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萱抬頭看了我一眼,當時我認為她的眼神是飽含厭惡,我根本沒有體會到她此時此刻複雜糾結的內心,我尷尬一笑,似乎比趙子龍還虛偽。[]


    兩個男人言不由衷地簡單問候後,我對周雨萱說:“丫頭,我有些話要和你說,你……能不能出去幾分鍾?”


    周雨萱埋頭整理被子,生怕漏了一絲風襲擾到了趙子龍,這些動作都讓我隱隱地嫉妒,她一直把被角塞得嚴嚴實實,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我說話,轉而默然無語地去收拾櫃頭。


    她的軟抵抗把我是弄得毫無脾氣,要不是趙子龍和他們的兩個朋友在場,依我的性子,周雨萱免不了要被我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然後不由分說,拽起胳膊就走,這就是我張佳琪粗魯的地方。


    趙子龍卻是紳士得多,他主動勸誡周雨萱說:“去吧,我這裏還有老董呢。”


    要不是我親耳聽到趙子龍陰狠的謀劃,對於他這種致命的大度,我差點又會喜歡上他,不過現在,他再也騙不到我了,他的虛偽隻會增生我的厭惡。


    最終周雨萱還是無言的出了病房,我步步跟在後麵,看著她憔悴而苦難的背影,我頃刻間忘掉了剛才要罵醒她的衝動,隻覺得胸口一扯一扯地痛,我一遍一遍的問自己:張佳琪,你曾經不是自傷自憐嗎?可和眼前的這個看上去邋遢的女人相比,你那些苦難又算得了什麽?


    我就這樣踢著她的後腳跟來到醫院外麵的小公園裏,突然,周雨萱一轉身定住身子,麵無表情地問我道:“有什麽你快說,他還等著我呢。”


    周雨萱故意把這個“他”字說得異常地重,似乎是要提醒我,現在她在意的那個人不是我,而是趙子龍。


    昨晚在大廳裏,我把事情說得太過唐突,所以這次來的時候,我經做好了打算,我要把經過說給她聽,我想,或許有了這些有血有肉的事情經過,她或許能警醒些什麽。


    可我估計這丫頭不會容許我說完,所以我上前雙手夾拽著她的胳膊,防止她甩頭而走。


    今天我所麵對的這個女人,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一心想要和我廝守的周雨萱了,她很抗拒地想要掙脫我的控製,一雙慘白的手毫無章法地朝我揮打,一邊打一邊叫嚷著:“你要幹嘛?你走開!”


    可任憑她怎麽掙紮,我都不想放棄這次的努力,嬌小的周雨萱就算卯足了勁錘打在我身上,我也權當是她的小任性,我是個粗人,她無謂的掙紮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很快就在我雙臂的包夾下動彈不得。


    我剛要開口說如何聽到趙子龍在電話裏的陰謀,周雨萱就已經改變了策略,她眼見掙脫不開,也就放棄了武力,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比一聲高的“救命”,並且咒罵我是個“又老又醜又惡心的男人”,“你滾!”“你怎麽不去死!”


    逼急了的周雨萱還不時飆出了幾句洋文,旁邊病人、家屬不少,齊齊地擁了過來,我沒想到周雨萱會在我的懷裏卻直呼“救命”,她的這個舉動比咒罵我更讓我傷心,我心裏默默地說:“丫頭,我就是來救你的,我張佳琪死也不會傷害你,你又何苦要向別人求救來抗拒我?”


    她淒厲的“救命”聲就像是一把冰錐,刺得我心又冷又痛,我氣急敗壞地望著向我靠攏的人群吼叫道:“看什麽看?都給我滾!”


    我麵目可憎地嚇退了人群,卻惹來了更大的麻煩,我看先是保安快步跑了過來,緊接著兩個警察模樣的便衣也循聲追了出來。[]


    一邊是懷裏周雨萱不住的咒罵,並且她還專揀那些惡毒的詞匯,似乎要把所有的憤恨、委屈、苦難都要發泄到我身上,一邊是幾個氣勢洶洶、鼻毛都冒著殺氣的公務男人,我的無名怒火被突然點著,怒極欲狂地擺好架勢,就等他們幾個撞過來成為我泄憤的道具。


    其實我犯不著和盡忠職守的保安及便衣過不去,但當時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想我是真的惱羞成怒,失去理智了,正當我要給率先趕過來的保安來一腳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下巴一陣刺痛,痛得我條件反射地鬆開了手,我看到周雨萱滿嘴是血,眼淚像飄娑一樣嘩啦直流,看我的眼神複雜難辨,我用手一摸,下巴血肉模糊。


    我現在下巴還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有時候麵對鏡子清理胡須的時候,我手撫著這道疤痕,心情也如當初周雨萱的眼神一樣複雜,那個柔弱的女子,是要怎樣的狠心才能把我咬成這般模樣?


