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清晨的陽光就已經很刺眼,而他們快樂地普灑大地時,卻被臥室四周的回廊遮擋了光芒。炙焰扶著木柵欄,看著荷塘中的景色。


    這些白色高貴的花朵就要結束它們短暫的生命了。可是等到明年初夏,它們又會重新尋得力量,綻放美麗。隻是自己,還可以熬到那個時候嗎?


    “教主。”


    一名黑今裹臉的處置使來到炙焰身後,單膝跪下:“屬下等已經搜過了,除了矮灌假山那裏沒有去以外,其他地方並無夫人蹤影。”


    “假山為什麽不搜?”


    “回教主的話,右使有命,今日清晨到晌午,魔教所有人不可以靠近那裏。”


    炙焰一愣,隨即轉過頭,微笑地看著屬下:“那本座自己去,去看看右使一個人在假山搞什麽名堂,你們就不用陪著了,都下去吧。”


    處置使稱是,便弓腰退下。炙焰又轉過身,繼續看著池塘上最後的美麗,臉上的笑卻漸漸凝住,最後變的冰冷,就連那荷花也似乎感到了不適,不由得耷拉著腦袋。


    慕容傲雪,你和朱依翊偷偷摸摸地在做什麽?真是豈有此理……!


    “朱依翊,我數到三,你就拽著繩子跑起來,別忘了放繩子,還有就是要跑一陣子再停,不然又飛不上去了。”


    假山外一條空曠的綠地,慕容傲雪雙手拿著紙鳶高高舉起,而與他大約十五步距離外,朱依翊握著纏繞繩子的小木棒,聽到了慕容傲雪的話,便使勁兒點了點頭。


    他們已經放了六七次了,可是紙鳶依舊還在慕容傲雪的手上。他教了她很多次,可每次她都因為過於心急而失敗。這樣折騰下來,已經有細細的汗珠掛在兩人的額頭上,而朱依翊也忘記了回去的事,一顆心都放在慕容傲雪手中的紙鳶上。


    她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將它放到天上去。


    “好了,我要數數了。一,二,三!”


    隨著慕容傲雪的放手,朱依翊也拽著繩子跑了起來。她這次長了記性,一邊跑著,一邊放著繩子,終於,慕容傲雪興奮的聲音傳來。


    “好了,好了,上去了。你在扯幾下繩子,別叫它掉下來。”


    朱依翊便停下來,一邊扯著繩子,一邊開心地看著天上燕子圖案的紙鳶。慕容傲雪這時也走過來,幫著她控製繩子。於是那紙鳶便越飛越高,而隨著慕容傲雪滑稽的言語,心情大好的朱依翊便“咯咯”地笑了起來。


    慕容傲雪看著她,那張叫人可以奉獻出靈魂的笑臉,不禁感到欣慰地笑了起來。而朱依翊隻專注於天上,並沒有見到他的模樣。


    可是另外一個人卻看到了,看到了她的歡快,他的癡望。於是他更加陰冷了臉,眼睛也漸漸閃爍出寒光。


    這道寒光透過炎熱的空氣,刺到慕容傲雪的身上,他便轉過臉,目光正好與炙焰在半空中相遇。


    一驚,他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要幾天的嗎?


    這樣想著,也被他的寒冷冰涼了心,不自覺地拉著朱依翊,將她拉到自己的身後。朱依翊被他突然一拉,猝不及防,手中的木棒掉到地上,那紙鳶便帶著這小小的束縛飛到了空中,再也不能回來了。


    朱依翊便生氣地看著慕容傲雪,可發現他挺直了脊梁看著正前方,於是她也看向前方。


    捂著嘴巴,眼睛也睜得很大,她的震驚不亞於身前的慕容傲雪。炙焰,竟然是炙焰!


