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時間仿佛定格,屋內四人形態各異,馬周跪在地上心急如焚,為胡戈擔著心,侍衛官高惠通氣得渾身打顫,手緊緊攥住刀把,而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胡戈不再說話,望著若有所思的核心人物李世民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一段難熬的寂靜過後,終於,李世民走出案幾,扶起久跪不起的馬周,對高惠通喝道,“惠通,幹什麽?人家說兩句話就是妖孽了?把刀收起來,成什麽樣子!歸唐,繼續說下去!”李世民朝胡戈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卻在不知不覺中把對胡戈的稱謂改為了歸唐。[]


    其實胡戈的話也稍稍犯了李世民的忌諱,他的祖上也曾是世家高門的一員,隻是在頂級世家眼裏,李家還排不上號而已,但無論怎麽說李世民也是世家出身,不過好在他此時做了皇帝,身處的位置不一樣了,眼界自然也隨之改變,所以對胡戈所言,並不惱怒,相反還隱隱感覺胡戈說到他心裏去了。


    他既是世家子弟出身,對世家的行事規則就一點也不陌生。


    “國家國家,國在家前,可如今我大唐讀書之人,十之**皆出自士族豪門,他們為人行事,先知有家,方知有國,為家可棄國!陛下,這等人,可以依靠嗎?”


    在對李世民問前,胡戈一直盯著高惠通的眼睛說道,聽到後來,高大人略略偏了偏頭,避開了與胡戈的對視。


    “我華夏百姓善良知足,樸實無華,受人滴水之恩,恨不得湧泉相報,若逢國難,為君者登高一呼,從者百萬,為國赴死,絕無贅言,陛下,這等人,不可以依靠嗎?”


    這時,胡戈嘴角嚐到一絲鹹味,他用手一抹,才現,自己早已是淚流滿麵。


    “可我大唐百姓無知無識,又怎麽托國?”不知是給胡戈的話語震撼了,還是被他臉上的男兒淚觸動了,高惠通竟然從技術方麵問起胡戈來,而沒再將他的話視為洪水猛獸,一味的否定。


    “這正是草民要央求陛下的,懇請朝廷在聽從馬先生建議改善他們生活的同時,取下無形中加在百姓身上的種種禁錮,喚起民智,這才是真正的千秋偉業啊!”胡戈一揖到地,長跪不起,再也不語。


    聽完胡戈一番話,李世民來回渡步,似是內心十分激蕩,久久難以平複。


    “擺駕,去克明(杜如晦)府上!”良久,李世民朝高惠通吩咐了一聲,竟直往外而去,空留下呆在原地的胡戈馬周二人。看書請到==要讀=還能獲qb請記住我們的網址.


    ……


    “喂,你們兩人怎麽啦!”一刻多鍾後,劉詩薇從外推門而入,瞧見這兩人保持著奇怪的姿勢一動不動,呆在了門口,問道。


    這平平常常的一聲問話如清涼之水,將陷入臆想之中的二人澆醒,回過神來的馬周連忙將胡戈扶起,認真說道,“想我馬周自幼狂狷,從未服過人,刺史麵前也不曾心折,但聽歸唐一言,勝我讀過十年詩書,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且受我一拜!”還沒等胡戈反應過來,便正正經經的向他施了一禮。


    說完,便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在經過門口時,還沒忘跟劉詩薇打聲招呼,等到了外麵,小跑著尋了處無人之地,開閘放水,滋潤著程府的花花草草。


    “他怎麽啦,幹嘛給你行大禮呀,跟陛下談得怎麽樣呀,怎麽陛下連程叔叔都不見便急衝衝的走了!”劉詩薇就像個好奇寶寶,一連串問題讓胡戈不知道先回答哪個好。


    “啊,你哭啦?!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跟陛下鬧得不愉快?”見胡戈臉上竟有淚痕,劉詩薇連忙掏出手絹在他臉上仔細擦著,邊擦邊不放心的詢問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胡戈沒有說話,隻是很配合的仰起臉,任劉詩薇給他擦拭。


    “對了,剛才陛下走時,吩咐程叔叔把你們留下,不要讓你們走,怎麽鬧成這樣啊!”劉詩薇突然想起方才程二轉述的皇家侍衛的命令。


    “不行,等下陛下要是尋你晦氣,程叔叔肯定不會幫忙的,走,跟我越牆出去,不管你犯了什麽事,我爹爹定會保你周全!”拿定主意後,劉詩薇不再多言,拉著胡戈便要往外跑。


    “當我不存在啊,還想跑!想害你程叔叔啊!陛下明明吩咐留下胡戈,你把他帶跑了,讓我怎麽交代!”說程咬金程咬金就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反正此時他正站在門口,笑著瞧這兩個小輩。


    “你怎麽走路沒有聲音!!!”劉詩薇一聲驚呼,接著嘟噥道:“你不是睡著了嗎……”


    原來剛才她和程咬金待在大廳裏時,程二跑進來通報皇帝出門時下的口諭,見程咬金睡著了也沒敢打攪,反正自己已經吩咐護院的衛士執行了,便站在大廳門外等他醒來,劉詩薇好奇,便問他到底是什麽事情,程二見是劉府的三小姐,又不是什麽機密消息,便將李世民臨走時的吩咐告訴了她。


    “回去問你爹去,我們死人堆裏爬起來的人,睡著了都睜著一個眼睛,你個死丫頭,當麵嘴巴那麽甜,背後把你程叔叔說成這等無情無義的小人!我再說一遍,他是永思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要是在我府上出事,我還有臉出去見人嗎!”程咬金惱怒道,似乎最恨別人不信任他!


