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殿。


    餘閑將事情匯報完畢後,取出來一封書信。


    “黃昕長老過去留下的東西,她說要是她回不來,就把東西交給你。”


    掌門接過書信,破除禁製將其啟封,從中取出薄薄一頁紙。


    紙上內容很少,一眼便可閱盡。


    看罷,他神色未變,輕緩細致地將紙頁疊好放回。


    “你認為這上麵寫了什麽?”


    掌門看向餘閑,問道。


    餘閑挑了下眉,道:“這我沒法猜,您給個提示?”


    掌門垂眼頓了一頓,複抬目看來,卻是直接道出了答案:“她推薦鏡映容為下一任言心軒主事人。”


    餘閑一愣。


    掌門:“此事你怎麽看?”


    “我怎麽看?”


    餘閑反問,瞅了掌門兩眼,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少焉後,她道:“黃長老的辦事能力一向有目共睹,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你派去言心軒這種新領域開荒,所以她的舉薦當是可取。不過我覺得這事兒還是要看鏡師妹自己的意願。”


    掌門視線落在不知名處,就此沉默不語。


    察覺到氣氛的異樣,餘閑問道:“怎麽,哪兒有問題?”


    對方目光一動,沉沉地落到她身上。


    “鏡映容……”


    他低聲呢喃著這個名字,眉心一點一點攢出深痕。


    餘閑似有所感,一線幽芒劃過眼眸。


    掌門閉了閉眼,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射向餘閑的目光變得尤為銳利明亮。


    “當年六位祖師的擔憂,你覺得是否有道理?”


    餘閑迎著他的注視,先是微微一怔,接著卻是笑了起來。


    她笑著說道:“這個問題當初你告訴我道尊離宗緣由的時候就問過我,現在又問。”


    掌門:“今時不同往日。”


    餘閑:“是,當初我還不認識她,想不到道尊真把那件事做成了,嘶——光看外表完全聯想不到本體啊。”


    掌門:“那麽現在你的答案?”


    餘閑聳了聳肩,道:“和當初一樣,‘有道理,且沒必要’。”


    掌門目中幽光閃動。


    “既然是有道理,就表示她的確可能會對人族不利。”


    餘閑很幹脆地點了頭,“至少能夠確定,道尊離世前沒有給她留下‘不能損害人族利益’或者‘必須保護人族存續’之類的命令,估計是不想束縛她。”


    說到這裏,她停頓片刻,帶著少許感慨再度開口:


    “如今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夠對她造成約束。當初六位祖師拿道尊沒轍,現在我們也拿她沒轍,所以不管什麽擔憂,都是沒有必要。”


    掌門默然良久,問:“她對人族態度如何?”


    餘閑:“要我說的話,人族和妖族,在她眼裏沒什麽區別。她的立場獨立於人與妖之外,除了她交好和在意的個體,跟她沒有交集的人,就算死光光,我看,她也不會有多大感觸。”


    掌門的指節一下一下地輕叩椅座扶手,“隻憑自身好惡行事?”


    “可以這麽說,”餘閑點了下頭,“好在她不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喜歡搞事的性子,通常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沒見過她故意使壞。但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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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龍象非惡,踱步而死螻蟻;滔海無心,騰波而覆船舟。”


    掌門緩緩言道,“過於強大的存在,即便是無意之舉,也能左右天下局勢。又何況,她不站在人族立場,就有可能會因一時興起,而影響人族大局。”


    這般說著,他雙眼愈發幽深。


    餘閑卻不似掌門那樣氣場低沉。她摸摸鼻子,沒事人一樣說道:“我本來還打算這次回來就告訴你她的身份,結果你早知道了。你跟她沒怎麽接觸過吧?咋猜到的?我之前以為她是道尊的後人,還是後來看她有些表現實在不像個人才開始懷疑。”


    掌門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揮,餘閑身後頓時冒出無以計數的玉簡。


    這些玉簡堆成小山,最上麵的玉簡幾乎要觸及大殿殿頂,可見其數量之巨。


    密密麻麻的文字從玉簡中流淌出來,形成高低錯落層層疊疊的光幕。


    餘閑轉身掃視光幕顯示的文字信息,雙眸不禁瞠大。


    “她於世間第一次現身,是在丹華宗遺址山下的嶺安村。”


    掌門的話音淡淡響起。


    “當是時,她向村民詢問當地舊名南楓嶺,欲往丹華宗而去。這丹華宗,便是道尊最初拜入的宗門。”


    “同時期,鄰近門派戰王門有一弟子在丹華宗遺址喪命,同行弟子上報,凶手為一女子,法術離奇,去向不明。”


    “其後,她至鬆瀾城,又到柔雲山,再去鶴連州。”


    “鶴連州的秦家,現任家主秦心瑤,就是從那時逐漸嶄露頭角。偶有人得見她與一女子同出同入,其間跨度,有二十餘年。”


    “再往後,她在瀟合郡與真武院之人相遇,應邀而來參加本門收徒大會。”


    “她進入本門後的事情,想必你已經查過,更詳細的,自己看罷。”


    說罷,掌門不再言語。


    餘閑的視線仍停留在光幕上,快速又仔細地審閱著。


    文字所包含的內容要比掌門所說的詳細得多,不僅有具體的時間地點,就連提供消息的人的身份背景都查得一清二楚。


    字字句句,方方麵麵,可謂是極盡周詳,巨細無遺。


    看完,餘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別的不說,本門的情報司是真有兩把刷子。”


    掌門:“她從未特意掩藏過自身行跡,查到這些不算多難。”


    餘閑隨手抽出一根玉簡,那裏麵刻錄的是在鬆瀾城接待鏡映容的那位鬥狂宗太上長老的所述話語,還包括了當日其他在場人士的佐證。


    她捏著玉簡敲了敲手心,“這些東西都被你扣下來封了禁令吧?”


    掌門意有所指地:“豈止是禁令。”


    餘閑聽懂他的言外之意,道:“我說呢,她來本門後沒少露餡兒,按理說早該引來一些老家夥刨根問底了,結果到現在也隻是個別人對她起疑心。替她打掩護不容易啊,您老真是辛苦了。”


    掌門:“比不得你費盡心思讓她在逆涯宮和無鋒劍派過明路辛苦。”


    餘閑幹笑兩聲。


    掌門又道:“我原隻懷疑她另有來頭,是因了太上生死書才確定她的身份。”


    他當下把祖師祠堂中道尊靈位一事講述,繼而說道:


    “本門鎮派道器素來性傲,就算是道尊的血親後代,也得不到它們真心維護。能讓太上那樣盡心聽令的,放眼當世,就隻有天下第一道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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