    魔王就站在他們的對麵,本是一副陰森森的模樣,可當兩人都看都呆傻地看向他時,他卻突然收起了寒意,微微一笑。


    “右使,你還真是個守信用的人。”


    慕容傲雪眉頭一皺,是的,他食言了。說過不再靠近教主夫人,卻無法辦到。隻是就算要接受懲罰,他也要保護身後的女人,一個人攬下教主所有的憤怒。


    “教主,是我硬拉著夫人出來的,您要怪,就怪我一個人好了。”


    炙焰“哦”了一聲,便又接著說道:“右使倒是體貼入微,可是你的那份體貼卻搞錯了對象。這個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不需要你來體貼,懂嗎?”


    說罷,他又看向朱依翊,淡淡說道:“你還杵著做什麽,跟我回去。”


    “教主……。”


    慕容傲雪還要說什麽,誰知朱依翊卻從他的身後走了出來,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就那麽走到了炙焰身邊。炙焰便握起她的手,帶著他轉身離去。


    微風輕輕吹過,翠林的草坪順著這風傾斜著,淡淡青草香味撲入鼻中。而那個杵立在青草之上的男人,卻無法感受到這份清香。他皺著眉頭看著心愛的女人心甘情願地被帶走,不由得歎息。而當他想到她將因此而遭受的一切時,一顆心便開始流起血來……。


    炙焰緊緊握著朱依翊的手,一路上都沒有說話,而朱依翊去可以感受得到他的憤怒,因為自己的小手都快要被他的捏碎了。


    這樣一直走著,走過了她的園子,也走過了他的園子,可他都沒有停下來,他這是要帶她去哪裏?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一片楓樹林中。因為到秋天,葉子可開始發紅,這樣穿插著綠色和紅色,感覺並不爽朗。


    很快地,他們穿過了這片楓樹林,朱依翊便看到一間白色的如同宮殿一般的建築。牆體全部都是閃爍著光彩的大理石製成,就是建築四周的地麵也都是相同的材質。


    而這白色的宮殿和小廣場又被詩情畫意的楓樹林包圍著,如此給它增添了一絲神秘的氣息。


    朱依翊因為眼前所見停下了腳步,炙焰便轉過頭,衝著她一笑:“別怕,這隻是魔教教主沐浴的地方,我出了一身的汗,需要好好洗洗。夫人,你就陪著我一塊兒洗吧。”


    不由分說,他重新拉著朱依翊走了進去。魔教的庭院房間向來以簡樸為主,包括教主和教主夫人的居所,都是簡單的叫人咋舌。而這裏,卻是極盡奢華,仿佛將魔教所有的富貴都集中在了這裏。


    房間沒有窗戶,卻因為四顆極大的夜明珠而光彩熠熠。純金雕刻的鏤空牆壁,玉石鑲嵌的華麗棚頂,幾個紅木小圓柱上擺放著精致的古董花瓶,而一側大大的博古架上,則是擺滿了珍奇寶貝。對著博古架的另一側,是一掛金帛屏風,上麵刺繡著富麗堂皇的牡丹花開圖。


    屋子正中央是一個大水池,純銀質地,三邊是與地麵相平的池沿兒,一邊是通向池中的台階。池水清澈,微微冒著熱氣,淹過台階,隻留下兩三層在外。


    盡管是長公主的女兒,見過最奢侈的浴室,也不如這般的氣勢。朱依翊微微張著小嘴,不敢相信魔教之中會有這樣的地方。


    趁著朱依翊失神的當會兒,婢女們已經為教主脫下了衣裳,炙焰隻穿著薄薄的白色內褂走入水中,隨後他依靠在池邊坐下,池水正好浸在他的肩膀那裏。


    “給夫人寬衣。”他說。


    於是那些個婢女便又來到朱依翊的身邊,給她寬衣解帶。朱依翊也沒有掙紮,任由她們脫光了她的衣衫,將她的長發挽在頭頂。隨後,她們俯身退下,隻留著炙焰和朱依翊共處一室。


    “夫人,站在外麵不冷嗎?快來,叫我抱抱你。”


    朱依翊便垂下眼簾,慢慢走進水中,而剛剛來到炙焰的跟前,便給他拉著坐下,整個人也跌進了他的懷中。


    她枕在他的頸窩處,他摸著她光滑柔軟的背,輕輕地,他問道:“今天和右使玩得開心嗎?”


