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蛙鳴聲自河中響起,知了在一顆不知道是否榕樹的枝幹上歡唱落日早已散盡了餘暉慢慢西沉,一輪圓月此時正高懸在夜幕之上。


    這時微風中夾雜著一個男聲從河邊飄過,哦!原來,在那架永不疲倦的筒車旁,一對青年男女正在傾吐衷腸。


    “……紂王安心要殺四鎮諸侯,將姬昌等本章放於龍案之上。不知姬昌等性命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趁著第十回章節講完的當口,胡戈誇張的喘著氣,原本說好隻講上一章聽聽的,但在起先漫不經心後來卻漸漸聚精會神的劉詩薇催促下,事態變得一不可收拾,當胡戈一口氣講下來時,一章變成了十章,黃昏變成了黑夜。


    “真好聽,原來你講故事的本事也不差!累了,要不我們先回去?”見胡戈停了下來,劉詩薇道。


    胡戈一笑,走到她麵前,將自己衣服下擺兜起,望著這個女孩不說話。


    “這什麽意思啊?”不明白麵前這個男子用意的劉詩薇疑惑的問道。


    “打賞啊!我說了大半個時辰了,舌頭都說直了,難道白說啊!有什麽值錢的物件快交出來,我家裏還有七八個老婆要養活呢!”胡戈童心大起,惡作劇般逗著這個女孩。


    “你有老婆啊!”單純的大小姐一聲驚呼,但立馬意識到不妥,連忙遮口,但已經晚了,因為,麵前這個男子臉上已經露出了可惡的笑容。


    “哼,欺負我!”突然想起這人入籍那天自己也在場,明明單身一人,哪有什麽老婆,現在卻在這裏騙自己,害自己上當,在情急之下口沒遮攔,越想越氣,一屁股坐到石凳上不理他了。


    “唉,沒天理啊,聽完書後沒錢給,就假裝生氣,真是高明啊,唉,走了走了……”


    沒想到這惡人不來勸自己,反而在一旁繼續說風涼話,劉詩薇又生氣又想笑,眼角縫裏憋見這壞人轉身要走,“喂”一聲喊住了他。


    “幹嘛,良心現了?”胡戈繼續沒心沒肺道。


    劉詩薇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在身上摸索了一會,小手上緊緊捏著一個什麽,突然間像下了很大決心的模樣,終於,她把手上的物事往胡戈“兜”中一放,連忙扭開瞬間紅透的臉頰,飛朝軍爺家方向跑去.


    “哎,你跑什麽……”望著劉詩薇迅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胡戈無奈的撓著頭。本來他是想逗逗這位大小姐的,沒想到竟然真有收獲,他將剛剛劉詩薇放下的這件物事拿起一看,原來是一塊溫潤光滑的玉佩,對著月光,他驚訝的現這塊白玉的造型竟然是一隻老鼠,這該不會是她的生肖,難道這個時代就有十二生肖了嗎?還有她為什麽送自己這塊玉,在這個時代女孩子送人東西又有什麽特殊含意?


    捏著這塊還帶著伊人體溫的物件,滿頭問號的胡戈嘴張得天大,良久都沒收回來。……


    清晨,軍爺告別了杜如晦,快馬自長安而出,隻見開遠門外一支萬餘人的隊伍已經集結完畢,整裝待。


    心知這就是工部連夜湊齊的近萬工匠,軍爺朝著隊伍迎了上去,見隊尾有一名身穿緋色朝服(紅袍)的官員正往城門方向眺望,軍爺催馬上前,問道:“這位大人,未請教?”


    那官員早瞧見城門口有一騎朝自己而來,也一直在打量著軍爺,隻見這人居高臨下騎在一匹波斯良駒之上,一襲青袍戰衣老兵打扮,在剛剛出城之時眾守衛一齊向其敬禮,默思片刻,朗聲問道:“下官徐信,敢問閣下可是冉毅冉將軍?”


    “正是!”軍爺點點頭。


    “下官是工部水部司郎中徐信,字籪竹(書友籪竹客串),來時尚書段大人曾有吩咐,此次行動一切聽從將軍差遣!”那徐信朝軍爺行禮道,行為舉止不卑不亢。


    工部水部司掌管天下水利工程修建、農業灌溉、開鑿河渠等方麵的政令,郎中就是這水部司的最高長官,這修建筒車一事到也是該司的職責範圍。


    隻是軍爺微微點頭,隨意問道:“那屯田司可曾來人?”


