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常郢七日定漳泉(十六)


    清河縣衙後堂,常郢漸漸下定決心,南下泉州已經然是板上釘釘了,這是唯一的活路,也是唯一的突破口,舍此再無他途。<strong>.</strong>


    可怎麽個南下法,從哪裏南下,卻是個值得推敲的問題。


    朔風呼號,天色陰沉,天空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又是個寒風瑟瑟的早晨。


    綿綿細雨下得正緊,一夜的功夫,整個清河縣之地便已是遍地泥濘。


    休憩了一夜的常郢帶著巫馬和林沐風登上東門,隻見兩名守夜的虎賁士卒標槍般肅立在城樓上,身上已然被冰冷的雨水濕透,整個人都被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不過精神頭倒還挺盛。


    “常大人!”看到常郢的出現,兩名士卒目露恭敬之色,腰杆挺得更直了。


    常郢渾濁的眸子裏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滿意,事情正朝著他所期待的方向發展,這些剛通過操練出爐的士卒正變得越來越像狼了。


    輕輕點了點頭,常郢沉聲問道:“嗯,有什麽情況沒有?”


    “有。”一名虎賁士卒伸手一指城外,說道,“天剛亮,卑職就發現有個形跡可疑的家夥一直在城外轉悠,既不像是附近村子的農夫,又不像是山裏的獵人,喏,就是那個家夥。”


    常郢順著那士卒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綿綿的煙雨中,有個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的家夥正探頭探腦地向著城樓方向張望,這會可能是留意到已被城樓上的人發現,居然轉身就溜,雖然是踩在泥濘的爛泥地裏,卻也溜的飛快。


    常郢眉頭一皺,厲聲道:“巫馬!”


    巫馬神色一振,昂首踏前一?步,厲聲道:“在。”


    “把那家夥給我逮回來,要活的。”


    “遵命!”


    巫馬轟然領命,也不走樓梯下城牆,縱身一躍就順著吊橋的吊索滑到了城牆下,然後甩開大步向那形跡可疑的家夥飛身追去,巫馬身高及丈,兩條長腿遠超常人一大截,一步就頂別人兩步,隻片刻功夫,巫馬就追上了那家夥,像拎小雞兒一樣擒了回來。


    城樓上,林沐風和兩名虎賁士卒忍不住一聲喝彩。


    稍頃,巫馬就去而複返,將那廝隨手扔在常郢麵前。


    “軍爺,小……小的隻是山中獵戶,想……想進城找……找個親戚。”那廝身上裹著一件又破又爛的舊棉衣,雙手縮在長袖裏,為防他挾帶武器,身上原來的那件又髒又臭的蓑衣和鬥笠已經被巫馬給一把扯了,這廝看起來像個莊稼人,可他的那雙眸子卻出賣了他的身份,一個老實巴交的莊稼人是不可能擁有那樣骨碌碌亂團的眸子的,顯然,這是官軍的細作無疑。[]


    常郢嘴角綻起一絲猙獰的笑意,沉聲道:“軍中缺糧,正好把這廝剝皮下鍋,多放粗鹽,煮熟了曬成幹糧。”


    巫馬一愣,心忖昨晚上剛從張府劫得糧食無算,軍中不缺糧啊?可既然是常郢的命令,他巫馬當然要毫不猶豫地執行,當即就厲聲喝道:“好勒,黑皮,青三,把這個家夥拖下去,燒鍋滾水洗淨了,再開膛破肚掏空內髒……”那細作此刻卻是早已經嚇得屁流尿流,向著常郢叩頭如搗蒜,連聲哀求道:“不要啊,軍爺饒命啊。”


    常郢森然一笑,沉聲問道:“你是山中獵戶嗎?”


    “是……哦,不,不是。”細作原本還想狡辯,可一迎上馬躍那對冰冷的眸子,就趕緊打消了這個念頭,連聲道,“小的什麽都說,什麽都說。”


    “小的是漳州刺史劉守一帳下一名哨探。”


    常郢心頭一跳,忙沉聲又問:“那漳州府兵大軍今在何處?”


    “逐縣!在逐縣。”細作聞言不假思索的忙應道。


    常郢皺眉道,“漳州府兵大軍已到逐縣?”


    “是,是的。”


    “有多少人馬?”


    “隻有三千府兵人馬。”


    “那陳文顯的平海軍大軍呢,今在何處?”


    “平海軍大軍早已經在兩日前就已被公子帶著北上泉州,清剿匪患,鎮守泉州城去了”。”


    “平海軍大軍已經北上?這麽說,現在鹽津山之地的已經無人防守了?”


    “呃……軍爺有所不知,泉州突生變故,張家留家和陳家已然鬧翻了,眼下大軍已是分崩離析,各自為戰了!”


    “他們鬧翻了!?”常郢心頭一跳,這三家不是向來抱成團的嗎?且眼下南唐眼看就要平複漳泉,他們怎會w蠢到在這個時候自亂陣腳,挑起內亂,莫不然這其中有詐?想驚不定,常郢當即厲聲喝道,“汝竟敢撒謊?”


    細作失色道:“小的沒有撒謊,句句屬實啊。”


    “還敢狡辯!”常郢作色道,“巫馬,將這廝斬首示眾。”


    “遵命。”巫馬悶哼一聲,上前拎起細作,可憐那細作早已嚇得臉色煞白,一邊拚命踢騰雙腿,一邊還一個勁地喊:“小的說的句句屬實,絕無虛言哪!軍爺饒命,饒?命哪……”


    “呃~啊!”