    朱依翊的身子一顫,她就知道炙焰不可能放過她。果然,他提了起來,怕是很快便要懲罰她。見她不言語,炙焰便握著她的下巴仰起她的臉,看著那精致的五官,淡淡說道:“一定很開心,不然也不會笑得那般燦爛,對嗎?”


    這樣慢條斯理地,還不如直接刮起暴風雨,總好可怕等待,那不可預測的狂亂。


    小嘴抿著,眼簾垂著,依舊是那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炙焰的眉微微皺起,渾身都散發出酸酸的味道。


    剛剛看到的笑容,多麽的可愛嬌美,與此時的淡漠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為什麽在其他男人麵前,便可以笑得燦爛,而在自己麵前,則是這副苦瓜臉?


    濃濃的醋意將他心中的火燒得老高,他看著朱依翊的眼神也漸漸改變。她可以在慕容傲雪的麵前笑,可是能這樣得到她的隻有他。他的喘息聲越發粗重,而後他將她拉進,不顧一切得展開了攻勢……


    一直到結束,她都沒有發出一聲。還是緊緊挨在一起,炙焰抓著她的雙臂,將她的身子後傾一個角度,便看到了她那雙緊閉的眼,和眼角掛著的一顆晶瑩的淚珠。


    不自覺的,他也皺起了眉。那淚珠突然從眼角滑落,經過她緋紅的臉頰,滴到他的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


    ――您,已經愛上她了――


    猛地一驚,整個人也清醒過來。他突然推開她,自己則是扶著額頭急促地喘息。朱依翊掙紮著坐起來,這才幸免被池水嗆到。捂著胸口,呆呆地看著他。


    他愛她,薛臻說得沒錯,他真得愛她。明明知道這樣子不可以,明明說過了這不會發生,可它確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了。


    可是,她呢?


    抬起頭,他半眯著眼睛看著她,那雙眼睛通紅通紅的,看上去十分嚇人。朱依翊被他這樣看著,更是摸不著頭腦,也隻能呆傻地看著他。


    “朱依翊。”


    許久之後他突然開口說話:“為什麽突然變得乖順了?我想知道,我真得想知道,告訴我,好嗎?”


    朱依翊睜著眼睛看他,這是他們重遇以來,他第一次用如此懇切的語氣跟自己說話。所以她的心,也起了波瀾。


    該怎麽回答他,該怎麽說呢?朱依翊的臉上漸漸布滿了哀傷,垂下眼,她淒淒地說道:“因為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存在的價值,那就是成為我娘的替代。隻要能紓解對她的恨,你做什麽都不會計較。”


    “你什麽意思?什麽價值,什麽替代?你為什麽會這樣說?”


    朱依翊抬起了頭,一雙眸子中閃閃著淚光。還有,對他的怨。


    “不要這樣問我,好像你很無辜似地。你當初娶我來魔教,之後對我的所作所為,還有剛剛……剛剛的強占,不都是因為你的恨嗎?而那恨,跟我沒有絲毫的關係,那是對我娘的恨。我,隻不過是你對我娘那愛恨交織的替代,是你發泄思念的工具罷了。”


    “夠了,別再說了。”炙焰被她說得心煩意亂,可是朱依翊卻已經爆發了,這些天所有的遭遇,默默地忍受到了極限,今日被炙焰點著了火,炸了。


    所以她不斷地流著眼淚,歇斯底裏地叫喊著:“為什麽不準我說?明明是你問我的,又為什麽不準我說了?!而我說得,又哪裏錯了?以前我反抗你,你說我不乖,用那麽多殘忍的手段對付我。現在我順著你,你又說我耍花樣,還是不斷地侮辱我,殘虐我。這不是恨我是什麽?既然非要折騰我才開心,那你就索性冷血下去好了,為什麽還要用那麽怪異的眼神看著我,還要用那麽痛苦的語氣跟我說話?你究竟想要怎麽樣?!”


