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說得對,我不是天使,我想我真的會為王軍找一堆脫罪的說辭,然後千方百計的幫助他逃離法律的製裁,我就是這麽一個人,隻是我不清楚的是,是不是真如李驍說的,這就是所有軍人根深蒂固的詬病。


    直到天上掉下個餡兒餅一輛出租車停在我麵前,喇叭摁得嘟嘟直響我才回過神來,我貓腰鑽進車裏,耳朵裏還回響著李驍刺兒的話語:“你們當過兵的……你們的底線是什麽?你們的原則又是什麽?”


    當兵的有的隻是一股子血性,我們那個年代的兵,血性泛濫,你隨便在營區裏轉一圈就能看到好幾場武鬥,我記得剛從學校特招入伍的時候,班長是個四川人,一次晚飯後給我1塊錢讓我去買煙,我當時人傻不機靈,我說報告班長,錢不夠,班長二話沒說甩給我五塊錢,晚上熄燈,我被新兵連的幾個班長蒙著被子踹,足足揍了我半個小時,要不是我抗揍,我想估計我不死也要殘廢。後來聽同鄉的老兵說,給班長買煙是新兵的第一課,機靈的兵用這一塊錢不但能買包紅塔山,還能找回班長2塊錢。所以打那以後我一直以為班長會視我為死敵,沒想到有一次我被地炮連一個班的人追打,班長看到後嗓子都吼出血了,哇哇大叫著飛奔過來掄起皮帶就加入了戰鬥,那次班長牙都被打掉了2顆,這就是當兵的血性。


    那時候的我們,班內的矛盾約地方單挑解決,連和連之間的矛盾連長帶著全連群毆解決,一個個鼻青臉腫血流滿麵的,衝衝洗洗第二天照常麵對麵訓練,就這樣我們的連長還經常罵我們沒血性,說是當年他當兵的時候,一個不爽就拿支槍出去放一梭子。老兵中間流傳著他的一個段子,說連長還沒提幹的時候,一次熄燈後出去找酒喝,結果喝大了回來的時候被一群古惑仔悶揍了一頓,連長連滾帶爬回到連裏操起槍就走,但酒勁沒過,不記得挨揍的地方了,隻得站在營門口朝天放槍,打完2個彈夾的子彈一頭栽倒,醉睡了過去。


    這就是部隊裏崇尚的血性,我沒有資格去評判這種血性的合理性,因為這種做有血性兵和文明兵的大討論早已落下帷幕,現在的文明帶兵在軍營裏已經成為政治氣候,你再很難看到有打架鬥毆的了,取而代之的是離營脫逃和跳樓自殺。


    或許我們這批兵真的在地方丟人了,於卓、王軍,他們親口對我說為了區區的幾萬塊錢,就剝奪了別人的性命,現在,於卓成了魏恒的一個幫凶,他當年也為了他的信仰,為了這個祖國和人民浴血廝殺,如今卻悲慘的死去,就像是一坨大便一樣,被社會的主流和道義所拋棄,而王軍,誰又知道,他又在陰冷的黑暗裏,做了一些什麽?


    但就算他不是我兄弟,我也清楚的知道,他救了我的命,他強忍著悲痛親手終結了正向我行凶的於卓,不是他,現在綁著石頭沉屍河裏的就是我張佳琪,我會在河水裏慢慢的腐朽,直至蛆蟲滿身,所以我不管這是不是愚昧,我張佳琪就是這樣,別在我麵前把所謂的大道理吹得天花亂墜,我就是要查出真相,找到王軍,我就是要幫他逃脫法網。


    可是,沒有警察這個強大的國家機器的幫助,我這個渺小的張佳琪又能從哪裏尋找王軍?


    李驍還是對我所謂的發現垂涎不已,沒過多久他就主動給我打來了電話,我也無心和他硬掰下去,就算是我為了人們生活的安寧盡一份義務,我原原本本的把魏老鼠發現的兩個細節對李驍說了,這些東西對偵破能起多少作用我不清楚,但一直藏著不說或許不是明智的選擇。


    李驍口頭上倒是說這些細節很重要,說更進一步的佐證了他的猜測,我說你是不是推斷王軍已經加入了某個集團,而這個集團與魏恒的組織又恰逢對立,王軍那天的目的就是劫殺魏恒,羅能武一行人就是來接應王軍的,隻不過王軍並不知道洞內的那個人並不是魏恒本人而已?


    李驍沒有回答我,隻是說:“還有很多矛盾解釋不了,比如如果王軍的目的是為了劫殺魏恒,那為何非要刻意的把真魏恒的死也偽裝成王軍殺假魏恒的樣子,是嫁禍還是要迷惑我們?”


    李驍的話再一次把我本已一團漿糊的腦子弄得更加的糊塗,自以為從魏老鼠那裏治愈的頭痛又開始襲擊著我,痛得我在車裏用手機狠狠地砸腦袋,出租車司機估計以為我是個精神病患者,嚇得手腳都抖了起來。


    我被司機丟棄在路邊,他連錢也不要開著車一溜煙就消失在我的視線裏。冷靜下來的我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就在那幾秒鍾的時間裏,做了一個決定,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我不再關注真相,最少暫時不關注這些是是非非,管他誰殺了誰,我要把思路轉變過來,一心一意的追蹤王軍,不論他是生是死。


    不過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毫無收獲,卉寧的人們在瘋狂的享受著春節的幾天假期,我腿不著地的在卉寧的角角落落、圊河的上上下下尋找線索,我找了羅能武他們租用的漁船船主,我找到了那晚迷翻我的女人所租房子的房主,我甚至問遍了圊河幾乎所有的漁夫和沿岸的老少、走訪了卉寧所有的醫院和大小診所,但最終一無所獲。


    我知道這些工作警察應該早就先於我做了,不過我還是幻想著有新的發現,我每天天沒亮就起床,一直跑到淩晨才狼狽手工,但這種身體上的疲倦比起前兩天我的頭痛來說根本就算不得什麽,或許我也如王軍說的一樣是個粗人,我寧願把體力玩得枯竭,也不願抱著一個豬腦子去找自虐。


    正月初四,當我拉開窗簾迎接今天的第一縷陽光,我看到賓館對麵的一家蛋糕店正準備開門營業,我突然想起初八是丟丟的生日,丟丟的每個生日我都沒有落下,是我看著她從一個隻會用手抓蛋糕往嘴裏塞的小布點長到現在學齡前的乖巧小姑娘,如果王軍還活著,就算他不能陪在丟丟身邊過生日,我想他也絕對會給丟丟一個電話祝福,對!我要去內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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