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七章加官晉爵


    “門下:忠而獲戾,時所歎息。賞以念勤,邦之懿典。東宮左春坊司議郎、檢校工部員外郎胡戈,長才偉度,博聞強學,夙負雄圖,少懷英毅,蘊公輔之量,有王佐之才,周百慮以匡社稷,竭一心而在廟廊。故能見大義,臨大節,智可以不俟終日,誠可以格於皇天。古人有言,寧恩曲突。自翦元惡,旋居左揆,利更稱於狐偃,勳莫逮於蕭何。兼而有這,義固無賜,宜加土宇,永傅帶礪。可封中散大夫、檢校戶部郎中、屯田郎中、東宮左春坊司議郎、賜爵終南縣開國子、加賜食邑五百戶,實封百戶,新婦劉氏,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封誥命夫人,餘如故。主者施行。”


    內侍剛剛念完,笑著把聖旨交到胡戈手上,繼續道:“陛下還有口諭:歸唐吉時速回,朕攜皇後、太子親至光德坊觀禮。弘基,昔年微時笑言,吾未忘矣!”


    傳完李世民的旨意,那內侍朝劉弘基和胡戈笑道:“二位大人,請迎了新婦,便速速移步光德坊吧!”說完對滿堂公卿拱了拱手,告辭而去。


    堂上眾人對李世民所下聖旨的內容還能保持安靜,畢竟皇帝下一道這樣加官晉爵的聖旨要經過三省十幾位大臣之手,消息早就漏出來了,在座都是朝中重臣,沒有誰消息閉塞的。可當他們最後聽到李世民傳下的口諭後,城府淺一點的都是在座位上低聲議論著,就連房玄齡、杜如晦也不免對視一眼,交流著心中的感慨。


    這時劉仁景從牌局中掙脫出來,正在門口候著,見內侍出來,上前引路,兩人走到劉府門口,劉仁景見沒有旁人了,笑著遞給內侍一塊碎金,內侍伸手接過,臉上未見任何異常,隻是笑道:“公子,你家妹婿聖眷匪淺啊,想我大唐立朝以來,封授的開國縣子裏麵,還沒見過哪一個有實封的!”


    劉仁景笑著謝了,說了幾句客氣話,隻把內侍送到大門之外,這才轉回,這時狐朋狗友頓時湊了上來,都好奇的問道:“二哥,聖旨裏麵說什麽啊,可是讓劉都督調回京城?”


    “都別瞎猜,我爹才出去多長時間,怎麽可能這麽快調回來,聖旨是下給我妹婿的!”劉仁景辟謠道。


    “啊?下給那鄉下土包子啊?”眾人都是大失所望,還有人嘀咕道:“這人是什麽造化,能娶到薇薇不說,大婚之日竟得陛下聖旨,這是多大的麵子啊!”


    “是啊,那小子憑什麽運氣那麽好,偏偏薇薇還對他死心塌地,連你娘的話都不聽!”


    “唉,想那日我在府上跟薇薇見麵時,她睬都不睬我,二哥,要是我做了你妹婿,那今日的聖旨不就會下給我嗎?”


    劉仁景聞言看了過去,見最後說話那個瘦高個子是牛進達的大兒子,他心知妹妹曾在一年前曾被自己母親盧氏強帶到過他家,中間妹妹負氣,整個過程一句話都沒說,事後任憑母親怎麽相勸卻再也沒去過牛進達府上。


    此時聽他說出這番言語,被他的無知逗得笑了起來,道:“下給你?你知道聖旨裏麵說什麽嗎?”


    那人不明所以,疑惑道:“二哥,聖旨上說什麽啊?”


    “賜爵終南縣開國子,實封百戶!我妹妹也被封了五品誥命夫人,現在見了她我還要行禮呢!下給你?你回去自己寫一張賜給自己玩吧!”劉仁景揶揄道。


    “什麽,他被封爵了!?”眾人都不相信,“我大唐立國之初,雖有未及三十而封爵位者,但都是一刀一槍在戰場上拚殺出來的,那都是實打實開疆辟土之功勞,想他一個庶人,仕官不到半年,就算拜了觀國公為師,也不能升官升得這麽離譜吧!居然還有實封,前年樊國公段誌玄段大將軍在玄武門立下大功,也才實封四百戶,你說他憑什麽封一百戶啊!?”