    朱依翊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了,便索性捂著雙眼“嗚嗚”的哭著。壓抑的痛苦得以發泄,她哭得傷心欲絕。


    ――為什麽還要用那麽怪異的眼神看著我,還要用那麽痛苦的語氣跟我說話!――


    炙焰就那樣看著她,看著她哭泣著。嬌小的肩膀微微抖著,叫人愛憐。真想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告訴她,他並不恨她,他已經愛上她了。


    可是,他不能。


    慢慢離開池子,他穿上了外衣,轉過身看著朱依翊,她還在哭。她,應該是恨他的吧?他的對她做的,又怎麽能叫她不恨?


    炙焰想著,便自嘲地一笑。


    濕著衣服來到書房,這裏早已經打掃幹淨。那些血沒有了蹤影,而那書桌上的東西也都恢複了原貌。


    坐到椅子上,他喚來了手下。


    “去,把右使叫來。”


    屬下稱是,很快地,慕容傲雪就來了。他早就準備著,炙焰一定會責罰他,所以他來得很快,也很淡然。


    炙焰看著他無所謂的模樣,本就很生氣,可他見到他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教主可有把夫人怎樣?”


    於是他本就不平靜的心更是雪上添霜,低沉地反問道:“她怎麽樣,管你什麽事?”


    誰知慕容傲雪卻理直氣壯地說道:“當然關屬下的事,是屬下強迫夫人出來的,如果夫人因此受罰,屬下又怎能安心?”


    炙焰的眉頭高高的揚起,看著那個不知死活的男人,竟然還在他的麵前理直氣壯。


    “你強迫的?你強迫她見你做什麽?”


    慕容傲雪,卻沒有絲毫的退縮:“夫人她很憂傷,所以屬下想她能夠笑一笑。僅此而已,再無其他。”


    炙焰靠著椅背,直直地看著慕容傲雪。


    “你忘記那夜對我的承諾了嗎?我的右使,原來你是這麽一個不講信用的人?”


    慕容傲雪抿著嘴,便一字一句說道:“是,屬下食言了。為此,屬下心甘情願接受教主的責罰。可是,要我對夫人不聞不問,我辦不到,尤其是她被教主那般對待,我更是不能坐視不理。”


    “不能坐視不理?你想怎麽樣,來一次轟轟烈烈的革命,自己當教主,她便是你的教主夫人了?”


    慕容傲雪一驚,猛地抬頭看著炙焰。許久,他便低下頭,低聲說道:“教主您早已經是魔教的支柱,別說屬下沒有那個心思,就是有那個心思也不能辦到。所以教主您不必擔心。屬下所謂的不能坐視不理,無非就是逗夫人開開心,給她灰暗的生活帶來一絲光明罷了。”


    “如果,你無法給她帶來光明呢?”


    “那屬下就帶她走,徹底擺脫掉灰暗。”


    炙焰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事到如今,這慕容傲雪竟然還有如此想法,而他,竟會毫不隱瞞地向他宣告。


    隨即,便是生氣。生氣右使對教主的蔑視,生氣他如此的忘恩負義。可是最叫他生氣的,還是他對愛情的那份坦然,可以放下一切,去愛著朱依翊。而他,卻不能。


    “真是豈有此理。”他拍著桌子,大喝道:“你沒大沒小也該有個分寸,如今真是不成體統了。倘若不好好責罰你,我教主的威嚴何在?來人!”


    隨著一聲令下,便有兩個教徒走了進來。


    “屬下在。”


    “將右使關到水牢中去,叫他好好反省一下。”


    兩個教徒稱是,來到慕容傲雪的麵前,顯得很為難。畢竟他們都是慕容傲雪的手下,如何將他壓走?好在慕容傲雪也不難為他們,自己轉身便朝著牢房那裏走去。


    炙焰捂著頭,隻覺得這兩天過得亂糟糟的,心中不由得感慨,就沒有一件叫人高興的事嗎?


    正想著,門外便又有教徒的聲音傳來。


    “啟稟教主,李護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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