    我終歸隻是個男人,在乎的隻是自己身上和心上的傷痛,其實我不知道,周雨萱咬我有多狠,她的那顆糾結的心就會有多痛,她嘴角上滴落的,不是我張佳琪的血,而是她周雨萱內心的鮮血。


    周雨萱在保安的掩護下,倉皇逃走,而我,就像是一個進村調戲婦女的皇軍,被兩個便衣結結實實的摁倒在地上,狼狽不堪。


    當周雨萱近乎瘋狂的咬我那一口,我就徹底失去了反抗的欲wang,整個人像被吸星大法擊中,瞬間沒有了氣力,隻有心一陣慌慌的痛。


    被警察拖來拽去已經成了我張某人的家常便飯,這不,24小時不到,我又搭上了警笛呼嘯的便車,隻是很奇怪,車到半路,一個警察接了個電話,掛了電話後什麽也沒說,隻是很曖昧的看了兩秒鍾後,賜予了我自由。


    今天的江陵車明顯少了不少,不過也並非世界末日,該上班的依舊咬著麵包上班,該掙錢的也照樣提著褲子掙錢,誰都沒有注意大街上多了一個剛從警車裏放下來的男人,這個男人雙眼憂傷,滿麵浪笑,一身塵土,顫抖而貪婪的吸著一根皺皺巴巴的香煙,蹣跚而行。


    這個男人就是張佳琪,1971年那個春天,他呱呱來到人間,1974年,他和鄰居家花花妹妹過家家煮大便,1978年,他和同桌春桃在地窖裏煮大便,1980年,他和宿舍的小夥伴一起在田埂上挖灶煮大便,即便是1988年他成了縣裏的狀元郎,即便1998年他練就一身本領,成為萬裏挑一的特種兵,即便之後曾是副局長、曾是百萬富翁,但他骨子裏麵,依舊是當年那個煮大便的男孩。


    那一年和他一同出生的,有一代人的女神楊鈺瑩,有央視主播趙普,有詩人般氣質的歌手汪峰,還有創業者永恒的偶像馬化騰,而那一年離開人世的,是響當當地古生物和地質學家李四光,是影響深遠的政治家赫魯曉夫,還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希臘著名詩人喬治?瑟菲裏斯,他們妖嬈的來了,榮光的走了,哪一個不是風華絕代?唯獨這個叫張佳琪的男人,現如今就像他當年無數次煮過的大便一樣,在邁向衰老的不歸路上,散發著腥臭,漸漸被人遺棄。


    我不得已,再次給田昱打去了電話,我說田協理大人,你幫我辦件事。


    田昱語氣比我還嚴肅:“貓哥,你說,我聽著。”


    我說你找個可靠的人幫我24小時看著周雨萱,我怕她會有事。


    田昱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後說:“貓哥,那頭有警察盯著呢,我這人手不夠啊,要不……”


    我衝著電話罵了聲滾你媽的蛋,然後忿忿地掛了電話。


    看到了沒?我心裏暗自苦笑著說,連曾經共過生死的戰友都把你遺棄了,張佳琪,你活得該是多麽的失敗。


    其實事後我知道,這還真怪不得老四,他本來就是那麽個原則性很強的人,丁是丁,卯是卯,感情歸感情,工作歸工作,他分得很清楚,換句話說,他比我陽光,他更相信公道,而我,更相信自己。


    我找了一家街邊診所,簡單的把傷口處理了一下,然後捂著下巴上的紗布想,張佳琪,你怎麽也是個男人,何必和那個小丫頭慪氣,該你去做的,還是放手去做吧。


    於是,我又回到了醫院,隻是這一次我沒有驚動周、趙兩人,而是裹著厚厚的軍大衣,一個人蹲了下來。


    我不怕被醫生護士保安們呼來喝去,反正老子臉皮夠厚,我也不怕被趙子龍的人看到,這種威懾,總是有比沒有好,隻是我不想讓周雨萱看到,我甚至有些害怕她,我怕她的咒罵,怕她的眼神,怕看到她臉上沒有笑容的任何表情。


    醫院大廳的電視裏,正在播放著天龍八部,大俠喬峰受盡陷害侮辱,但阿朱至始至終都沒有過一絲的懷疑,就連姑蘇慕容複使盡伎倆,王語嫣也一度不離不棄,我苦笑著對自己說:這隻不過是小說裏的故事,這是童話,當不得真的。


    我守到淩晨3點,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我疲於奔命,很少能正常休息片刻,但那個守候在病房外的夜晚,我卻出奇的精神,一點乏意都沒有,就好像是練了九陽神功一樣,渾身使勁,我謹慎的注視著進出的任何一個人,用自己一套評判係統,估算著他們的可疑參數。


    奇怪的是,分明那些便衣認出了我,但誰也沒有阻止我,他們隻是偶爾朝我這邊看上一兩眼,但也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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