    眾人一下都想不開了,本來就看不慣這小子何德何能能得劉詩薇青睞,又聽說胡戈升官封爵,這還得了,眾人心中那股無名妒火在這冬日裏冉冉升起,一下炸開了鍋,引得院中賓客紛紛往這邊觀望。


    “都吵吵什麽?不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啊!我妹子出嫁,你們若是來攪局的,大門就在一邊,不想待就請回去!還有,胡戈現在是我妹婿,你們說話客氣點!”劉仁景見大夥鬧騰起來,大聲喊道。


    “打牌去,打牌去!想起來就叫老子生氣!”這時人群中一人道,其他人見劉仁景發了飆,氣焰都小了下來,見有人帶了頭,也都憤憤往牌桌走去,準備借麻將來消轉自己心頭業火。


    這時一個錦衣少年嘀咕道:“媽的,麻將也是這小子拿來討薇薇歡心的,老子這輩子都不碰麻將了!!!”


    他旁邊一人聞言,叫道:“你把欠我的錢先還了再發宏願,媽的,兩個金頂你都賒著!”


    “老子今天錢沒帶夠才欠著的,二哥,借我十貫錢,情場失意還不準老子賭場得意一回?”


    劉仁景聽著自己這幫哥們的對話,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當下掏了二兩碎金出來,遞給借錢那人,隻聽那人接錢後念念有詞道:“老子要連本帶利贏回來,哥幾個,相好的明天天亮之前不許走!”


    ……


    且說胡戈接了聖旨,站在原地稍稍發著愣,這回李世民終於授了自己散官,正五品上的中散大夫。按說就算自己考得了狀元,照舊例也不過加授七品散官而已,這回連跳了不知多少階,直接上到了正五品上,他心知肚明,這應該是李世民對自己以前滅蝗、防旱、獻土窯的補償,門下省沒有阻攔,多半也是看在自己土窯為國家帶來的大利之上。


    可實授的檢校戶部郎中就讓他有些想不明白了。他一直在尚書省大院裏當差,其他幾部的秘聞也是聽說過一些,他知道這戶部首司的那位郎中也是剛剛才上任不久,沒理由這麽快把他調走,那麽按此推論,自己這回的檢校銜應該是虛的榮譽職務,想來是為了對應自己的散官品級才這樣授予的。可這樣的話,直接授檢校工部郎中不就得了,都一樣的正五品上,為何偏偏授到戶部呢?想到這裏他是滿頭的問號。


    這時楊師道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胡戈回頭一看,卻見這位吏部侍郎看向自己的目光意味深長。


    胡戈突然感覺心裏被什麽東西撥了一下,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麽,可是,當他企圖把這些一念之間的思緒都拚湊起來捋順時,卻又發現根本一點頭緒都抓不到。


    這時久曆人事的楊師道看出了胡戈心中的疑惑,輕聲道:“去戶部是戴大人建議的,好了,該去催妝了!”


    胡戈這才恍然大悟,看來這是戴胄要給自己壓擔子了,有個頭銜做事也名正言順寫。想明白了這一點,他不再困惑,隻是走到劉弘基和盧氏麵前,叫了聲:“爹、娘!”


    劉弘基麵色慈祥,目光帶笑,望著胡戈道:“歸唐,去接薇薇吧,把她交給你,我很放心!”


    胡戈眼眶一熱,差點就要掉出眼淚來了,老丈人這話就等於完全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自己了,從此自己就不再是一個人了!


    他雖然在光德坊住了許久,可平時心裏總是覺得空落落的,那裏就像是自己下差之後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和寄居在別人府上沒有什麽不同的感覺!


    而這一切的一切,原來隻因裏麵還差著一半,隻有劉詩薇住進去了,那才叫家啊!


