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拉眼兒”慘叫一聲,鮮血從手腕斷茬處噴湧而出……。


    金鵬的精神一下子崩潰了,他覺得自己褲襠裏有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流下來,一直流進了鞋裏,他雙腿猛烈地顫抖著,身子順著牆壁慢慢地出溜下去,癱倒在地上。


    李二虎大吼道:“弟兄們,給我上。”他一馬當先揮動著鐵尺向青龍撲過去,他身後的弟兄們也都紅了眼,紛紛亮出手裏的家夥撲上去。青龍的手下也不示弱,立刻掏出各種凶器迎了上來,雙方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混戰……。


    蹲在牆根兒下的金鵬慢慢地睜開了眼睛,他發現空地上轉眼間已經成了屠宰場,到處都有鮮血在噴濺,到處是一對對滾動廝殺的人,咒罵聲,慘叫聲,鐵器的撞擊聲,鈍器擊中的悶響聲交織在一起,猶如世界末日的降臨……突然間,一柄短斧在空中翻著跟頭呼嘯而來,“砰”地砍在離金鵬頭頂幾寸遠的牆壁上,短斧被彈了出去,碎磚末兒紛紛揚揚落在金鵬頭上,金鵬霎時被嚇破了苦膽,他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勁兒,竟然一個“旱地拔蔥”躥起三尺多高,轉眼間已跑出了幾十米遠,頃刻,金鵬沒命地逃走了……。


    一身商人打扮的段雲飛敲響了教子胡同8號的大門,開門的是一個胸前挎著“湯姆森”衝鋒槍的國軍中士,他向段雲飛敬了個禮問:“請問您是金先生嗎?”


    段雲飛點點頭:“鄙人金宜生,我在電話裏和夏小姐約定的時間,麻煩您通報一下。”


    中士打開大門:“夏小姐在客廳裏等您,請隨我來。”


    段雲飛隨中士走過天井,他仔細觀察著這座宅院的建築布局,發現這不是一座傳統的中式四合院,而是民國初期盛行的那種中西合璧建築風格的宅院。它的前院是中式平房,供仆役和勤雜人員、警衛人員居住。(.無彈窗廣告)


    穿過一個月亮門便進入後院,裏麵竟別有洞天,花園裏草木繁茂,地勢起伏,一條木製中式遊廊順著地勢環繞其間。主人居住的是一座兩層小樓,小樓為全木結構,既有中國傳統的鬥拱、椽檁和飛簷,又有西式風格的寬大露台及落地式玻璃窗,顯得不倫不類。


    段雲飛心想,難怪段雲鵬這老賊看上了這個院子,這等排場不招賊才怪呢。再往深處想想,段雲飛也感到一種沮喪,國軍中的現役將軍恐怕得兩三千人,一個少將的職位也許不算高,但如果每個將軍都擁有這般財力,那麽中國的軍費開支恐怕有一半兒都花在將軍們身上了。


    夏嵐對段雲飛的第一印象還不錯,他穿著一身質地考究的三件套藏青色西服,頭戴同樣顏色的呢質禮帽,舉止彬彬有禮,很有紳士派頭。夏嵐暗自驚訝,金鵬兒長得跟一個大煙鬼一樣,怎麽會有這樣一位高大強壯、相貌端正的表弟?據金鵬介紹,他爺爺和這位金先生的爺爺是堂兄弟,早先都是有錢人家,不過金鵬的爺爺後來學會了抽大煙,這一抽就把兒子和孫子的幸福生活給抽沒了,自己雖然和金宜生是堂兄弟,但並無來往,不過是前些日子在大街上偶然相遇,才知道堂弟是做古董生意的,當時堂弟手裏拿著剛收購的北魏佛頭,金鵬覺得眼熟,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是當年這是當年自己的東西,原本自己想買下,結果囊中羞澀,隻好跟夏嵐說了。沒想到,夏嵐想買給自己遠在香港的父親,這樣金鵬就把自己表弟介紹給夏嵐。夏嵐不是個多疑的人,她生性善良,從不把別人往壞處想,從某種角度看,她並不適合做秘密工作,隻因為夏嵐的上級考慮到她的出身背景和特殊的社會關係。


    夏嵐向段雲飛伸出手道:“金先生,還勞您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您請坐。”


    段雲飛曾仔細考慮過,夏嵐好像在在民國二十六年抗戰爆發時見過自己,那時自己曾跟師弟陳元龍去過學校找過她。時隔十一年她是否還記得?按常理推測,一般人很難有這麽好的記憶力。盡管如此,為慎重起見,段雲飛還是化了妝,將自己的相貌做了某種改變。


    段雲飛不愧是個好演員,此時已完全進入角色,他對角色的定位是一個隻關心利潤的商人,對其餘的事情沒有任何興趣,甚至連必要的寒暄都免了,他顯得心不在焉地和夏嵐握了手,開門見山地說:“夏小姐,佛頭我帶來了,請您過目,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幾句話要說在前麵,首先,這佛頭的來曆是明確的,您當年大概你也知道,這佛頭是金鵬當年獻給日本人,這也算敵產。他呢是我表哥不假,但是親兄弟還的明算賬不是。他沒有那麽多錢。我不可能賣給他。這些都是您知道的,我認為您也應該知道以後發生的事,這佛頭是如何落到我的手裏,因為作為一個收藏者來說,他有權知道他將收藏的文物在此之前的流傳軌跡,這也是判斷文物真偽的一個重要憑據。”


    夏嵐微笑著回答:“哦,金先生真是行家,也是個負責任的商人,請您說下去,我很有興趣聽。”


    段雲飛掏出一支雪茄有禮貌地問:“對不起,我可以吸煙嗎?”


