗了妖怪乩童成為最後的勝利者,是個單純直率的少年啊。”


    是說他人傻衝動吧!


    那些土地既是對浦飯幽助的補償,也是為了掩人耳目,老太婆果然夠狡猾!


    “森君,如果你不做幻海師傅的弟子,她就隻能把一切傳給靈界推薦的那名少年。你能接受靈界偵探成為協會元老的弟子,繼承協會元老的財產嗎?”協會長義憤填膺地拍案而起:“靈界,無恥的奪食者!本來他們的職權是管理魔界作惡的妖怪,卻總是撈過界跑到人間來攪風攪雨,豈可修也!跟協會搶任務也就算了,還三不五時挖協會的牆角招攬靈能力者,豈可修也!!算算這些年被搶走的任務,協會為此損失顏麵和金錢無以計數,現在還打起協會元老遺產的主意,豈可修也!!!”


    眼看協會長把桌子拍的乒乓響,老臉通紅雙目暴突,滿腦青筋跳著黃河大合唱的節奏,好像隨時會爆血管的樣子,森靜羽緩緩放下手裏的文件,雙手交疊在腿上,笑容溫良:“會長,我們來討論點實在的如何?我接下這個任務,怎麽說都是為協會爭光吧?協會是不是應該有點表示?”


    身為愛財協會,啊不,是靈異協會的一員,大家都別來那些虛的。任務雖是幻海下的,但既然協會也從中得利,不出點血說不過去呀。油鍋裏撈錢這項技能,是每一個協會成員必備的!


    然而作為一隻常年在修煉雁過拔毛神技的鐵公雞,協會長哪裏舍得輕易掏協會的腰包,掏自己的腰包那就更不可能!垂垂老矣的協會長頓時像打了雞血化身老母雞,死死護住自己身後的純金小黃雞們,這一秒鍾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古今中外所有守財奴的靈魂與他同在!!


    經過一番比撕逼還難看的討價還價,協會長終於答應免去那些手續麻煩得要死過程各種撈錢的考試,做主把森靜羽的證書從“中級”升為“高級”,對協會長來說是無本的買賣,森靜羽卻能接觸到更多的協會資源,同時她任務委托的起步價提升為千萬日元以上。


    “我想問一下,既然要保密,dr.梅菲斯特出現在這裏是為了……”


    幻海露出一個壞笑,搖著手指嘖嘖道:“從現在起直到我去世這段時間裏,我必須保持最佳身體和精神狀態,將畢生絕學一樣不漏傳授給我的弟子,同時需要確保我的弟子身體和精神狀態一樣處於最佳狀態,以便更好地學習,所以我聘請梅菲斯特醫生每天為我們做體檢。利誘行不通的話,謔謔謔,我相信沒有年輕人能拒絕這樣的美色!”


    這死老太婆是狐狸變的吧!


    口胡!敢拿老娘的男朋友搞色/誘,真想一口鹽汽水噴死她!


    不過梅菲斯特會出現在這裏,肯定一開始就知道協會選的人是她,否則憑他那些預約,給兩個靈能力者做體檢這種小事完全可以推給手下的醫生們。


    最可惡的是之前他居然半點口風不露,讓她完全沒有準備。梅菲斯特開醫院引了一群腦殘粉是一回事,讓她主動把梅菲斯特推給別人又是另一回事,下輩子都沒可能!!!!


    果斷辦好改證手續,森靜羽正式成為幻海的弟子,幻海放心地在遺囑上簽下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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