    “等會我和你嶽父過去的時候,會把給你那邊準備的管家和傭人一並帶去,你府上的事情我也聽說一二,空空蕩蕩的,多靠二弟府上老兵照應,我們帶去的這些人都是我府上用慣了的,辦事麻利,為人本分,以後你府上其他事情也不用你和薇薇萬事親為了!”這時盧氏對胡戈說道。


    “謝謝娘,還是娘考慮得周到!”胡戈回道。望著眼前這位出身高門的丈母娘,想起自己和劉詩薇一同走過的挫折之路,胡戈一時感慨萬千。不過還好,最後終於得了她的應許,劉詩薇也不必在自己心中那巨大的陰影下同自己生活在一起了。


    想到這裏胡戈心中還是很感激盧氏的,塵埃終於落定,過去的一頁已經翻過,等待自己的將是新的篇章。


    盧氏見他麵帶感動,言語真誠,歎了口氣,道:“別記恨我,好好待薇薇!”


    胡戈沒有回話,隻是又給二老磕了三個響頭,他知道自己即將娶走他們養育多年的女兒,說什麽話都無法真正安慰到自己的丈人和丈母娘。看上去,今後兩家雖然隔得不遠,劉詩薇可以時常回娘家走動,可那畢竟已經是兩個家庭了。


    這時身後一人走近,攙起胡戈,對主人夫婦道:“大哥,嫂子,薇薇以後住到了我的隔壁,你們還擔心什麽呢,吉時快到了,讓歸唐催妝去吧!”


    “歸唐,去吧,薇薇在後院閨房,我和你嶽父在這坐會兒,坐會兒……”說著說著盧氏的眼淚就流出來了,劉弘基見狀伸出右手疊在妻子左手手背之上,輕輕拍著,用著無言的舉動安慰著她。


    見劉弘基也朝自己點著頭,胡戈對二老一躬到底,便大步朝後廳走去,軍爺跟劉弘基眼神交流了一下,也隨胡戈進去了,這兩人一動,楊師道等迎親之人自然跟上。這時堂中賓客大多是朝中重臣,自持身份坐在原地沒有去湊這個熱鬧,隻有杜如晦和戴胄起了身,朝後院而去。


    “薇薇,開門!我來接你啦!”已經走到劉詩薇門口的胡戈敲門道。雖然他早就憧憬過這一幕的出現,可是真到了這門口,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話音都有點顫抖。


    房中的新娘已經在閨房內等候了一天,此時突聞心上人的聲音,下了床就要來開門,這時隻聽裏麵一陣嬉鬧,有人道:“姐姐,你這是幹嘛,哪有那麽容易被他接走的,讓他再敲一會,再敲一會兒!”


    胡戈一聽,知道是誰,忙道:“風妹子,你這是幹嘛,大哥平日裏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嗎?你怎麽關鍵時候壞我和你姐姐的好事!”


    胡戈話音一落,隻聽裏麵笑成一團,顯然人數不少,都是嘰嘰喳喳的不讓新娘開門,這時屋裏有人喊道:“你得拿出點誠意來,不然這門不是那麽好開的,聽姐姐說你嘴巴厲害,我們也不為難你,就按規矩來吧,先做首催妝詩來聽聽!”


    戴胄一聽,對楊師道說道:“景猷,快點,你的強項來了!”


    大詩人楊師道見眾人望向自己,哈哈一笑,道:“你們什麽時候見我做過催妝詩?再說新郎平日裏雖說不顯山露水,可詩才還是有的,你們別催,且看他本事!”


    杜如晦聽楊師道這般說,上前拍了拍胡戈的肩膀,道,“歸唐,作詩不在好壞,唯抒發心聲而已,別急,先想想!”


    胡戈點點頭,心想吉時就要到了,現做也不一定做得出來,無奈隻能抄前人的了,他記得唐朝有一位不是很出名的詩人徐璧,曾做過一首很有意境的催妝詩,自己當年上學時看過後很是喜歡,所以現在還記得,便略略回憶了一下,當下對著大門道:“


    傳聞燭下調紅粉,


    明鏡台前別作春。


    不須滿麵渾裝卻,


    留著雙眉待畫人。”


    作詩的行家楊師道一聽,對眾人笑道:“這是取自漢時張敞給妻子畫眉的故事,這首詩倒是做得巧!”