    劉詩薇吐了吐舌頭,極是尷尬,半天才憋出一句,“程叔叔威武!”


    ……


    皇家的車馬行使在寂靜的街市上,百人的隊伍裏無人說話,連馬蹄和車轍似乎都放得很輕,也許是擔心吵醒了這沉睡的長安。


    李世民探出頭,對護衛在馬車旁的侍衛官吩咐了一聲。“惠通,進來一下!”


    “陛下?”進到李世民的馬車中,高惠通不知何意,詢問道。


    “朕知道你一片忠心,嘴風緊密,隻是剛才胡戈所說之事,太過尖利,傳出去對他恐有不利,你可明白?”李世民心平氣和說道,看上去比剛才在密室裏要平靜了許多。


    “惠通自從來到陛下身邊,隻知有陛下,不知有他人,今夜之事如有半點透露,惠通以死謝罪!”高惠通斬釘截鐵道,她也讀過胡戈話裏的意思以及傳出去的後果,這些話不光是為了應對李世民的吩咐,就憑胡戈和冉毅非同一般的關係,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害了他看重的人。


    ……


    深夜的蔡國公府上,書房依舊亮著燈,並未就寢的杜如晦還在忙著公務,三個實職壓在他的肩上,責任之重,朝中無人能及。


    “陛下,這麽晚還在操勞國事,可要注意身體啊!”見李世民夤夜來訪,杜如晦料定必有公事,在將他迎進自己書房後,遣開閑雜人等,方才勸慰道。


    “我少時搏命沙場,身體一向強健,倒是你呀,克明,很讓我擔心啊!最近腹痛可有好轉,還吐酸水嗎?”私下裏,李世民極少在重臣麵前自稱朕,就像普通人關心朋友般動問著杜如晦的病情。


    “多蒙陛下關心,我這是老毛病了,無甚大礙!”杜如晦謙謝道,自己的病情自己知道,實在不想說出來讓大家操心。


    “明晚我派太醫再過來給你瞧瞧,克明,你放心,就是訪盡天下名醫,我也要將你的病治好!”見杜如晦不願在病情上多談,李世民寬慰著他,杜如晦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曆來隻要自己有什麽大事,第一個想找的人便是這杜如晦。


    杜如晦點點頭,主動說道,“陛下,今日我聞左武衛大將軍秦瓊病體略安,去宮中謝恩,陛下不是和他一起去程咬金府上擺宴去了嗎?可是席上有什麽大事?”


    “不是席上,是宴罷之後,那胡戈尋到咬金府上去了,正好我還未回宮,便宣他覲見,哪知他……”李世民把今晚生在程咬金家密室的一幕,在自己心腹麵前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恭喜陛下,一時竟得兩位良才!這馬周老臣沒見過,但聽陛下說來,以此人的見識,假以時日,恐怕是宰輔之才!而胡戈,我多聽永思提起,瞧他說的這番話,心中乾坤似乎還在馬周之上?”


    聽完李世民的話,杜如晦做出了一個初步的判斷。思索了片刻,接著說道:


    “更可貴的是,這人不光有見識,還頗有手段,吾觀這蝗災旱災,多少年來無人善解,可此子竟以一己之力悄然化解,今日,永思派人來送信,說胡戈似有讓死地回春之法,我原打算明日早朝後單獨奏請陛下!”


    “死地回春!真有此等良法!?可今夜相見,怎麽沒聽他提起?”李世民驚詫道。


    “怕是此子給自己留有餘地,萬一不成怕陛下怪罪,嗬嗬,聽說他此次來京城雇請磚匠正是為此!”杜如晦笑道。


    “原來蓋窯竟是為此!?方才聽他講過,我沒有在意,沒想到原來還有這層意思在裏麵!”李世民恍然大悟,剛聽胡戈說什麽蓋窯燒磚時他還在心裏很不以為然,自己還準備賜他數十車青磚呢。


    “克明,我準備征辟二人為官,你說授他們什麽官爵為好?”杜如晦是吏部尚書,知人善任,類似這樣的人事問題聽聽他的意見最好。


    “這馬周見識卓絕,見微知著,不妨安排在禦史台,至於這胡戈嘛,倒是讓老臣著了難!”杜如晦撫髯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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