    “哧。”半聲慘叫,城樓上旋即寂然,管亥手起刀落,細作的一顆頭顱已經滾落在地,一腔碧血激濺出十步之遠,染紅了被雨水衝刷幹淨了的地麵。


    常郢表麵無情道:“看來這廝說的是真的,漳泉三家已然鬧翻了,那陳文顯和平海軍大軍也的確已經北上,而劉守一的漳州府兵的確也已經到了逐縣!”


    巫馬凜然道:“孟圖先生,那咱們要不要立刻把弟兄們集結起來?”


    “漳州府兵來的還挺快,居然已經到了逐縣,不過居然卻隻來了三千餘人,這劉守一還真是看不起我們八百虎賁大軍啊。”


    如果此刻劉守一聽到常郢的話,一定會忍不住大呼冤枉,自打上次看到張俊義在彎月崖中了常郢的埋伏,大敗而回之後,他哪裏還敢小瞧常郢和八百虎賁士卒啊,實在是這漳州府兵除了留下守城的,能夠調動的也就隻有這些人馬了,除此之外這漳州倒是還有兵馬,陳洪進手下的那支清源陸軍唄,不過這四千大軍又不歸他轄,就更別提歸不歸他調動了。


    常郢渾濁的眸子裏掠過一絲令人心悸的狡詐,沉聲道:“先不急集結,老朽自有道理。巫馬,你去找壇酒來,林將軍,你去弄幾個小菜,還有你、你,一會都來縣衙陪老朽喝會兒小酒。”


    一聽這常郢帶頭請喝酒,巫馬、林沐風還有那兩個守了大半夜的虎賁士卒立刻兩眼放光,臉上的橫肉都抖開了。


    …………


    張府的內院之中,因及時稟報軍情得了常郢賞賜的張府的下人張三,此刻正在心滿意足的抱著他那好容易才到手的美嬌娘鳳仙兒,上上下下的啃呢


    就在這時候,他卻陡然聽到外麵院子裏響起了常郢沙啞的聲音。


    “大軍往北是死路,往西和往東是絕路,隻有往南去泉州才是活路,但逐縣劉守一的漳州府兵絕不會讓我軍順順當當地離開,他一定會在南下泉州的路上設置陷阱等著我們!這一次,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佯裝南下襲取泉州德縣,實則回戈一擊,再占清河,運氣好的話就能在清河縣幹掉劉守一那老家夥。”


    “幹掉劉守一!”


    “幹掉劉守一!”


    巫馬和虎賁士卒頓時小聲的振臂怒吼。


    常郢厲聲大喝道:“典虎聽令!”


    “在!”


    典虎厲聲響應,正在房裏啪啪啪的張三了小鳳仙都被震得耳膜隱隱生痛。


    “命你點起本部兩百弟兄,驅趕清河百姓為先驅,擺出南攻逐縣的架勢,沿途可以敲鑼打鼓,一定要把聲勢造大。”


    “遵命!”


    “王天存。”


    “在!”


    “點齊四百弟兄於城北密林中埋伏,但見北門火起,則率軍襲取清河。”


    “遵命!”


    “巫馬、林沐風。”


    “在!”


    “率兩百精銳軍士埋伏於北門之內,官軍至後不可與戰,但等天黑,趁官軍不備襲占北門,爾後舉火為號。”


    “遵命!”


    ……………


    德縣,昭夷城。


    殘陽西斜,一騎如飛風卷殘雲般衝了過來,騎士雙手控韁,策馬急馳,臉上滿是風塵寒霜,神情疲憊不堪,隻有那對烏黑的眸子依然明亮。騎士背後斜挎一卷布帛,布帛上插有一麵三角令旗,正迎風獵獵招展。


    “快讓開,讓開!”


    守門的士卒見了,趕緊開始驅散城門口的行人,給騎士讓開一條通道。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踏碎了一地泥濘,水花四濺,瞬息之間已經穿過城門衝進了北正門。


    盞茶功夫之後,漳州刺史劉守一的八百裏加急傳書已經呈到了駐紮在德縣昭夷城的,的案頭,一名門下小吏小心地解開布帛,將劉守一的親筆書簡緩緩展開。


    宋秉武放下酒杯,捧起書簡一目十行閱過,臉色驟然大變,失聲道:“啊呀,不好,這唐軍潰兵竟棄了清河縣徑奔逐縣來了,這便如何是好?”


    時有軍中都尉周侗,兵曹掾趙寇恰好在這清源軍督檢使宋秉武府上飲宴,周侗聞言長身而起,朗聲道:“大人休要驚慌,唐軍潰兵不來便罷,如若來了,下官定教他們來得去不得。”


    趙寇亦作色道:“下官願與周大人一道破賊。”


    宋秉武聞言頓時心神大定,喜道:“德縣有周侗、趙寇二位大人,無憂矣。”


    ……………


    雨過卻尚未天晴,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的晚,八百虎賁士卒已經傾巢出動。


    典虎率領兩百人馬挾裹百姓去了逐縣,王天存率四百餘人去了城北密林埋伏,巫馬和石大海則是領二百餘士卒混跡於市井之間,蹤影遝無,清河縣城儼然已成空城一座。


    常郢和林沐風則是帶領著數十人馬押著陳廣平等俘虜是最後一批離開的,一行人趁著夜色向南方急急而去。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常郢和八百虎賁士卒連夜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張府,並沒有驚動任何人,同樣也沒有將那知情的張府下人張三殺掉滅口……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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