    胡戈因為是抄襲別人的詩歌,當下有些臉紅心跳,所以沒有答話,其他賓客隻當新郎官臉紅是因為興奮,都誇這詩做得好。


    果然這位前人徐璧詩歌精妙,隻聽“吱”的一聲,閨房門被裏麵人打開了,胡戈心中懷著對徐璧的無限感激,走進門去,隻見裏麵十好幾個女子擠在劉詩薇的閨房中,這時她們見新郎官進來,都是好奇的打量著胡戈,胡戈朝劉詩薇的閨蜜們拱了拱手:“多謝各位,還請移步到我府上喝杯喜酒,也好表達一下我的敬意!”說完笑了笑,便直奔正主而去。


    這時隻見劉詩薇坐在床上,那婀娜的身段上穿著喜慶的禮服,此時也見不到她俏麗的麵容,隻因其兩隻玉手舉著扇兒,把臉頰遮住,胡戈知道這時紅蓋頭還沒流行起來,此時新婦出嫁都是用紗扇遮臉。胡戈走到劉詩薇麵前,低低在她耳邊說了句,“這輩子,就跟我走吧!”


    新娘聞言紅上耳根,隻是低著頭,任新郎牽著,倆人一前一後在眾人的笑鬧聲***了閨房,直接往府門口的婚車而去。


    胡戈走在路上感覺到劉詩薇身子在微微發顫,便手上稍稍用力捏了捏她,顯然她感受到了他的關心,過了小半會兒,腳步慢慢的趨於平穩,身子也不再發抖了。


    “景猷,你們先過去,我們隨後就來!”軍爺見胡戈已經牽了新娘出來,笑著對楊師道說道。


    楊師道點點頭,又朝滿臉笑意的杜如晦和戴胄拱了拱手,說了聲:“那就先行一步了,三位慢來!”


    說完直送胡戈和新娘上了婚車,這時劉府門口早就擠滿了人,一些小孩兒攔著婚車前頭,不讓婚車起行,胡戈笑著將劉詩薇先扶上婚車坐穩,然後才出來,對隊中馬周做了個手勢,馬周會意,嗬嗬一笑道:“都來都來,散點心了!”


    原來這時有“障車”之習俗,新娘親友在新郎接了新娘之後,都攔著彩車不讓前行。這和後世新郎叫門時新娘親朋好友索要紅包的風俗正是一樣,還好老管家早有準備,載彩禮的馬車中,就專門有一輛是放著銅錢點心的,這時馬周得了胡戈的招呼,把眾人攬到最後一輛馬車旁,笑著四散的發著紅包和點心,得了解圍的婚車立馬起行,胡戈騎在馬上,在前引路,開開心心的迎著新娘回家去。


    “她這時候在想什麽呢?”胡戈騎在馬上想著,須不知這時坐在婚車裏的劉詩薇也在想著胡戈,想這壞人此時心中是不是正得意……


    本來這時習俗是新郎不隨婚車一起行動,而是先行一步趕回家裏,可是胡戈沒有這麽做,堅持要陪劉詩薇一起前行,大家都是笑著默認了,


    就這樣,在長安百姓好奇的目光中,這列有著新郎同行的車隊終於趕在天黑前回到了長安縣中的光德坊,這時從胡府的大門口到拜堂的正廳,已經鋪好長長的氈褥,就如後世的紅地毯般,不用說,這也是此時的風俗,為祝新婚夫妻傳宗接代、前程似錦的意思。


    “歸唐,慢些來,薇薇娘家人還在路上,且陛下還沒有過來,我們稍稍等等!”這時楊師道走到胡戈身旁跟他耳語道。


    胡戈點點頭,回身上來婚車,跟劉詩薇低語了幾句,又怕她冷,把自己外麵的袍子脫了下來,蓋在她的身上,劉詩薇一見胡戈舉動,忙要開口,胡戈“噓”了一聲,道:“有話,進洞房再說!”


    劉詩薇隻覺臉頰發燙,有些害羞的任胡戈把衣衫披在自己身上,胡戈嘿嘿一笑,躬身準備出去,突然轉身回頭,說了一句:“你我相識,便是在馬車之上,沒想到舊景重現,薇薇,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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