    “屯田司郎中另有要務,此次並沒有陪下官而來,隨行隨行的有四位將作監丞(從六品下)!”見這青袍將軍問到屯田司,那徐信想起臨行前尚書大人的吩咐,似有所悟。


    “好,將你手下工匠以千人為隊,分駐這渭水沿岸諸縣,然後開工,隨隊禁軍負責保衛,往來遞送消息,你負責與各縣地方官員溝通,讓他們全力配合,做好後勤工作,如有地方官怠慢誤工者,先著禁軍羈押,報我之後再行處理,有不明白的嗎?”災情似火,軍爺也不打算廢話,直接就吩咐道。


    “下官明白!”徐信點頭答道,軍人做派的上官,他並不陌生。


    “等他們到達駐地,我會派遣熟匠指導諸人行動,一切工程事宜,均由我派來匠人安排,爾等不要幹涉,全力做好調度和後勤即可!”胡戈的流水作業法,隻在永興村小範圍內傳播過,所以軍爺不想工部官員另生事端,隻叫他們按照永興村的建造流程辦事。


    聽到軍爺這話,那水部司郎中心中泛起一陣疑慮,督造工程,他們是積年的老手,聽這外行將軍的意思,竟好像對自己這等人的手段還不放心,難不成他有更好的辦法?


    但無論如何,既然上官已經話,自己斷不能明言拒絕,所以他還是答道,“下官遵命!”


    見這郎中遲疑了片刻方才應允,軍爺知道他心裏想的什麽,但也不點破,正要吩咐其他事宜,這時一騎從隊前飛奔而來,待到二人麵前,馬上之人跳下行禮道:“將軍!”


    原來這男子正是結義大哥劉弘基的長子,劉詩薇的大哥,致果副尉、左武衛騎曹參軍劉仁實。


    “仁實,這次你們左武衛派了多少人參加這次任務?”昨天軍爺在杜如晦府上就聽說,這次派來護衛的人馬來自秦瓊的左武衛,帶隊的就是自己大哥的兒子劉仁實。


    “回將軍,總共九百二十二人!”也不知是劉仁實天性嚴肅還是見有外人在旁,他對軍爺的稱呼始終中規中矩。


    “你在這也好,我跟給你們一起交代了,今日,陛下就會在明德門祭天,祭天之後,陛下將會把筒車之圖賜給朝中大臣,所以我們這次的任務,以確保無力建造筒車的百姓田地為主!仁實,如有眾叔伯府上人找你,你可以派出一二熟匠去指導他們的匠人,但所有救災物資不得擅動,其餘工匠不得擅離職守,明白沒有?”軍爺斬釘截鐵的對眼前這一文一武吩咐道。


    “小將領命!”


    “下官明白!”


    聽完軍爺這段話,徐信這才徹底明白剛才軍爺動問屯田司郎中所謂何事。


    這屯田司原本是工部一個有名無實的閑差,主管天下屯田諸事,但在唐初,天下屯田皆由當地軍政長官一力承當,這本該正管的屯田司反而插不進手去,於是屯田司慢慢不管屯田,被視作工部第一冷板凳所在,不過後來這屯田司又加了一項職能,便是負責分配在京文武官員的職份田(官員私田)和諸司公廨田(各衙門自留地),自此冷板凳變成熱餑餑,原先避之不及的官員為了擠進這屯田司打破了腦袋。


    別看這屯田司郎中隻是個從五品的小官,但曆任郎中的人脈極廣,他們往往能在長安這複雜的官場之中如魚得水長袖善舞,畢竟在這還是農業社會的唐朝,田地的魅力讓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去拒絕它。


    軍爺實在不想這等官油子參與到這救災隊伍中來。


    這徐信在工部為官多年,武德年間武士彠(武則天之父)為工部尚書時才提為水部司員外郎。當年屈突通以自己不通法律條文為由,向李淵請辭刑部尚書一職,這時武士彠剛被外放為地方官,屈突通就被李淵調換到工部尚書的位置上,屈突通為人堅毅剛直、檢身清正,而徐信在工部又素有直名,兩人一見如故,後來徐信便被十分看重他的屈突通委任了屯田司郎中的要職,徐信在任上剛正不阿,很得尚書大人的讚賞,卻得罪了不少人,後來段綸調來工部擔任尚書,就準備把他從屯田司調出換上自己親信,加上老領導屈突通於今年病故,靠山沒有了,於是徐信便被平調到了水部司任郎中。


    聽這冉將軍的話,這次行動明顯是個得罪人的差事,現任尚書大人卻把他這個前尚書心腹派出頂缸。一想清楚事情原委,徐信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


    “好,你們這就去分隊調度,我先回終南縣,不久便會把熟匠派到各縣縣衙,你們派人去領,若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來報我!”,吩咐一聲,便要上路,這永興村正好居於渭河中遊,自己在府上方便居中指揮。


    “將軍好走!”徐信和劉仁實拱手相送。


    徐信心中卻歎,什麽具體事物都不管,隻緊把著大方向,任務細分到各人,這人真是大將之才,和自己當年的老領導那麽相像,隻可惜,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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