    “請便。”


    段雲飛用一個精致的打火機點燃雪茄,吸了一口,將煙霧慢慢噴向天花板,他必須要掌握談話的節奏,既顯現出一個商人的精明,又要表現出自己是個過慣了養尊處優日子的富家子弟,金鵬關於堂弟家世的謊言都是出自於段雲飛的授意。


    段雲飛打開楠木盒子,拿出北魏佛頭請夏嵐過目。


    段雲飛現在的身份是商人,他自然要用商人的思維去行事,商人是不在乎別的,他關心的是如何把生意做成,因此他用一種毫無感情的口吻繼續說下去:“好了,您已經知道這北魏佛頭的來曆了,關於鑒定真偽的其他方法,我相信夏小姐家學淵源,會有自己的判斷。我要說的第二個問題是價格及付款方式,您知道,此北魏佛頭在戰前已經以一萬大洋的價位成交,現在十一年過去了,價格翻一番應該是合理的價位,這是我的一口價,不容還價,這點還要請您原諒。”


    夏嵐點點頭回答:“我承認,它值這個價兒。”


    “那麽您認可這個價格,我可以這樣理解嗎?”


    “可以,我不還價。”


    “夏小姐不愧名門出身,出手果然爽快,金某佩服,相比之下,鄙人倒像個市井小販,錙銖必較,真不好意思……那麽咱們談下一個問題,也就是付款方式,我的條件是不收紙幣,隻收銀元,當然,黃金也可以,不知夏小姐是否方便?”


    夏嵐仔細看著佛頭隨口回答:“您的條件可以理解,我同意。”


    段雲飛站了起來:“夏小姐,我們可以成交了,按照規矩,這北魏佛頭可以在您手裏放三天,三天之內您隨時可以退貨,如果沒有什麽異議,您應該在三天以後付款。”


    夏嵐也站了起來:“請金先生放心,三天以後我會請您堂兄將錢送到您手裏,我不送您了,再見!”


    北海夾道的慘烈格鬥以死亡三人、重傷五人而告終,“東四青龍”的胸部被捅了一刀,造成了血氣胸,差一點死掉。而李二虎的嘴上挨了一菜刀,這一刀砍得很陰損,是順著嘴角方向橫砍的,這一刀使李二虎的嘴擴大了一倍,兩邊的嘴角被豁開各兩寸,整排的下牙也被砍掉,協和醫院的一位大夫像鞋匠緔鞋一樣把李二虎的嘴修補好。


    這件事還沒有完,打成這樣雙方仍然是誰也不服誰。“東四青龍”在病房裏醒來的第一句話是:“去告訴李二虎,兩個月以後在老地方見,大爺我打算卸他兩條腿。”


    李二虎的回話也是豪氣衝天:“李爺我除了對青龍的身子和腦袋沒興趣,其他多餘地方一律卸光。”


    話雖說得都挺狠,但多少還保留一些理智,至少是都沒提卸掉對方的腦袋。話又說回來了,若是雙方的誓言都兌現了,人們就會看到另外的情景,缺了兩條腿的李二虎坐在輪椅上;而“東四青龍”卻像個大號的鹹菜壇子。


    段雲飛終於等到了南京方麵的指示:立即執行a號方案,違令者與阻撓者,殺無赦!


    段雲飛想,看來是老頭子下了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破獲共黨在北平的地下組織,口氣之嚴厲,顯得殺氣騰騰,而別人不會用這種口吻下命令。段雲飛估計,老頭子之所以沒有立刻對趙明河住宅中的共黨秘密電台作出反應,完全是出於對平津戰局的考慮。華北剿總司令傅作義、35軍中將軍長郭景雲、101師少將參謀長趙明河,這些將領都是一條線上的人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老頭子心裏明白得很,他不會為了一部共黨秘密電台而幹擾平津戰局,大敵當前,老頭子要倚重郭景雲的王牌軍保衛北平,當然不能因小失大。而從昨天起,戰局發生了重大變化,郭景雲在新保安兵敗自殺,35軍全軍覆沒,共黨的華北部隊僅用了十個小時就消滅了這美械王牌軍,戰鬥力之強悍,令人不寒而栗。事情是明擺著的,35軍已經不存在了,那麽以前對趙明河住宅的所有顧忌也就不存在了,老頭子的動作夠麻利的,昨天35軍全軍覆沒,而今天a號行動方案就批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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